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臨時有點事，我今天先不過去了，明天早上再帶小崇去妳那，先提前跟妳說一聲
。」駕駛座上，陸映平耳朵裡塞著藍芽耳機，語氣聽不清喜怒地和電話那頭的人說。「
沒有，小崇沒事，妳不要每次都往壞的地方想好嗎？我是他爸，不是綁架犯，小崇很好
，妳要是不放心我等等讓他打視訊給妳。我還在開車，先掛了。」
　　萬仲一坐在車後座，身旁兒童安全座椅上坐著歪頭睡著的陸維崇，儘管睡著了，一
隻小手還是伸出來，緊緊抓著萬仲一的衣服不放。
　　這小孩太精了，知道他爸不會在外人面前動手，便死死扒著萬仲一這根救命稻草，
說什麼也不肯鬆開。無奈萬仲一只得硬著頭皮跟上陸映平的車，暫且陪著一起回去。
　　隨著陸映平帶著不耐的火氣摘下藍芽耳機往副駕駛座一扔，車內尷尬的氣氛頓時升
至最高點，萬仲一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不太敢發出什麼引人注意的聲音。
　　前面是個八十幾秒的紅燈，陸映平緩緩踩下煞車，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坐得歪歪的
，被自家兒子抓著不放的萬仲一，輕輕嘆了口氣，「讓你看笑話了。」
　　「啊？哦，沒有。」忽然被打破的沉默讓萬仲一短暫一愣，而後迅速回道：「我…
…我記憶力沒那麼好，睡一覺就忘了。」
　　這話從一個書卷獎口中說出來實在沒有什麼可信度，陸映平笑著搖了搖頭，伸手剛
想拿菸，卻又想起年幼的兒子還在後面，便縮手搭回方向盤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
點著。
　　「我和我前妻會分開，最主要是對照顧小孩的理念不同。」待燈號轉綠，車子繼續
平穩地駛在路上，陸映平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兀自開口：「我前妻覺得孩子還小，時
時刻刻都要有人盯著、要保護好他，不能讓他受到一點碰撞，而我認為應該要放孩子自
由生長，不該以擔心的名義處處限制他。後來有一次我帶他去家裡附近的公園玩，他在
遊樂區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得很開心，我想著公園很小，人也不算多，就放心讓他玩自
己的，我人坐在旁邊等，結果只是稍一分個神，陸維崇就不見了。」
　　回想起幾年前的那天，陸映平還是覺得像噩夢一樣。他和陸維崇明明離得並不遠，
可就是這麼短短一個低頭回訊息的時間，再抬頭，本來還在自己眼前的人忽然就沒了蹤
影。
　　陸映平在發現陸維崇不見的第一時間就趕忙起身找人，但儘管把小小的公園翻遍了
，還是怎麼也找不著陸維崇的身影。
　　那是陸映平三十多年來最狼狽也最失態的一天，逮到人就拿著手機抓著問有沒有看
過螢幕裡的小孩，在警局還不計形象對著用「失蹤還未超過二十四小時不予立案」搪塞
的警察咆哮。
　　事情在陸維崇的媽媽、陸映平當時的太太知道時，變得更一發不可收拾。向來體面
精緻的女人妝髮凌亂地在街邊哭罵著打他，責怪他沒有看好小孩，要他把兒子還來。
　　幸好在幾個小時後，有幫忙協尋的熱心民眾捎來消息，說孩子找到了。原來陸維崇
是和幾個小學生一起跑到附近的國小，玩著玩著就忘記時間，回過神來發現找不到爸爸
了，才無措地大哭了起來，引來路人的注意。
　　「那件事在我和我前妻之間變成一個……就算不提，也知道沒辦法修補的裂痕。」
陸映平頓了頓，又接著道：「後來沒有多久我們就分開了，孩子的監護權一人一半。那
件事確實是我失職，所以後來我前妻就算提要求，我只能每兩週帶孩子一次，並且還要
隨時回報小孩的消息，我也覺得沒關係，是我該做的。但時間久了，每次陸維崇在我這
，前妻總是每隔幾個小時就打電話來查勤一次，我就總感覺……我好像綁架犯一樣，隨
時都要確認小孩在我手上的狀況。」
　　在講這段經歷的時候，陸映平聲線一直很平很穩，說得好像已經放下當時的緊張失
措一樣。可就剛才萬仲一看到的對方焦急的樣子，他知道儘管已經過了幾年，也還是個
難以抹滅的心理陰影。
　　「今天是因為剛好有個東西要拿，我才帶他來學校，我只是去上個廁所，讓他先在
我辦公室待著，我千交代萬交代他絕對不可以自己亂跑，只差沒把辦公室門反鎖了，結
果一回來，我辦公室又空了。」說到最後，陸映平自顧自地下了結論。「我確實不是一
個好爸爸，陸維崇在我這裡，因為我的放鬆警惕走丟過，因為我覺得他應該要自己摸索
這個世界受過幾次傷，但我對他的愛不會比他媽少，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是我心裡最軟
的那塊肉，他不見了我比誰都要擔心。」
　　大概是受到剛才的刺激，陸映平亟需一個能傾聽的樹洞，才會毫無保留地將自己這
些年的心路歷程毫無保留地說給他聽。
　　萬仲一偏頭看了眼相較之下睡得沒心沒肺的陸維崇，心想這個當爸的也真是不容易
。
　　陸映平的住處離學校不算太遠，二十分鐘左右的車程就到了，是個環境還算清幽安
靜的社區。陸映平把車停進地下室，而後下車打開後座車門，喚醒還在睡的兒子。
　　萬仲一趁著陸維崇剛睡醒腦袋還不太清楚的狀態下，將自己的衣襬他手裡解救出來
，再從另一側悄悄先溜下車。
　　結果才剛剛關上車門，他就聽見另一頭一道軟軟的、帶著一點鼻音的稚嫩童音在問
：「哥哥呢？」
　　「誰教你的？還知道找哥哥。」陸映平的聲音聽上去倒是沒有一開始那麼憤怒，似
乎只剩下了濃濃的無奈。「下車了。」
　　被有些強硬地抱下車，陸維崇委屈巴巴地喊：「我要找哥哥！」
　　「這裡這裡。」生怕孩子因為找不到他就要哭出來，萬仲一連忙繞過去露了下臉。
「在這裡，我還沒走」
　　「要哥哥抱！」陸維崇扭過身，朝著萬仲一張開短短的雙手。
　　「陸維崇，」陸映平警告性地出了個聲。「你不要太得寸進尺啊。」
　　「呃……是沒關係啦，可是我剛打完球，身上有點臭。」
　　「就要哥哥抱嘛！」陸維崇大半身體都從陸映平懷裡傾了出來，執意道：「哥哥抱
抱！」
　　最終萬仲一還是順著孩子的意思把人接到自己懷裡，跟著陸映平一起上樓。
　　到了門口，萬仲一仍覺得就這麼跟進去好像有些不妥，便問：「我跟著一起進去是
不是不太好啊？」
　　正要開門的陸映平回過頭，看著一臉糾結的萬仲一，又看看硬要縮在自己學生懷裡
的自家兒子，有些好笑地搖搖頭，「放心吧，你不說我不說，陸維崇更不可能說，沒人
知道。」
　　語罷的同時他將大門打開，側過身，讓身後抱著孩子的萬仲一先行進門。「進來吧
，屋裡有點亂，別介意。」
　　進了屋裡萬仲一才知道陸映平說的就是客套話而已，他家裡分明就乾淨得要命，擺
設也相當整齊，沒有太多雜物。
　　一進門陸維崇就被陸映平從萬仲一懷裡抓了下來，本來還掙扎著要繼續給哥哥抱的
孩子，在聽見他說「你媽要找你」的瞬間安靜了下來，大約是想起自己早前犯的錯，乖
乖地從萬仲一懷中爬了下來，抓著陸映平塞給他的手機，小短腿蹬蹬蹬地跑進房間打電
話去了。
　　孩子跑了，萬仲一也覺得自己應該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正想說自己還是先走，
陸映平卻先一步開了口：「坐一下吧，陸維崇等等出來找不到你又要鬧了。」
　　這一天對萬仲一來說著實有些魔幻。
　　先是下午去學校打球的時候受了魏以揚和黃育崧的閃光攻擊，後來又撿到陸映平的
兒子，還稀里糊塗地跟著進了陸教授的家，甚至在被留下來吃了頓晚餐後，陸維崇開始
吵著要哥哥留下來過夜。
　　「陸維崇，你別忘了你今天做了不好的事，我還沒有原諒你。」陸映平彈了下已經
纏了萬仲一大半天的陸維崇的額頭，語氣帶著一點嚴肅。「你有什麼資格提要求？」
　　除了最一開始在學校，顧及那是陸映平工作的地點，隨時都有可能被人認出來，萬
仲一開口勸過一次，再之後陸映平開口訓兒子時萬仲一就都不太說話了，人家爸爸管教
小孩，他一個也是個半大孩子的人插不了嘴。
　　「爸比對不起，我不應該亂跑讓你找不到。」令萬仲一有些意外的是，陸維崇這次
很乖地道了歉，頭低低的，像是真的認知到自己的錯誤。「媽咪問我我什麼都沒有說，
她不會罵你的。」
　　「還知道要替我保密啊。」陸映平哼了一聲，伸手搓了一下陸維崇的腦袋，也不知
道算不算是氣消了，只說：「再有下次，我就和你媽說實話，你看她還敢不敢讓你來我
這裡？」
　　話說至此，萬仲一聽得出來陸映平大概是揭過這件事了。不過要他留下來過夜，他
還真的……沒有一點這樣的想法和意願。
　　「阿一哥哥，留下來陪我嘛。」搞定了自家老爸，陸維崇轉換目標，拉著萬仲一的
手晃啊晃。
　　萬仲一雖然沒有一點帶孩子的經驗，但陪陸維崇玩了一個傍晚，對方好像滿喜歡他
的，也可能因為自己是免於被他老爸揍一頓的擋箭牌，所以特別黏他。
　　「阿一哥哥？」聽到這個自己曾說出口一次就被封印的稱呼，陸映平挑眉似笑非笑
地看向萬仲一。「你們都這麼熟啦？他可以我不行？」
　　萬仲一知道陸映平在說什麼，不太自在地移開目光，抬手揉了揉鼻子，「他是小孩
子而已，不用計較這麼多吧。」
　　「你這是雙標啊，萬仲一小朋友。」陸映平低笑了聲，又有些故意地說：「既然你
這麼大方，不和小孩子計較，那小孩子的請求，你是不是也會很大方的答應呢？」
　　「……」萬仲一感覺自己好像不小心踩進了什麼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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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為會寫到色色的但是沒有QQ
希望下章可以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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