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時更新。
四、
筵席因為大將軍廉頗蒞臨、而掀起了最高潮。
幾盅酒下肚之後，廉頗的音量已經足以震下屋簷殘雪。本就偏好安靜的藺相如、其實很想
找空檔，至少離他遠一些也好，偏偏廉頗邊喝酒、邊扯著藺相如問東問西。
這要是兩人間的對話也罷，廉頗偏又大聲到讓全天下都跟著想知道藺相如的回答。
藺相如雖無比尷尬，但臉上自然也沒有表現出來。他維持著完美的溫和笑容，耐心地回答
廉頗（與眾人）的所有問題，加上適時的說笑，這不但讓廉頗心情大好、也讓其餘賓客相
當滿意，主人繆賢臉上有光、簡直笑得合不攏嘴。
直到時間晚得讓主人開始送客，藺相如才稍微鬆了口氣。
廉頗的食量和他大將軍的頭銜一般馳名，兩人面前已經堆滿他吃空的食具。藺相如有些無
奈地看著身邊，廉頗還在吆喝著要酒，婢女們雖已輪番上陣，不過從早直到現在，實在也
撐不太住。藺相如朝正端著酒、往自己走來，步履有些蹣跚的女孩兒笑了笑，主動伸手接
過沉甸甸的酒壺。
「歇會兒吧，這兒我來便是了。」
藺相如這個提議，讓婢女嚇得連連搖頭、一壺酒握在手中怎麼也不肯放，「這、這這這怎
麼成、藺公子是貴客，怎能讓您做事……」
藺相如微笑：「不要緊，要是繆賢大人問起，只管說是他……」他朝旁邊還在大吃的廉頗
俏皮地眨眼，「要我幫忙的就是。」
這活潑頑皮的模樣，讓女孩兒忍不住心頭震盪、臉上也泛起紅暈，但總還有些猶豫，「這
、這……」
「無妨的，去歇會兒吧。」藺相如接過酒壺，而後轉身，「廉將軍，酒。」
「喔！」
廉頗一面大嚼著肉、一面看著藺相如優雅倒酒的身段，而後端起酒杯朝自己端來，廉頗咧
嘴笑道：「很有規矩吶，相如。」
「廉將軍過獎了。」
不知怎麼地，從藺相如口裡喊出來的『廉將軍』，總讓廉頗有那麼些彆扭感受，廉頗也不
太肯定這種感受究竟為何，或許、只是自己醉了也說不準……
「別喊我將軍，我既直呼你相如，喊我廉頗便是。」
廉頗仰頭喝乾藺相如才替自己斟滿的酒，藺相如趕忙接過又斟滿，廉頗這要求，還真是讓
藺相如不知如何是好。
雖說相處時間也不過一會兒，但廉頗不在乎禮數的性子、倒是打從偏門相遇起，藺相如就
已經清楚了。不過兩人光年紀就差了一大截、還要自己直呼他名諱，這實在太……
「怎麼？」
藺相如遲遲未答，讓廉頗有些不耐，他轉頭、佯裝出一臉凶神惡煞似的神情瞪著藺相如，
「喊我廉頗那麼難？」
廉頗說話時酒氣逼人、讓藺相如光呼吸都有微醺的錯覺，他下意識地往後閃避了些，「廉
將軍、這……」
廉將軍。
廉頗哼了一聲，任性的模樣十足毛頭孩子一般。他拎著手裡啃光的雞骨頭、氣勢洶洶地指
著藺相如，「你往後只准喊我廉頗，只要出現一聲將軍或一個您、就給我罰三杯酒！」
看來廉頗已經醉得差不多，藺相如心想，才會有這麼無理取鬧的要求。但這臉紅脖子粗的
模樣，藺相如卻發現自己意外地、一點也不覺得心煩或厭惡。
——這下，真的……
「回答呢？」仍然等不到藺相如的回答，這讓廉頗索性拿他油膩膩的大手掐住藺相如下巴
、逼他轉眼看著自己雙眼。
面對這般逼迫，藺相如也只好乖乖回答，「明白了，廉……頗。」
總算聽見自己名字完整地從這少年口裡喊出來，廉頗分不太清楚自己心口那種亢奮的熱流
究竟是從酒水、或眼前那抹無奈又帶著放縱的笑意而來。
他開懷地大笑之後，又一口喝乾酒。嫌這麼一杯杯喝不夠、廉頗乾脆拉起藺相如還捧著酒
壺的手，直接湊近自己口邊，「別慢慢斟啦，就這麼喝吧！」
這簡直像在餵食動物一般……藺相如憋著笑、順著廉頗的意直接將酒往他口裡倒，但如此
一來便拿捏不好酒水量，沒一會兒就讓廉頗嗆咳了出來。
這一嗆、藺相如也沒能忍住、噗哧地笑了出來。
廉頗胡亂抹臉、長手一伸，輕鬆就將想退後的藺相如抓進手裡。
——呼吸在那瞬間，停滯。
「好啊、你故意的？」
廉頗抓小雞似地把身形纖細的藺相如按在自己腿上、作勢懲罰，藺相如笑得停不住。而雖
然繆賢送客送得差不多，也有些客人決定留宿。加上這麼大地方還要收拾整理，光來往侍
僕們就已經多不勝數，兩人皆非小娃兒、要就這麼打鬧起來，還真會讓人看笑話了。
「別、……」藺相如邊笑著、邊在廉頗手裡掙扎阻止他，「讓人看笑話了……」
「誰敢笑我？」
廉頗哼了一聲，不過他仍然順著藺相如的意，停下了動作，好讓藺相如能整理自己儀容坐
好。正在這時，繆賢也回到廉頗身邊。
「承蒙廉將軍蒞臨，寒舍蓬篳生輝，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將軍大人大量、多多包涵。」繆賢
邊朝廉頗恭敬行禮邊說道。
廉頗大笑道：「繆賢大人謙虛了，食物酒水都沒得挑剔……」
他瞥了一旁藺相如一眼，「陪客也是。」
「若能蒙廉將軍賞光，今夜已為廉將軍預備休息處……」繆賢還沒說完，廉頗已經點頭贊
同，「那正好，我還沒吃飽、再拿酒來……相如，你也別跑，過來！」
「是……」
藺相如笑著答應，繆賢連忙要人再送酒水過來，順道把凌亂殘羹整理乾淨，然後才朝藺相
如點點頭，轉而繼續招呼其餘客人了。
呼吸因為廉頗方才那陣意料之外的玩鬧，還無法平復。
——越是這般接觸，於是，越清晰了。
越是入夜，越是冷得讓人呼吸困難。
已經不知多少酒下肚，廉頗連坐都不太能坐直，幾乎要趴在桌上了、嘴裡還喊著要酒。藺
相如實在苦笑：「還喝啊，都坐不直了……」
廉頗口裡咕噥著些沒人明白的聲音，藺相如嘆了口氣，他向左右招手，「讓廉將軍回房歇
著吧。」
僕從們應答著、很快就來幫著藺相如扶起喝醉的廉頗。虎背熊腰的廉頗掛在弱不經風的藺
相如肩頭，實在有些不平衡，幸好有人幫手，否則藺相如約莫也只能落得被壓垮的份。
蹣跚踉蹌地往繆賢為廉頗準備好的房間去，途中廉頗作嘔了幾次，旁人連忙幫著清理，但
若就這麼入睡歇息，就算廉頗不在意、藺相如也對沾上了那些穢物的狀況在意得不得了。
他於是自做主張的，請人在廉頗房裡準備沐浴熱水。
好不容易讓廉頗點頭淨身，藺相如和另外兩名僕從手忙腳亂地替廉頗寬衣、再幫著他坐進
滿是熱水的浴桶裡。
溫度太舒適，讓廉頗唔了一聲，就靠在桶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接下來就應該用不著我了……
折騰了一天，藺相如實在也已經無比疲累，他心裡邊想，邊朝正在房裡張羅的兩名僕從微
笑，「那麼廉將軍就勞煩兩位，我……」
「相如、……」
藺相如話都還沒說完，已經翻身趴在木桶邊的廉頗、伸手就拉住藺相如衣袖，「相、如，
再喝……」
「還喝啊？」藺相如苦笑，只得像是哄孩子似地對廉頗道：「歇息吧，太晚了。」
沒想到廉頗完全沒有打算放手，而只要他不放、那藺相如也是無論如何掙脫不了的。總不
能在這兒脫衣、那也真是不知成何體統了。
萬般無奈之下，藺相如只好請兩位侍僕在外頭候著，需要幫忙時再喊他們進來。
畢竟，總不好在外人面前，就這麼直呼廉頗。
熱氣蒸騰。
廉頗還不肯放手，藺相如只好隨手拉了桌旁凳子，在浴桶旁坐了下來。讓廉頗一直泡著也
不是辦法，房裡雖有火盆、但天冷，水涼得也快。
想了想，藺相如還是先低頭解了帶鉤、脫去外頭茵茵替自己費心製的外衣，然後才挽起袖
子，拿起旁邊僕從已經備好的布巾。
好不容易把脫下來的衣袖從廉頗掌心拔出來，拋向身邊座椅之後，藺相如才推推廉頗赤裸
的肩頭，「吶，先別、淨身後再睡，廉頗？」
「唔嗯……」似乎被熱氣一蒸、酒氣就更令人暈眩，廉頗像是答應地哼了聲，藺相如忍不
住彎腰查看廉頗低垂的臉、好確認他是否還醒著。
廉頗同時伸手去抓藺相如手裡的布巾、沒想到一把扯住的竟是藺相如手腕。藺相如完全來
不及反應、就這麼整個人被廉頗扯落進浴桶裡。
倒栽進熱水裡，幾乎也等同於撞進廉頗懷裡了，這讓藺相如本能地掙扎翻身、冒出水面，
「哈啊、……」
還來不及消化目前情況，廉頗赤裸的胸膛就迎面壓了下來，藺相如根本躲也來不及、只堪
堪讓自己翻身攀在浴桶邊、廉頗整副身軀就已經由背後壓貼了上來。
這重壓、簡直讓藺相如無法呼吸。
「廉頗、你起來……」
看來比起趴在硬梆梆的木桶邊緣、廉頗顯然更享受趴在雖然瘦弱、卻仍舊柔軟許多的藺相
如身上。
眼下的狀況、不但自己全身濕透、廉頗甚至還赤裸著身子啊……
這認知使藺相如真切地慌張了起來，好不容易轉身背靠上桶邊、還得拼命伸手要推開廉頗
。偏偏廉頗的體重加上熱水濕滑、藺相如根本無能為力。
醉昏了的廉頗靠貼在藺相如肩頭，不知哪兒來的清淡香氣，讓他頭一偏，竟然就張口咬住
了藺相如耳垂。
「唔、……」
萬萬想不到廉頗竟然會有這般舉動，藺相如一口氣哽在胸口、上不來又下不去，他雙手僵
硬地抵在廉頗肩頭不敢動。
廉頗像是品嚐著什麼珍饈似地，先用舌尖舔弄、而後含吮。
有種從來沒經歷過的感受，從被廉頗咬在口裡的耳垂、一路往藺相如全身流竄、蔓延開來
。
「住、手……廉頗、……」
放任這種狀況下去絕對不妥、必定不妥。藺相如想轉頭躲開、總算離開廉頗口裡，卻又被
他手肘一勾，藺相如就狼狽地跌撞進廉頗赤裸胸膛。
水聲嘩啦，姿態曖昧。
「你、再不住手、我生氣了……」
藺相如雙手勉強還在廉頗胸口撐出些許距離，他用盡了力氣、要自己別去想這副赤裸胸膛
的觸感和溫度，天知道這明明是過去多少個夜裡、自己只敢擺放在心底的悄然想望。
只是如今，真的、……
廉頗握著藺相如手腕，睜眼迷濛：「……嗯？、……生、氣？……」
「你、……」
藺相如簡直被這不可理喻的醉鬼氣死，他不停試圖推開廉頗、想離開這令人困窘的狀況。
彷彿因為藺相如鍥而不捨的推拒稍微清醒了些，在氤氳熱氣裡，廉頗低頭看著藺相如，語
聲沙啞低沉而朦朧：
「……相如，你在我身上做什麼？」
「我才想問你拉我下水做什麼！」
一直試圖對喝醉渾人保持好聲好氣的藺相如、還是忍不住氣結地大聲回應。趁著廉頗似乎
清醒、藺相如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使勁，總算把廉頗推開。他連忙攀著木桶邊緣想跨出去，
偏偏濕透了的衣服緊貼在身上、讓他動作艱難，一隻腳好不容易跨出桶外、後頭廉頗又扯
住了手把自己拉回去。
「吶、相如，你出去做什麼……」
「你醉昏了啊、廉大將軍！」
對於明知廉頗說的只是醉後渾話、卻還如此認真生氣的自己，藺相如也實在不耐，他再次
用力甩開廉頗的手，激起一陣水花四濺。
「啊，又喊我將軍了，不成、來來，罰個三杯先……」
明明醉得什麼都聽不進、卻又唯獨這聲將軍，廉頗倒是聽得清楚。他長身一起、就撈抱著
藺相如的腰，藺相如開口還想罵、卻又被廉頗大力轉過身。
看都還來不及看清，藺相如就被堵住了呼吸。
他瞪大了眼睛，這、是……
——嘴唇。
直至此時此刻，藺相如才赫然明白了某些自己怎麼也弄不清的思緒。關於自己如何眷戀著
那件大氅和上頭的氣味，關於幾乎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繆賢的邀約，以及自己始終都想
擁有的……
再見廉頗一面的，機會。
吶，廉頗，雖然我從未曾如此向你說過。但、你會察覺嗎？
我但願你察覺、卻又企盼你永遠不會明白。關於我是多麽刻意地製造這些與你共處的時光
……
以及，多麽珍視這些時日。
「唔嗯、……」
藺相如緊緊閉起眼，呼吸裡盡是廉頗的酒氣，加上熱氣蒸騰，讓藺相如也感覺暈眩。他按
著廉頗的肩要推開、卻又被廉頗一雙手臂緊緊圈在懷裡。
亂了，不對了，這樣不、……
「我說了要罰三杯……」貼著藺相如嘴唇，廉頗低喃，藺相如想轉頭、卻又被廉頗抓住，
他輕鬆將藺相如抱出木桶，又隨手將渾身濕透的藺相如放上一旁茶几上。
冷冽的夜晚，即使房內火盆燒著，還濕淋淋的藺相如仍然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廉頗似乎也
察覺，於是他不顧藺相如胡亂揮手扭動踢打著抵抗，竟就這麼凌亂地把藺相如濕透的衣物
全給扯了下來。
藺相如慌張不已，他坐在桌上還在掙扎，但偏偏對手是廉頗，手無縛雞之力的藺相如根本
毫無勝算。
「廉頗、你別太過分，住手、……」
被困在廉頗胸口、怎麼也逃不開，對於接下來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藺相如簡直不敢想像
。
不對、這不是我要的……
「再一杯……」
廉頗呢喃著又吻住藺相如，藺相如被吻得哼出聲，腰際驀地一陣發軟。這次親吻、比前一
次要來得更長、更久……
更纏綿得讓人無法呼吸。
被吻得渾身力氣都給抽光，藺相如明知自己完全不該放棄抵抗，但今日實在已經從一早忙
累至今、加上一切都失控得太快。
除了被動地接受這種狀況、藺相如已然無力思考其他。
「……還、一杯……」
嘴唇短暫分離、廉頗像是吻上癮似地啃咬著藺相如柔嫩下唇，模糊不清地說。
他邊第三次吻住這少年、邊把人又一次輕鬆端抱了起來。實在怕跌、藺相如本能地攀著廉
頗肩膀，廉頗轉身就將藺相如放上了床。
為了迎接貴客、好讓廉頗大將軍能有賓至如歸的感受，繆賢早要人在床下放了幾個火盆子
好確保暖和，床上也鋪好幾層柔軟墊子與毛氈。所以就算兩人全身赤裸、外頭嚴寒，床上
倒是相當暖和舒適的。
第三個吻，藺相如已全然不知自己身處何方了，廉頗的唇舌都讓人心搖神馳，也讓藺相如
沒有空閒、去震驚自己竟然如此……
輕易，沈淪。
直到廉頗饜足離開，藺相如才總算得以喘息。
他困窘偏頭、試圖想遮掩自己身體，廉頗的神情看來卻有些困惑。他彎腰、捧著藺相如的
臉不讓轉開，而後低頭仔細端詳藺相如的模樣。
「罰、完酒總能讓我離開了吧……」藺相如也沒心情糾正廉頗，他只求能趕快脫離這個狀
況。
別、再……
「相、如……？」
躲不掉、卻又非得回應，藺相如簡直欲哭無淚。
廉頗的神情，彷彿有什麼艱澀難事、深深困擾著他一般。藺相如望著廉頗朝自己伸出手、
掌心就這麼貼上自己平坦瘦削的胸口，嚇得藺相如猛然一縮、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處可躲。
「唔嗯，真是沒有呐……」廉頗喃喃自語，藺相如給他摸得臉紅，「你、手拿開，廉頗…
…」
「十二歲，要是女孩兒，怎麼小也還是有些吧，這兒。」廉頗邊摸、邊認真徵詢藺相如的
意見。藺相如簡直吐血，他握著廉頗的手腕、死命想阻止他：「這是自然、的……我們同
是男子、啊……」
對於藺相如的解釋，廉頗點頭同意，「唔嗯，說得是。」
原以為廉頗漸漸醒酒，沒料到下一刻，廉頗又壓低了身體、再次貼近藺相如唇邊，呢喃時
的低沈嗓音、呼吸與熱氣，都讓藺相如暈眩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又為何，如今我卻想和你、行男女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