[自創] 同飲杯中月、參陸

作者: ZENFOX (☁禪狐☁)   2021-10-10 11:07:10
  藍晏清端著一碗湯藥在床邊,楊慕珂瑟縮在床裡角落瞪他,他也沒想到這才不
過兩、三個時辰,林東虎又送藥來了。
  林東虎站在屏風那頭催促道:「藍師弟還是快讓他喝了藥吧,宮主交代了,若
他不能盡快喝完這三碗藥,你就得放棄他。」
  藍晏清盯著床裡的青年無奈勸說:「這只是第二碗,喝吧,沒事的。」
  楊慕珂緊盯著藍晏清的動作,雖然他早就知道藍晏清已經不是他從前認識的那
樣,但藍晏清說這種話他還是難以接受。這時他聽到屏風外的動靜,是林東虎站起
來了,雖然他並不想害怕,身體卻記得先前被施暴的經過,儘管不願示弱,卻忍不
住發抖,藍晏清端著那碗藥坐到床緣勸說:「小雪,沒事的,你喝完了藥我也會好
好照顧你啊。」
  楊慕珂無法隱藏內心的恐懼,藍晏清似乎也擔心林東虎又過來攪和,以肉眼難
察的速度點了他肩頸上一處穴位,他半身立刻發麻難以動彈,想出手也被輕易的擋
開,藍晏清強行將他拽到臂懷裡灌藥,他再也受不了了,崩潰嘶吼:「你混帳──
我不咳、咳呃、啊呃……」
  藍晏清動作無比霸道,雖然藥湯灑了許多,但懷中的青年依然被灌進不少藥,
他將碗隨意摔碎,捧著小師弟的臉拿袖子擦拭,小心翼翼哄著:「對不起,嗆得難
受了吧?你別哭,弄疼你了?」
  楊慕珂身子都麻得動不了,閉眼不想再看見他們,在他心裡,藍晏清已經死了,
那個時常哄他、念書給他聽,對他很好又溫柔有禮的師兄,死在他回憶中了。
  林東虎繞過屏風確認他們忙完了,也覺得自己看了齣有意思的戲,笑呵呵說:
「沒想到藍師弟你這麼要緊他啊。別瞪我啊,又不是我逼他喝,是宮主的意思。那
麼,你們慢慢來,我回去覆命啦。」
  藍晏清只瞪了眼林東虎就不再理會,回頭替小師弟收拾儀容、更換衣裳,他看
楊慕珂任由自己擺佈的模樣,也曉得自己的欲望和執念有多醜陋,可他偏偏無法自
抑,若非林東虎提醒過沒喝滿三碗藥就交合會壞了藥性,他是絕不可能忍耐下來的。
  楊慕珂也曉得那藥性的事,不經意瞥見藍晏清隱忍的樣子,內心作嘔,他不相
信藍晏清的話,如果藍晏清沒打算餵他第三碗藥,也不必忍成那樣了不是?現在的
他依然擔心母親的安危,可他也同樣自身難保……
  「你說要打聽我娘親的事。」楊慕珂還是艱澀的擠出幾個字來,或許是自身經
歷的事太難以忍受,他忽然抽離了自我,覺得世間還是弱肉強食,這身子被欺凌也
莫可奈何,還是先打聽母親的消息吧。
  藍晏清聞言沉默了會兒,他的確忘了楊慕珂想打聽娘親的事,每次一見到楊慕
珂他就無法再惦記別人了。他安撫道:「我還在查,她應該是真的被師父捉來,不
過好像跑了。方才我聽說師父他下令讓一些弟子搜山找一個神智有損的女修,我想
那可能是你娘親。」
  跑了麼?楊慕珂有些意外,若那女修是楊雿熙,她是怎麼從盛如玄手中溜掉的?
不管怎樣,他都希望母親能逃離盛如玄,卻也擔心她逃了虎穴又入狼窟。
  有其他弟子在外頭喊:「藍師兄,宮主請你去大殿,再過不久客人們都要來了。」
  「知道了。」藍晏清應付了句,回頭盯著楊慕珂說:「你在這裡我還是不放心,
和我一起吧。」說罷他又取出天涵將之收在其中藏在身上,這才去大殿。
* * *
  潢山的護山大陣對外來者有不少禁制,雖然外來者能飛行,卻會特別耗靈力,
而且靈素宮外有些靈獸會攻擊飛行者,若不熟悉此山域的外來者,一般多是選擇陸
路。
  來訪的這幾個門派有三個大門派,其他亦是中階門派,平時在各自的地域安生,
互不相屬,只是為了一同防禦附近的妖魔邪道,偶爾會有往來。智垣真人的禪琳院
和成慧大師的羅天寺都是大門派,余奉明掌門的鎮海宗也是中階門派裡聲望不錯的,
他們有些雖然騎著坐騎,但並不是要跑上山,而是等人都到齊了一同開啟山腳的傳
陣。
  靈素宮負責此事的一位柳長老親自來迎接他們,見到他們後方還站著一個白髮
如霜的高大男人,瞧那相貌極應該是妖魔,警覺的當下也納悶看向為首的幾位前輩,
提出疑問:「諸位前輩久候了,我是來開啟傳陣的柳松仁,敢問那後方的男人是?
他、他腳邊縛住的女子可不是天蘅教那位護法麼?這究竟怎麼回事?」
  智垣和其他掌門互看了眼,由她出面解惑:「那位道友方才現身,說他的道侶
被捉來這兒了,想要當面與你們宮主對質。似乎也與你們宮主邀我們前來的事有關,
至於紅羅護法,據說是聽從唆使去截殺他而被擒。」
  柳松仁臉色有些難看:「這、這種事怎麼可能,太荒謬了啊。那位並未受邀,
我不能讓他進傳陣裡。」
  余奉明附和道:「不錯,一個來歷未明的妖魔,怎樣都不能聽他片面之詞。」
  智垣真人輕輕點頭:「我只是說了方才發生的經過,並沒有要為其擔保的打算。
那麼我們先走了。」
  柳松仁當著明蔚的面開啟了傳送陣外的禁制,防止不相關的擅闖者來擾。明蔚
也沒有要進傳陣的意思,等那些人都離開後,明蔚把紅羅又扔進螺裡,逕自飛上潢
山之巔,那速度竟比傳送陣還快,領路的柳松仁看到他更快出現在山上時,嚇得臉
都歪了,後方的智垣等人雖然也是微訝,但他們好歹是見識廣的,很快就恢復平靜
神色。
  柳松仁悚然道:「不可能啊,妖魔是闖不進我們防禦陣法裡的啊!」
  明蔚曾藉著楊慕珂潛伏在此山多年,對靈素宮的陣法瞭若指掌,要破解並非難
事,何況他本就擅於破解各類陣法,這根本不算什麼,而他也懶得為那人解惑,逕
自走向靈素宮大殿。
  余奉明瞧那妖魔傲然孤冷的姿態,嗤聲笑說:「還如入無人之境了他。」
  智垣和其他人都隱隱覺得這事或許會鬧大,不過盛如玄提及了天人之事,他們
也不敢輕忽,於是應道:「既來之,則安之。進大殿吧。」
  柳松仁勉強緩過來領路道:「這裡請。」他指路後趕緊去找其他同門過來戒備,
一個妖魔擅入靈素宮竟無人察覺,要是那妖魔連招呼都不打就摸進宮裡作祟不是更
糟,他越想越怕。
  盛如玄早已從昭明寶鏡看到明蔚出現,他先開口歡迎那些特地趕來的正道之士,
接著看向明蔚說:「當初放你一條生路,你和那恩將仇報的狼妖逃去未闇淵,如今
又捲土重來了麼?」
  余奉明站出來問:「這妖魔說盛宮主你抓了他的道侶,還有他道侶的娘親,這
是怎麼回事?」
  「道侶。」盛如玄不以為然淺笑了下,說:「諸位莫聽那妖魔顛倒是非黑白。
這也是我急著邀你們前來商討的事,多年前神裔狼族的唯一倖存者,替我救回了一
個故人的孩子,那孩子名叫盛雪,是天人所生。」
  其他門派的掌門出聲質疑:「咦,可宮主的道侶不是那位……」
  盛如玄面有愧色的苦笑說:「不錯,我與袁霏纓是道侶,只是後來和天人也有
一段情,其中糾葛難以向他人說明,都是我不好,霏纓和楊女也因傷心而離去。霏
纓與我所生之子流落在外,也被我找回來了,他正是我的徒兒藍晏清。而是盛雪是
楊女離開後與他人所生,她遇人不淑,我憐惜她和她的孩子,也把她的孩子當親生
之子一般照看。
  熟料盛雪受了妖魔蠱惑,而當我尋到了楊女時,發現她也神智昏昧,本已將她
尋回,她卻又再次跑了,現在已令弟子們去找尋。」
  智垣真人看向明蔚問:「宮主是這麼說的,你還想說什麼?」
  明蔚把紅羅從極樂螺釋出,他冷然盯著座上的男人說:「他才是顛倒是非黑白
的人。他與天蘅教有關聯,紅羅就是聽他唆使來殺我。」此話一出又引來那些修士
和殿裡靈素宮弟子們議論紛紛。
  有人提議:「不是說西盛國的國師要佈陣召喚天人來對質?請智垣真人施法術
照映看看?」
  智垣真人也不是真的想淌渾水,她似笑非笑望著盛如玄,盛如玄抬手輕拂旁邊
與成人等高的圓鏡,鏡裡先是照到了虛空雲霧,景象迅速變換來到了一處陡峻山崖
上,身著一身金甲的沈孟珂和她的精銳騎兵待在高處,景色順著他們眺望的地方移
到了遠方草原上,那裡的草都比人還高,在草叢間只看到一個殊豔非凡的白髮少女
手裡拿了一件東西在念念有詞,那東西發出了耀眼的光亮,女子的模樣幾乎被光籠
罩而越來越矇矓,在稍遠處有個高大魁梧的男子在守著少女。
  那少女似有所感的回頭看,彷彿能透過鏡子看見殿裡的人似的,盛如玄才將那
法術撤了,挑眉道:「召喚天人,雖然傳說有此陣術,但沒聽過誰能成功。一個妖
魔,竟然也敢獨自上靈素宮來放肆,到底有何圖謀?他們母子因你受的罪還不夠?」
  明蔚剛要開口,杜明堯的聲音就從殿外傳來:「大膽妖魔出言誣蔑我師弟,你
可有證據?」
  杜明堯身後還跟著碧雲樓的徐卿荷長老,其他閣的長老們也都陸續出現,他們
雖然戒備著明蔚這妖魔,卻也同時對盛如玄心存疑惑,畢竟這些年盛如玄的確行事
過於神秘和詭異。
  藍晏清此時也忍不住站出來斥喝:「你這樣的妖魔有什麼資格在這裡信口雌黃?」
  明蔚解開了對紅羅的部分咒縛讓她能說話,她急忙喊道:「這妖魔殺我教眾千
餘人,你們自詡正道卻漠視我被妖魔欺辱,這算什麼!」
  「紅羅與盛如玄勾結。」明蔚還是那句話,他走到紅羅斜前方看著她說:「如
果妳要反駁就立下心魔誓。」
  對修道者而言立心魔誓可不是說笑的,違背誓約者,輕則修為難再有寸進,重
則走火入魔,或將來渡劫時殞落,下場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紅羅一聽明蔚這麼說就看向了坐在高處的盛如玄,盛如玄淡定迎視她道:「天
蘅教與我們素來有些誤會,處得並不是那麼好,我和紅羅護法也從未有往來,她又
怎會聽我的話去殺你?再說,你這樣來歷不明的妖魔,我縱是要對付你,自己上陣
就好,何必迂迴的讓他人去做?」
  明蔚盯著趴在地上的紅羅,忽然講起了乍聽不相關的事情來。
  「久遠前有個叫習錚的修士,他藉受傷為由潛入宿月鎮和狼族混熟,打聽不少
神裔的消息,在後來的一場大戰裡,習錚趁亂想將倚附狼族的神裔白狐封印,煉化
成傀儡法寶。那修士沒想到白狐並不好煉化,而他自身也遭受重創,恰好那會兒靈
素宮的宮主盛如玄渡劫,他就在自己道侶,或者說是情人的幫助下,向盛如玄奪舍。
此舉雖險,卻還是成功了。
  習錚就是天蘅教的教主,幫他奪舍盛如玄的,就是她,紅羅。」他和宋繁樺這
些年一同經營寂明館,除了找尋楊慕珂之外也不是沒有其他收獲,往事雖然不堪回
首,但拼湊其中線索,加上這幾年間的調查,也能推敲出不少真相來。
  藍晏清從沒聽過這種事,他面上鎮定,內心卻越想越混亂驚疑,忍不住微微的
回首想瞧一眼師父,可又不敢貿然去看那一眼,渾身僵在那兒難以動彈。
  在一旁聽的碧雲樓長老徐卿荷恍然大悟說:「噯呀,我記得當時天蘅教的確故
意找靈素宮的麻煩,雙方鬧得很不愉快,害我們宮主險些殞落,彼此結下了仇怨。
難道……」
  另一位穆長老也不禁疑道:「似乎是從那時候起,宮主性情變得有些不同啊。」
沒那麼風流了?
  杜明堯感覺得出這些年來他和盛師弟顯得較為疏遠,方才替師弟喊話也只是想
穩住靈素宮的場子,沒想到會聽到那妖魔講這些事,他內心暗暗驚詫,表面卻仍沉
定無波盯住妖魔和盛如玄。他想了想,出聲說:「為了證明我師弟與紅羅護法的清
白,還請護法許下心魔誓否認妳與我師弟勾結。」
  紅羅仍嘴硬道:「我只是想鏟除妖魔,沒有和你們宮主勾結,你們怎麼能如此
咄咄逼人!」
  明蔚看向高位的男人說:「要不,盛如玄發誓也可以,你也可以否認自己並非
習錚。」
  跟在杜明堯身旁的幾個弟子也都錯愕不已,陶冉榆轉頭跟馮護對上眼,氣音問:
「宮主他被奪舍?」
  馮護沒應話,他還算冷靜,反正他跟著杜明堯,師父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站在
杜明堯另一側的林東虎也沒想過會有這種事,他只以為是盛如玄天性風流,連一向
處不來的天蘅教都能把人家護法給睡了而已,但他本就愛幸災樂禍,此時他眼裡難
掩興奮,而這點情緒都落在杜明堯眼中。
  「我願發心魔誓。」明蔚此言令殿內一瞬間安靜下來,他道:「方才所言皆屬
實。還有,我與楊慕珂是道侶,是習錚和藍晏清為了私利而將他與天人抓住。」
  盛如玄看眾人已經對他身份起疑,內心怒不可遏,他站起來辯駁道:「夠了,
不必再聽他妖言惑眾,都是毫無根據事實的假話,他的目的還是想趁機將天人母子
帶走。在場諸位前輩都曉得,神裔是支撐天地的隱柱,本就該在自己的歸屬地安生,
他們註定無法飛升天界,所以才將主意打到了天人身上。」
  明蔚說:「很久以前確實如此,遠古時候,被留下的神族後裔傳承著先祖遺志,
要讓這世間平穩安定,不致於遭各種災禍所滅。但是現在天地安定清和,已然穩定
下來,不再需要隱柱,否則你捉了那麼多的神裔凌虐至死,也沒見天塌下來。」
  盛如玄難掩怒氣瞪著明蔚說:「全是誣蔑。杜師兄,你要眼看這妖魔在此放肆
不成?」
  杜明堯神色微冷的看著盛如玄說:「我是刑堂長老,容不了任何人在靈素宮放
肆,不過,宮主既然無辜,那也請您發心魔誓自證清白。我想如此一來沒有人不信
你。」
  盛如玄心道,他正是為了徹底誅滅那妖魔,永絕後患,再名正言順的留下天人
母子,怎能讓那妖魔如意,違反心魔誓固然凶險,但是等他去了天人嶼或更好的地
方,未嘗沒有其他解決辦法?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當下,明蔚在紅羅的後頸刺了一根短針,紅羅的哀叫引來大
家注意,他暗自鬆了口氣,對啊,這不是還有紅羅在麼?
  紅羅慘叫:「你做了什麼?」
  明蔚說:「在妳身上一處大穴種下十世草,它的種籽像魚刺或縫衣針,而且不
畏水火,卻對活體內的氣極為敏感,其特性之一是,會寄生在活物身上,許多草木
上都有,不過若長在人或精怪身上,過些時日就會自行脫落,可一旦被寄生者說了
有違誓約的話,或做了口不對心的事,種籽會立刻催生瘋長,吸盡其生機孕育下一
批子代。若因此催生種籽,便會傷及元神,即使投胎轉世也將成為天殘或無法修煉
的天殘之體,至少十世皆如此,故稱十世草。是幽冥的雜草,陽世間罕見,便宜妳
了。」
  余奉明立即懂了:「就是說被種了那種針狀種籽,不管它幾日後也沒事,可一
旦撒謊了就會被吸乾死掉?」
  「不錯。」明蔚對紅羅問話,目光卻緊盯盛如玄說:「我再問妳一遍,那個男
人是不是習錚?」
  紅羅暗自運行體內真氣,怎樣都逼不出後頸的針種,她害怕不已,隱隱覺得那
根針似乎已經在吸她的精氣和靈力,她望著立於高處的男人投以求助的目光,可那
人始終目光冷漠,她漸漸心寒、絕望,顫著輕音回應:「是……」
  明蔚再問:「他的話,都是假的?」
  紅羅動了動乾澀泛白的唇,剛要出聲就感覺頭痛欲裂,緊接著七竅出血,她尖
聲慘叫:「好痛、救我,教主、救我啊啊啊──」
  「不好!」「危險!」周圍的人看她樣子不對,慌忙閃避,紅羅周圍的人全都
退開來讓出一個大圈,唯有明蔚站在原處不動,紅羅本來貌美的臉開始脹大變形,
她喊不出聲音,眨眼間爆體而亡,而她又是分神期修士,這麼炸開來莫說是這座大
殿,恐怕潢山都要夷為平地,她的皮囊被紅霞般的光撐破、爆炸,那團驚人的靈波
不斷往外擴大,就連盛如玄都已經打算要藉昭明寶鏡遁走,沒想到那光團居然開始
往回縮。
  「什……」
  「怎麼可能?」
  「跑是不跑啊?跑慢了得死啊。」
  較膽小的修士已經不敢回大殿,可是杜明姚、徐卿荷和一些膽大的掌門、大師
還留在殿裡觀望,那團駭異的光團被收成小光球,顏色變得極為鮮紅,最終被明蔚
手裡飄繞的霧氣所籠罩,他們看明蔚輕鬆的攏握五指,再攤掌時那團光已經消失不
見,紅羅本來所在的地上只殘餘一道焦黑模糊的人影。
  馮護也是硬著頭皮跟緊了杜明堯沒有跑出殿外,他不禁出聲問:「師父,那紅
羅護法怎樣了?」
  杜明堯答:「神形俱滅。」他沒想到那妖魔竟能將紅羅爆體時的衝擊給吸收了,
而且還瞧不出有什麼勉強的樣子,看來那妖魔若不是有什麼上乘法寶,就是本身境
界驚人,又或者是兩者皆俱,不管怎樣都足夠令他忌憚的了。
  林東虎也沒跑,咋舌搖頭沒多言,想的也和他師父差不多,其他腦子不差的人
也都想到了同一處去,看著明蔚的眼光多了幾分審視和敬畏。
  盛如玄指責明蔚說:「你迫她撒謊不夠,竟還殺她滅口?」
  明蔚說:「是你讓她自爆的,應該是你早在她身上埋了什麼毒咒。」
  「事到如今你還要含血噴人!」
  明蔚已經沒耐心了,他早就暗中釋出神識在靈素宮找人,除了感知到楊雿熙暫
時無事待在刑堂,卻沒找到楊慕珂,只隱約覺得那人就在這兒,只是被藏住了。他
沉了臉色對盛如玄說:「你讓楊慕珂和楊雿熙出面,聽他們母子說就是了。」
  盛如玄臉色也不好看,當即拒絕:「我不會讓你這妖魔有機會再傷害他們,再
說,楊女她現在不知所……」
  「她在刑堂裡。」杜明堯忽然發話道:「楊雿熙,她在刑堂,不久前我偶然遇
到她在山裡晃,就先將她安置在我那兒。」
  「杜師兄!」
  杜明堯已經越來越相信那個盛如玄其實是習錚,他倒想看楊雿熙來了以後會如
何,不顧盛如玄以眼神示意,逕自道:「我親自去帶她過來,請諸君稍候。」
  刑堂離大殿有段距離,常人得走上大半天才能到,但修士就不同了,杜明堯來
回只花了不到盞茶的工夫就將人帶來,楊雿熙隨他乘著巨劍來到殿外,兩者落地後
巨劍恢復了原來的尺寸被杜明堯收於袖中。
  楊雿熙只聽說有人來找她就傻傻跟著過來了,沒想過會見到這麼多人,大殿裡
擠滿了人,幾個門派加上靈素宮的弟子少說也有近千百人吧?她怯步往後退,杜明
堯稍微站到她斜前方,為她遮掩過多他人熾熱的注視,語氣和態度都溫和道:「妳
不用怕,一切都有我在,我不會讓妳出事。殿裡有個白狐族的傢伙說是找妳的,妳
且去認一認是不是妳相識的,其他的,想說什麼隨意說說吧,其他人都是來湊熱鬧
的,不必放心上。」
  智垣真人等人全都聽見杜明堯所言,仔細一想他們也真像是來湊熱鬧的,雖然
那番話聽了刺耳,但也曉得杜長老是這種性情,大家都當作沒聽見。
  楊雿熙緊跟在杜明堯身後入殿,其他人都識相讓道,他們的表情充滿懷疑。楊
雿熙生得好看,但也不是紅羅那樣搶眼的皮相,這天人乍看也不是很特別,不過也
有像智垣真人心裡有所明悟的,曉得天人是得天獨厚的存在,如楊雿熙那模樣才是
讓人越看越順眼,難以心生厭惡的天人之姿,和其他女修靠修為及丹藥維持的美貌
無法相提並論。
  明蔚回頭看到楊雿熙平安無傷,暗自鬆了口氣。他多瞧了眼杜明堯,從前這姓
杜的就對楊慕珂嚴格,但也算不上有刁難過那孩子,算是對這兒的弟子一視同仁,
儘管是個脾氣不算好的傢伙,倒也還是個正直之輩,所以他看向杜明堯時,眼裡多
了分感激。
  杜明堯只覺得明蔚那眼裡的善意來得莫名其妙,厭煩皺了下眉,轉頭跟楊雿熙
說:「妳認一認那是不是妳見過的白狐。」
  楊雿熙看到明蔚就露出傻笑,還朝明蔚揮了揮手說:「白狐,你來啦。我家小
珂呢?我找他好久,他沒事吧?」
  明蔚眸光微黯,哄她道:「他也來找妳了,不過可能被誰藏了起來不讓見,一
會兒我會把他找出來的,妳別怕。」
  楊雿熙一聽就激動不已:「誰藏他了?他是我的寶貝兒子,誰敢藏他,我跟誰
拼命!你說,是誰把他藏起來了!」
  杜明堯擔心楊雿熙太激動,弄傷了自己,可是男女有別,他也不好拉著她,只
好轉而朝同門的徐卿荷看了眼,徐卿荷為了不驚動天人,在楊雿熙餘光可見的地方
湊過來安撫道:「這事還未明朗,仙子妳先冷靜。」
  「我、我怎麼冷靜?我不能把他又弄丟了,我已經不小心把他弄丟過一回了,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啊!」楊雿熙有些失控的哭喊,推開徐卿荷跑向明
蔚,拉著明蔚的袖子追問:「誰藏他了?白狐你說啊,我自己去救他,我、娘親來
救你了,兒子,娘親來了,你在哪裡?白狐你說,是誰把他藏起來的?」
  楊雿熙順著明蔚幽冷的目光看向居於高位的男人,頓時啞然,半晌指著那人說:
「就是他抓我的!」
  盛如玄微瞇起眼,暗中放出劍意,同一時刻明蔚將一塊巴掌大小的圓盤交到楊
雿熙手中,劍意還沒傷到人就在虛空中擦出一道眩目的橘紅火光。
  楊雿熙毫髮無損卻被那動靜嚇呆,明蔚叮囑她說:「這是護身陣,妳拿好此陣
盤就無人能輕易傷妳了。」
  杜明堯看到盛如玄居然想殺楊雿熙,一時間感到荒唐而失笑,他說:「你果真
不是我師弟,而是習錚吧。當年我師弟就是因為愛慕楊雿熙,將我師妹袁霏纓氣得
不輕。不過,師妹她就算再怨也還是想挽回你,你渡劫以後似乎忘卻了天人之事,
待我師妹極好,簡直判若兩人。
  看來也只有奪舍能解釋你性情大變,師妹她可能有所察覺,害怕你對她不利才
離開靈素宮,要是昭明寶鏡能追查天人和界玨的下落,我想你也早就得手了吧,你
想藉著天人和界玨去天人嶼。」
  盛如玄默然不應,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其餘人不由得暗中戒備,免得又被那
無形劍氣殺傷。
  事已至此,藍晏清算是認清了事實,眼前這教養自己長大的師父不是真正的盛
如玄,而是傳聞裡那個愛慕他娘親的習錚,他感覺到噁心無比,當下也有些無所適
從。是這個人把他帶回來,幾乎毫無保留的傳授適合他的功法,教會他一切,可也
是這個人曾殺了他所愛之人,逼他讓盛雪喝那種藥,一次又一次的壓榨盛雪,甚至
將他母親當作了爐鼎。
  「你。」藍晏清艱澀的發出疑問:「你真的是習錚?我的爹親是何人?」
  「我就是我啊,我是你親爹。」盛如玄打好的如意算盤全被推翻,盛怒至極反
而異常冷靜,講完這句他低低的笑了幾聲,對藍晏清解釋道:「當初習錚的確是對
盛如玄奪舍,不過那會兒他也傷得不輕,所以奪舍得並不完全,可以說盛如玄的神
識和他一直在爭鬥,時日一久慢慢有走火入魔的跡象。許是這身體為了避免死亡,
強行將二者慢慢融合,某天當我從入定中醒來後,發現自己像重生了一樣,神識和
身體非常契合,如今的我既是習錚,亦是盛如玄。不管怎樣,我依然是盛如玄,也
永遠是你父親。」
  「可我不信你。」藍晏清想到了被囚困的母親,手往身側一握,召出了他的寶
劍瑾封。
  此時靈素宮的眾人也都召出各自兵刃或法器備戰,只不過顯露戰意的一伙人是
以杜明堯為首的,剩下的人還在猶豫不決,情勢註定越來越混亂。
  智垣真人和成慧大師互望一眼,也觀望了其他掌門的神色,她說:「這些是靈
素宮門內之事,我們恐怕也不便插手。」
  杜明堯態度從容的喊道:「智垣真人這麼講就不對了,奪舍是天道難容的事,
何況這傢伙不僅害了我師弟,還想侵害天人母子,怎能說是我們自個兒的事?」
  余奉明倒是想留下來,看看能不能撿漏,說不定能趁亂佔些便宜,或是讓誰欠
他們人情,所以他幫腔道:「是啊,若我們就這麼走了,未免有些不講道義。那傢
伙都承認他是習錚了,怪不得剛才遲遲不敢發心魔誓。」
  謊言像泡沫般一個個被戳破,盛如玄已經沒什麼耐心再偽裝下去,趁那姓余的
還在說話的當下,手一攏召回昭明寶鏡要將殿裡眾人一舉拿下。
  不過明蔚和杜明堯他們一直分神緊盯盛如玄,所以後者一有動作,他們也各施
法術應對,大殿裡忽然迸發出強烈的光照,周圍的天空生出了許多金色裂紋,強烈
的靈力震蕩令附近的防禦陣法都快支撐不住。
  潢山大震,那座恢宏的大殿在頃刻間傾覆,飛散出了多道五顏六色的流光,全
都是被彈出或飛逃的修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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