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te Christmas
他們一起仰頭看著百貨公司外頭擺設的巨大聖誕樹。斯平是看著樹上裝飾成白雪的白色粉
末在發呆，站在身邊的男友在想什麼他就不確定了。
身邊有很多情侶與家庭或走或停，旁邊有穿著羽絨衣的小孩滿頭大汗地在奔跑追逐，間或
有整群的教徒路過，喊著祝福的話語，或用麥克風唱著聖誕歌曲祝禱佳節快樂，整個城市
在這個週末顯得比以往更有活力一些。
當那個領頭的牧師在紅燈之間唱完一首〈Silent Night〉，並領著教友繼續往前離去後，
身邊的男人湊到他身邊小聲道：「他還背著音響放送，根本一點都不silent啊。」
斯平因為他的吐槽而笑了起來，「過節嘛，就跟過年走在路上都是新年歌一樣。」
「是啊。」男友又抬頭看樹，隨後問他：「你許願了嗎？」
斯平因為這句話而愣了一下，過了幾秒才回應：「幹嘛許願？」
「就像你說的，過節嘛。」
「昨天還有人說聖誕節是商人的噱頭齁。」斯平提醒對方正在打臉自己，「小朋友許願是
要禮物，我們都大人大種了，而且我又不是教徒。」
「又不一定是跟耶穌或聖誕老人許願。」男友聳聳肩，「舉頭三尺有神明，其實滿街都是
神仙，聖誕老人也是神仙啊～」
「現在講這種星爺的電影哽已經沒人聽得懂了。」
「你就聽懂了嘛。」
男友因為他還是接哽了而嘻嘻笑著，隨後像日本人在神社參拜似地對著聖誕樹拍手合掌，
閉上眼睛許起了願。
斯平好笑地搖了搖頭，目光在男友虔誠而認真的臉上停留，思緒卻還留在剛才對方要他許
願的提議上，那讓他想起在很久以前，也曾經和某人有過相似的對話。
許個願嘛，聖誕節耶。
你許了什麼願？
你先說你許什麼願。
嗯……世界和平啊。
拜託，這種過時的廣告哽講出來不會有人知道了好嗎？
你就知道啊。
可是我沒有鑽戒。
你如果有我也不用擔心了。
擔心什麼？
擔心下半輩子沒保障啊，人跑了沒關係，鑽戒可以賣錢的。
說好的一顆永流傳呢？
你先拿得出一顆來再說。
好啊，你都許了，說到做到。
「——斯平？」
他從過往的記憶裡回神，轉頭看呼喚他的男友，對方並沒有因為他走神而不悅，而是彷彿
讀到了他腦中重播的對話，問他：「你許了什麼願？」
「嗯……」斯平的視線再次回到前方的樹上，「我想看下雪。I'm dreaming of a white
Christmas.」
看著聖誕樹梢的假白色粉雪，不知為何他突然很想看一場雪。
不知道多少年前，他對某個人隨口回答了廣告臺詞，雖然那未必不能做到，但最後當然沒
能實現。這次的願望不像上回，他許得認真，但同樣是當下不可能實現的夢。
I 'm dreaming of a white Christmas , just like the ones I used to know. 那首歌
是這麼唱的。雖然他過去從來沒看過雪，不知道雪天的聖誕該是什麼模樣。
果然男友笑著吐槽他：「我們現在去山上都不一定遇得到下雪，現在又不能出國，你也太
難為聖誕老公公了吧。」
「不能實現的才叫夢想啊。」斯平也知道自己說了無意義的願望，聳聳肩不當一回事，「
不然你去買罐鹽，我們回家在陽臺灑。」
「可以啊，那你清。」
「不要咧。」
鑽戒也好，一場雪也好，能不能實現都已經不是那麼重要，斯平想。像這樣說些幹話，平
安靜好，順遂健康，有人陪伴，比奢侈品或絕景要來得重要多了。
「等一下回家我要先洗澡。」
「我不想後洗，不然我們一起洗～」
「先生大馬路上請你自重。」
兩人持續著幼稚的對話，一起挪動剛才因為聖誕樹而停下的腳步，往家的方向走去，才剛
走開不遠，便聽見上頭有人大聲呼喊的聲音，他們同時抬頭望去，竟然看見了一場雪。
竟然看見了一場雪。
漫天的白色顆粒從上方傾斜而下，和四周建築繽紛的聖誕照明與街燈一起在夜色中輝映，
斯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一陣冷風又在此時颳過，將掉落地面的小白球吹起，再
次在空中旋舞。
真的下雪了。原來白色聖誕節是長這個樣子啊。
身邊的男友在下一刻牽起斯平的手，他轉頭和他對視，同時露出會心的微笑。男友握緊他
的手，道：「是緩衝的那種泡泡粒。」
「我知道。」
店家人員慌忙奔出、不知該從何收拾殘局而窘迫不已，他們兩人噗哧憋笑，在聚集駐足的
人群裡也沒有分開相握的手，看了一會兒泡泡粒交織出來的雪景，然後繼續日常的無聊對
話，漫步回家。
「欸欸，我們是來幫人家完成心願，不是來攪局的餒。」
他轉頭去看和自己一樣身穿紅白制服的同事，又調頭回去，望著那兩個緊緊牽著手相依而
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啊，我就是在完成他的心願。」
對不起，那一年聖誕節許下的願，沒能達成。今年你的願望實在有點困難，溫暖的臺灣不
下雪，只能用這種有點蹩腳搞笑的方式送你一場雪了。
你都許了，這一次，真的說到做到。
「這是最後一個地方了，準備收工回去啦，尼古老爹應該已經準備好晚餐了。」
「好。」他站起身，和同事一起踏上雪橇，再次轉頭往那個方向往去時，已經看不見那兩
人的身影了。
願你身體健康，無病無災，願你內心平和喜樂，萬事都順遂，願現在你身邊的人能陪你長
長久久。
May your days be merry and bright.
And may all your Christmases be white.
Fin.
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