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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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法術光，下水道通道依然有一股揮散不去的陰暗。尤其當等待一個未知結果時，更加
深這種凝重感。轟和圖莉都站在同一側牆，前者雙手抱胸，後者的手一下下地撥著單音的
弦。米娜雙手緊握法杖，伊瑞登則站在他們中間，站姿筆挺，表情一貫平靜。
丹第一次和維勒組隊時，甚至一點也不期盼對方回來，戒備那人歸返時會準備更多詭計。
現在，丹只感到一股沉甸甸的憂慮。他對維勒的潛伏能力有信心，但恐懼之環以殘酷聞名
，要是他們發現有人潛入地盤，一定不會輕易放過。
冒險者通常不帶懷錶，但有其他方式計時。丹注意到通道某處正在滴水，頻率約一秒，便
開始計算。他算到兩百滴時，思緒卻短暫飄移至不久前的對談。維勒的舉動其實很體貼，
也有效紓解他們之間突然變尷尬的氣氛。但也讓丹回想起那個慌亂的早晨：他笨拙地撫慰
自己，腦中一片空白。他自認只受女性吸引，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會做這場夢，也不敢想
著隊友自瀆，只是加快動作刺激下身去結束一切。
丹回過神，接續計算水滴，致力拋開那段丟臉的記憶。在他數到第五百滴的時候，那個掛
念的身影還是沒出現。
「太久了。」他忍不住開口。
其他人紛紛轉頭看他，圖莉的眼裡帶著驚訝：「維勒說他會主動聯繫我。」
「也許他遇到什麼狀況，沒辦法施咒？」
「我現在問他。」圖莉立刻抽出一張羊皮紙開咒：「維勒，一切都還好嗎？」她的眼神顯
露出惶恐，接著咬了咬唇，沒再開口，直到咒語效果消退。
「他說什麼？」丹問。
「什麼也沒有…他正在跟別人說話…一個魔鬼，是恐懼之環的人。他說……要拜託對方帶
他去恐懼之環的基地。」
丹感覺胃部突然沉重萬分。「伊瑞登先生，恐懼之環既已現身，我提議我們現在就行動。
」
伊瑞登的眼神依然很冷：「還是要維持潛行。」但那聖騎士說完也開始移動了。
他們維持原隊形，即將經過一個岔路時，丹看到另一邊有個人影，衣襬下露出帶尖端的紅
尾巴。「大家！等一下！維勒在另一邊！」他叫道。但其他人都沒反應，繼續往前走。丹
想跟上那個身影，走幾步卻發現暗下來，他忘記剛才的光源都來自同伴的法術光了。丹暗
自咒罵，摸索著火把。
四周突然又亮了起來，一根亮著白光的法杖劃破黑暗。是米娜。
「你幹嘛要突然跑走？」半身人口氣冰冷。
「我看到維勒了，他往左邊通道走了！」
「怎麼不跟其他人說？」
「我說了！沒有人聽！」
「我也沒聽到，你該慶幸我有回頭看。回去叫其他人吧。」
「不，先去追維勒。」
米娜瞪著他：「你不知道『不要分開行動』是冒險者基本守則嗎？」
丹堅決地回望她：「對，『不要分開行動』，所以我不會留隊友獨自面對未知。」
米娜最後嘆了一口氣：「很好，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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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繼續沿著陰暗通道走，唯一光源只有米娜的法杖。
「妳有和魔鬼戰鬥過的經驗嗎？」丹低聲問。
「一次．」
「既然他們的弱點在光魔法，會像不死生物一樣迴避光魔法嗎？」
「不死生物缺乏靈魂和力量，受光魔法燃燒，所以他們會極力避開。但魔鬼有靈魂，體魄
也更強健，光魔法會對他們造成不適，但不到燃燒的程度。」
「那妳能像伊瑞登一樣做出光魔法屏障嗎？」
米娜瞇起眼：「那需要不停灌注魔力來製作，我也沒有那種高級咒語。」她的語調流露出
嘲諷：「後悔不是伊瑞登陪同了？」
「不，我只是在想遭遇魔鬼時，可以用什麼策略。」
金髮牧師面露驚訝，有些尷尬地說：「抱歉，我反應過度了。」
「別在意。」丹溫和地說：「其實我很感激是妳來幫忙，妳有著真誠的心和堅強的能力，
讓人感覺很安心。」
米娜的臉微微紅了，別過頭：「你對每個人都這麼友善嗎？」
「什麼？我不是……」
米娜示意他安靜，指向通道牆上一行怪異符號。「煉獄語。」她的眼神透出緊張。
丹點點頭，緊握手裡的長劍，全神戒備四周。
他們前方傳來說話聲。兩個身影正在對峙著，一個身影看起來極為熟悉……
「維勒？」丹不禁出了聲。
魔人轉過身，眼裡閃過詫異和驚喜，但隨即掩飾過去。他身旁的人也轉過了頭。那是一個
身背巨劍的高大魔鬼，蠟黃色面孔佈滿怪異疤痕，額上彎長的角斷了一截。「…譚恩？」
她低聲問：「你認識這些傢伙嗎？」
維勒露出微笑，展開雙手，右手食指畫圈：「沒事的，卡拉，聽我解釋——」
巨劍閃現一抹暗紫色光暈。卡拉直盯著他，平板地說：「魅惑術？我為你著想這麼多，你
竟敢算計我？」她伸出手，維勒及時閃過，往丹的方向退，丹將對方拉到自己背後。
魔鬼轉過來，雙眼如深不見底的窟窿：「兄弟…為什麼？你本可晉升更高位，不用繼續被
踩在腳底，卻寧願背棄深淵，和卑賤的人族、奧米爾追隨者一夥？」
「閉嘴！我不是妳的兄弟。」維勒斥道，聲音竟有明顯的憤怒和不甘。
卡拉怒吼一聲，提起巨劍衝來。
「退後！」丹吼道。
刀刃交錯那刻，他得極力繃緊肌肉才不被擊飛出去。但腳步還是被往後推出一小段距離。
他聽到某種生物從通道頂爬行而來。
「奧米爾在上！」米娜氣急敗壞地說。
「噢對……還有那玩意兒，似乎是她的寵物。」維勒陰沉地說。
丹沒時間理解那是什麼，因為一道勁風掃來，他及時格擋下巨劍，用劍尖撥開，下一波攻
擊再度襲來，如風暴般迅猛又狂亂，對方幾乎沒在防守，但這般凌厲攻勢，丹一時間也無
法找到反擊空隙。
「黎明之主啊！請將您的力量賜予給我！」丹聽到米娜在祈禱，及時在一片金輝籠罩過來
時閉上眼。他瞇著眼重新適應光線，他的對手愣在原地，尚未反應過來。丹把握這刻揮劍
向前，懾風者命中對方腹部，鮮血四濺。
「嘻嘻……」那魔鬼看向他，非但沒有痛呼，反而發出詭譎的笑聲，用沒握劍的手反抓住
懾風者刺入肉體的交界處。「嘻嘻嘻……」
丹意識到對方的意圖時，巨劍已經朝他劈砍下來了。他用另一隻手舉盾，仍未能完全抵銷
這波攻擊，肩部鎧甲被砍出一道裂口。
「哈哈哈哈！哈！哈！」卡拉繼續瘋狂揮砍，狠勁完全不因傷勢減損。丹的盾未能擋下每
次攻擊，鎧甲多處都被砍出裂痕，他及時在自己的頭顱被砍掉前拔出劍，向後退開。
他渾身發燙，鮮血汩汩從各處傷口流淌下來。
「疼痛很棒吧？」卡拉嘻笑著：「只有弱小之物才會畏懼、躲避它。」她看了看亮起的四
周：「這些該死的光讓我的眼睛很不舒服，應該公平點！」她開始低念某種咒。
丹用力擲出獵星，對方竟毫不躲閃，任冰刺貫穿側腰和腿，嘴裡繼續念咒。
糟糕，那傢伙……
丹改提劍衝上前，但跑到一半，他的頭就彷彿被重錘敲了一記，劇痛從腦中炸開，滾燙液
體從眼睛流出，他的視線陷入一片黑。
——他得冷靜下來。丹咬牙閉上眼，聽到巨劍揮擊。他憑直覺擋下一劍。但接下來兩三擊
愈發狂烈，他不慎被砍中一次，迸發的痛感讓身體遲鈍了下，接著被下一擊打飛出去。他
的背重重地撞在凍寒的冰刺上，冰水自鎧甲的裂縫滲入傷口，引來一陣刺骨的痛麻。他的
嘴裡也嚐到血味。
呼吸、呼吸……穩住呼吸！
丹大口喘氣，耳膜聽見狂跳的脈搏聲，他壓下恐慌，用力將自己從冰刺上抽離。「唔呃！
呼……」他的腳步一個不穩，整個人再度跌進水裡，只能顫抖地用劍抵著地板支撐。
站起來！快點站起來……
他聽見逼近的踏水聲與低笑，但無法分辨是哪個方向而來。
「退後，牧師。」維勒鎮定地說。
「什麼——」
一陣猛烈的爆炸聲在他前方不遠處響起，丹可以感覺到空氣中的熱風，跪著的水面也激起
劇烈的波瀾。卡拉發出憤怒的叫聲。
「你瘋了嗎！在密閉空間用爆炸箭？」米娜叫道。
「但有用，不是嗎！」維勒的笑聲爽朗，卻帶著一股惡毒。
丹掙扎著用劍支撐，慢慢站起身，他依然得大口喘氣，但氣息已慢慢平穩，可以辨認出聲
音的方位。他聽見維勒笑道：「看這裡！卡拉！這是妳的半人兄弟送的大禮。」
「奧米爾在上！你這瘋子！」米娜大罵。
不遠處又一聲爆炸，摻雜不死生物被燒盡前的哭嚎。
「蹄子！」卡拉尖叫道，聽起來痛心又狂怒。倉促的踩水聲開始往自己斜前方移動。
丹提劍衝過去，朝聲音方向揮砍，咬牙說：「妳的對手是我。」
卡拉不耐地悶哼，她的巨劍造成烈風刷過臉龐，但頻率已不及剛才強勁。丹可以聽見他的
對手喘息聲變得粗重，即使沒有視力，他也能抓到對方的攻擊方式，連連順利閃避。
「呼……瞎了眼……就不敢…攻擊了嗎…人族小蟲？」卡拉斥道。
丹沒回話，只靜心感受下一波攻擊的去向，重複閃避與撥擋的動作。
一支箭嗖地射來，卡拉頓了下，吼叫著再度揮空。丹趁這段空擋往前突刺，感覺魔力自劍
尖快速地流洩而出，連空氣都連帶震盪。懾風者的封印咒啟動了。
卡拉的呼吸急促又慌亂，像隻待宰的動物。丹沒再等待下一刻，直接揮劍用力刺向聲音來
源。喘息聲停止了。巨大身軀倒進水裡，掀起一小波水花。
一確定戰鬥結束，丹的身體就變得萬分沉重。他感到一陣暈眩，雙膝跪下，勉強不一頭栽
進髒水裡。渾身冰冷，每處傷口都在哀嚎，又有熱液自雙眼流出。
急切的涉水聲朝他而來。「丹！」一雙手小心地將他扶起來，支撐著他。
祈禱聲從腰間處傳來，米娜說：「我解開詛咒了！你應該看得見了，試著睜開眼。」
丹依言睜開眼，眼前景象仍有些模糊，但他可以看到米娜正站在面前，維勒則在身旁扶著
他。他隨手抹了下眼，滿手都是猩紅。
伴隨祈禱聲，一圈白光再度亮起，他感覺身上的疼痛與疲憊減輕了些。米娜皺著眉：「聽
著，丹德萊恩，我不能在這裡把用完所有魔力，不知道前方還會有什麼東西。」
「沒關係，」丹粗聲說：「我自己也有治療魔藥。」他從腰間小袋取出一只藥瓶飲下。治
療效果不多，但仍有些幫助。
維勒也拿出一只藥瓶：「也可以用我的。」
「你也會需要。」
「我不是那個流了一大堆血的人。別動，閉上眼。」
雖然困惑，丹還是照做了。他聽見對方低聲念了清潔咒，接著感覺一條手絹溫柔地擦拭臉
。「好了，睜眼。」
他睜開眼，視覺已完全恢復，正對上一雙金瞳，燦亮如兩團熱烈的火焰，飽含情感。
「呼！這樣好多了。」維勒放鬆的語調讓人安心，那上揚的嘴唇形狀很好看，一定也很柔
軟——眾神在上，丹德萊恩，別再胡思亂想了。
他的心臟好像漏跳一拍，熱度竄上臉龐。「謝謝。」他拘謹地點頭，正要退開，魔人卻搶
先抓住他的手，塞來一小罐藥。「喝吧。」維勒眨了下眼：「還是你比較想要我餵你？」
「我可以自己喝！」他可以明顯感覺臉的熱燙。
黑髮青年笑著退開，尾巴輕掃了下他的小腿。丹忍下一股莫名的驚慌，將藥迅速灌下。藥
的苦味殘留舌根，但他隨即感覺多了活力，傷口也止住血了。他環顧四周。那個叫卡拉的
魔鬼倒在水中一動也不動。他們剛才戰鬥的區塊有一大片焦黑，但都只分布在卡拉那半邊
。
……維勒用爆炸箭時計算過範圍？但他也隨即注意到，兩位隊友的衣服微微燒焦了。
米娜問維勒：「所以，她剛才正要帶你去恐懼之環的基地嗎？」
「沒有，她說現在有『正事進行』，只是帶我到處亂晃……其他人呢？怎麼只有你們兩個
？」
丹凝重地回道：「他們往另一個方向走了。我在一條岔路看到你的身影，喊其他人也沒反
應後，就自己跟過來，米娜是追著我來的。」
維勒皺起眉：「那不可能是我。卡拉帶我兜了一圈，我們是從你們的反方向走來的。也許
是…烏德拉隆，卡拉的同夥，她剛才也差點把我誤認成他。」
「烏德拉隆…」米娜緊皺著眉：「我對這名字有印象，是恐懼之環的幹部之一。」
「所以，你們不知道其他人去哪裡了？」維勒的語調微微提高了，丹注意到對方的尾巴盤
成一團，是情緒緊張的徵兆。
「他們一定是往喜鵲說的交易點去了。」米娜頓了頓，柔聲說：「伊瑞登是很厲害的聖騎
士。你們的同伴不會有事的。」
「無意冒犯，女士，但我對我的團隊外的人都會多一層疑心。」
丹知道維勒的疑慮，但眼下除了伊瑞登，沒有更厲害的人手。剛才他與卡拉戰鬥時已經很
吃力了，如果又得與那個「烏德拉隆」戰鬥…他沒有絕對自信可以打贏。但現在沒有時間
再找援兵了。他拍了下魔人的肩膀：「維勒，我們會盡快找到他們…不管發生什麼，我們
都會一起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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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至一處開口，有道向下的梯子。維勒打頭陣、丹殿後，米娜夾在他倆中間，法杖成
為唯一光源。攀下窄小黑暗的通道時，每往下踩踏一階時，皆可聽見空洞的回音。
「這裡可以通往整座城市？」丹聽見維勒的聲音，低低地在前方迴響。
「差不多。」米娜輕聲回道。
一個地下王國，他想著，一個帝國法紀外的領域。
他們又往下攀了一層，通道再度寬闊起來，抵達一個方形區塊。四周是集匯的水管，中央
的方形池沒有任何池水，裡面放著一口約三尺高的玻璃方缸，缸中看似無水，但幾個人影
在缸中上下漂浮，像浸泡在某種液體內。法術光一照過去，映照出圖莉和轟閉著眼、蒼白
的臉，像陷入沉睡似的。突然，兩雙眼在白光下睜開，他們面色痛苦地掙扎、徒勞地敲打
缸壁。
不！丹的胸口湧起一股沉痛。為什麼他們會在那裡？伊瑞登呢？
「圖莉！」維勒驚慌地喊道，就要衝上前。丹拉住他：「等等，這可能是陷阱！」
「奧米爾在上…」米娜語帶驚駭：「伊瑞登……」
丹順著她的眼神望去，感到心臟再度緊縮。穹族男人的身影也在缸中，低垂著頭，被長髮
掩著的臉看不出來生死。
「對弱小者而言，恐懼甚至能直接靜止心臟，真可悲。」一道低沉嗓音響起。
缸後，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出現，平短髮直貼頭皮，額上突出一對巨大、向後彎曲的黑角
。和剛才對戰的卡拉不同，這魔鬼有著酒紅色皮膚，臉龐也未見任何變形或殘缺，有稜角
的頰骨有點像龍。他穿著合身的黑皮甲，背後折疊一對翅膀，帶刺長尾收在身後。紅金色
的眼轉向丹手上仍沾著血的劍，微微瞇起。
烏德拉隆轉過頭，看向缸中的伊瑞登：「我預期迎來一群聖騎士，你竟找了幾個不入流的
肉塊？我本對你有更高期待的，守望者。」
維勒射出一箭，對方看也沒看，張開半邊翅膀就搧掉那支箭。丹沒看到魔鬼做任何施咒動
作，但四周地形多了些怪異黑霧。詛咒？毒氣？他反射地舉起盾擋在自己的隊友前。
那些黑霧擠成一團，變得像黏液般濃稠，擠壓成一張張扭曲的臉，它們張大嘴，發出無聲
的吶喊。米娜咬著牙，雙手握緊法杖，白光範圍擴大了，罩住他們三人。那些黑霧推擠著
彼此，躲避著光芒。
「那缸…」米娜驚駭地說：「是警政廳的特製水牢…缸內禁制一切魔力…不知道他們怎麼
弄到的！」
丹低聲回道：「看那構造，鎖頭是位於缸蓋上？」
但米娜還來不及回應，兩道淒厲的尖叫聲就打斷了他們。圖莉和轟在缸中掙扎地更厲害了
，他們滿臉驚恐，皮膚爬滿青紫色的血管。伊瑞登沒有尖叫，但他的身軀也顫抖起來，像
是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丹壓下那股幾乎能碾壓思緒的沉痛情緒，舉盾擋住維勒。
「停下來！」維勒怒吼道。
烏德拉隆露出一個冷血的微笑：「想要我停下來？那就和我玩一場遊戲。」
米娜沉著臉，低聲念咒，但她才剛開口，烏德拉隆就打了個響指，缸中人影再度尖叫出聲
，肌肉痙攣，嘴角流出黑血。
維勒轉過身，一把抓住米娜法杖前端：「不！」
牧師將法杖從他的手中抽出，神色也難掩驚慌。
「施任何咒、動任何手腳違逆我，我就會加重詛咒力道。」高大的魔鬼幽幽地說：「如果
你們想看隊友這麼死去的話，請便。」
不反抗？不……他們不能乖乖妥協。一旦妥協，就會一步步被那傢伙操控。丹想起之前看
到的屍體球，感覺手心沁出冷汗。他更用力握緊長劍。想…快想！要怎麼做才能救出他們
？
「你想要我們怎麼做，才肯放我們的夥伴走？」維勒高聲問。
烏德拉隆的笑意加深了，露出一口利齒：「和你旁邊的人死鬥，直到一方倒下，我就和最
後的贏家交易。」
米娜吼道：「不！我們絕不妥協！」但一支箭矢擦過她的衣袖，她驚呼一聲。
維勒舉著十字弓對準他們，眼神狂亂。
「不！維勒！」丹擋到米娜面前，焦急地大喊：「別聽他的！我們會找到其他方法！」
魔人收起十字弓，改掏出一把匕首，金眼裡滿是憤怒和絕望：「那你說啊！有什麼其他方
法可以救他們？」
維勒的意志很堅強，但看著親愛之人受折磨，一定讓他承受極大壓力……這都是丹的錯，
他對他的隊伍做了守護承諾，卻讓承諾完全落空。熟悉的罪惡感自胸口爬出，緊緊纏繞他
狂躁的心。丹咬著牙，低聲說：「伊瑞登…把他救出來，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哈哈……」維勒的笑聲很空洞：「伊瑞登…這一切都是伊瑞登的錯！他把我們當成用過
就丟的小卒！」講到伊瑞登時，維勒眨了下眼，快到丹幾乎以為是錯覺。但當對方第二次
提起時，又眨了下眼。黑髮青年的胸膛激動地起伏，繼續說：「圖莉、轟……現在都被鎖
在那缸裡受苦！我沒辦法再繼續這樣下去！」
丹注意到對方眨眼的時機，是提到「鎖」和「缸」的時候。他胸口的沉痛稍微減輕了，一
股微小希望像火苗般燃起。他不知道維勒有什麼盤算，但只能相信對方，繼續配合。
「維勒…他想讓我們自相殘殺！就算照做，也不能保證他就會放他們走——」
「閉嘴！時間拖越久…」維勒微微眨了下眼：「他們離死亡就越近。配合點吧，丹，我會
盡快結束的。」金眼裡閃現一股堅決，接著換上絕望的狂亂。
丹串起眨眼的訊息。「維勒，拜託…別這樣！」他垂下劍向隊友走近，語帶懇求：「我信
任你！只要我們一起合作，一定能……」
沒等他說完，維勒就閃到他面前，將匕首刺進他的腹甲裂縫，卻沒有真的傷及皮肉。襲擊
瞬間，對方在他耳邊低語：「去吧。」
維勒身上一定帶了幻術道具，下一刻他們的所在點迸發出炫目火光，卻沒有實質溫度。丹
也注意到一對鏡像也瞬間形成，製造出行刺的身影。魔人盜賊的真身已消失了。
丹從未做過這種暗語演練，剛才全靠臨場發揮。從維勒的隻字片語判斷：鎖、缸、拖時間
……他的理解是要盡量拖時間，讓維勒趁機解開缸的鎖。他也只能這麼相信了。
他往魔鬼的方向衝刺，拋出獵星，一圈烈焰燒向烏德拉隆。魔鬼低笑著，任憑火焰啃咬身
軀：「看來你們選擇直視隊友的死亡了？」
缸中再度傳來痛苦的尖叫，丹的心臟再度因罪惡感和擔憂揪緊。
突然，烏德拉隆停下施咒，展翅飛起，一道白色光矛打在他剛才停留的位置。
米娜咬牙道：「他的速度太快了……只要能攻擊到他，就能中斷詛咒。」
丹向米娜使了個眼色，比了下自己的盾，又看向米娜的法杖。但對方一臉困惑。他暗自嘆
氣，再度朝敵人丟出獵星。
魔鬼輕易地飛過冰柱。尖叫聲迴盪整個空間，甚至開始帶上字句：是你！都是你的錯！都
是你害死我們的！
熟悉的恐慌與罪惡感隨控訴膨脹，劈砍他已疲憊的精神。當他怒吼時，並不全是演戲：「
不！這不是真的！你以為你掌控了一切？我不會認輸！」他將盾扔了出去。
就同前幾次攻擊一樣，烏德拉隆再度輕易避開了。魔鬼鼓著翅膀，停留在他上空，輕蔑地
笑道：「愚蠢又軟弱…但擊潰這樣虛假的意志也挺好玩的。」
丹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疼痛。他被攻擊了？……不對，剛才治療過的傷口重新裂開，流出黑
色血液。「你這懦夫！有種就下來和我戰鬥！」他嘶啞著吼道，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裡就像
隻即將潰敗的困獸。巨大黑影手握彎刀，從上方猛地撲來。這波襲擊速度很快，在失去盾的狀況下，殘破的胸
甲沒有多少抵禦作用，輕易地被刀鋒刺穿。丹的喉頭湧上腥甜，他用沒握劍的手抓住刀刃
，即使劃破掌心也不放。
「可悲。」烏德拉隆高傲地說，再度揮動巨翅，用刀尖提著丹的身體往上飛。他感覺身體
幾乎要被撕裂開來，但依然緊抓刀鋒。
「呃……啊！」他的視野被刺目的白光佔據，一道白色光芒射中了魔鬼。烏德拉隆渾身一
震，翅膀失去動力，向下墜。他們跌回地上時，丹感覺內臟彷彿被一輛馬車碾壓過去，有
瞬間幾乎失去意識。
米娜的法杖瞄準著地上的盾，剛才的光矛正是透過盾牌向上反射的。烏德拉隆悶哼一聲，
眼神顯露出一瞬詫異。
即使滿嘴血，丹還是從齒縫中擠出一句：「可悲嗎？」
他就著被敵人捅刀的姿勢，舉劍刺入對方下腹，細密的青色光絲自劍鋒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