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時更新。
☆危險關係續篇。
01.
莫曉辰的一天，總是準時會從早晨5:55開始。
無論現在科技已經有多麽進步，莫曉辰乾淨得彷彿樣品屋的臥室內、雙人大床旁的床邊桌
上，總是放著那個附有收音機功能的電子鬧鐘。
在數字牌翻到「5:55」、規律的電子音開始響起的第一秒，莫曉辰的手就已經會伸過來按
掉、同時坐起身來。
這是他二十年如一日的早晨。
因為低血壓，他會放任自己在床上呆坐5分鐘。6點整，清醒了的莫曉辰會離開床，開始盥
洗整理。賴床是所有拖延症的元兇，他不只一次對著年紀小自己將近十歲的鄰居男孩向宇
揚如此耳提面命地說。
當時，向宇揚簡直對莫曉辰崇拜到不行。
六點十分，莫曉辰在喝下早上的第一杯黑咖啡之後，會開始大約一個小時左右的健身。在
他上城的住處內，有個簡易卻設備齊全的健身角落。結束之後莫曉辰會沖澡，然後才會開
始替自己準備早餐。
早餐的內容，也是永遠不變的。
300克的無糖希臘優格加上100克新鮮藍莓和50克麥片，因為受不了沒有甜味、所以還會淋
上20克的蜂蜜，配700CC溫水。
喔，他習慣在吃完早餐之後才穿衣服，怕髒。
吃早餐的時候，莫曉辰才會本日首次、拿起平板確認自己整天的行程跟待辦事項。
一年前，莫曉辰的每日行程第一條，總會是青龍本堂堂主辦公室。在電子行程表上，莫曉
辰挑了一個笑臉很白癡的太陽來表示。
而今，莫曉辰的每日行程第一行，換上了一顆有著死魚眼的星星。
莫曉辰的本業是律師，他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在上城裡小有名氣，畢竟身份還同時是青龍堂
顧問，黑白兩道都會有委託客戶。雖然莫曉辰並不干涉自家事務所裡律師們的接案內容，
他自己倒是有點小小堅持。
莫曉辰不碰離婚、也不碰遺產相關案件。
為什麼？
莫曉辰初執業時，向宇揚才剛要開始大學生活，在聽見莫曉辰這麼說時，向宇揚那張年輕
又充滿朝氣的臉上毫不掩飾疑問與訝異。
我以為你會不幫現行犯辯護之類的？
太吵了，莫曉辰冷淡地說。
離婚也好、遺產也好，當事人的情緒總會太過激動，雖然不是沒有異常冷靜的，但絕大多
數情況就是哭、叫鬧或者互相大吼爭吵，那只會讓人頭痛、進而影響做出判斷的準確度。
不是輸不起，只是不想因為不受控的外在因素而無法維持自己該有的水準。
——這麼說來，等等要先去穆姐那裡，昨天時間來不及。
莫曉辰邊吃下最後一口藍莓優格麥片，邊拿著筆在自己本日行程那顆死魚眼星星上方空白
處，寫下了『向』這個字。
他把用過的餐具很快沖一下放進洗碗機，然後打開冰箱檢查剩下的食物，很快盤算今天回
家的時候需要補充什麼，然後寫在自己的待辦事項『購物』的那一條下面。
七點半左右，莫曉辰走到更衣間去換衣服。除了家居服之外，他的衣櫃裡清一色是西裝，
按照顏色深淺、色系整齊無比的排列開來。
今天，莫曉辰挑選了一套淺灰色三件式的正式西裝，這套材質輕薄透氣，穿起來十分合身
也舒適，正好適合春季不穩定的天氣。
他熟練地換上衣服，挑了酒紅色的領帶和同色系的襪子，他對著鏡子很快打好、輕輕調整
了一下位置之後，轉頭在飾品櫃裡拿出自己的極細金邊小方框眼鏡，對著鏡子戴上之後，
再次確認整體色系穿著都沒有問題，這才滿意的轉身離開。
他將自己的手機放進西裝外套內袋，平板放進慣用的輕薄公事包內，再次確認內容物是否
都準備妥當之後，這才走到門口穿鞋。
八點整，準時出門。
莫曉辰並沒有選擇進車庫，而是直接步行到就在自家右側、同樣屬於獨棟社區兩層樓房型
的隔壁人家，連門鈴都沒有按，就直接按下大門門把、開門走了進去。
「穆姐，在嗎？」
莫曉辰邊脫鞋邊稍微揚起聲音，屋內廚房處傳來一些噪音，莫曉辰雖然面無表情、不過還
是忍不住輕輕嘆息。他一邊把公事包放在沙發上、一面把剛穿上沒多久的西裝外套脫下來
擺好，然後才大步往廚房走。
「穆姐，妳一大早忙什麼？」
越靠近廚房、就越看到空氣中清晰的煙霧瀰漫，莫曉辰連忙從顯然快著火的瓦斯爐旁邊把
身高只到自己胸口、身材纖細矮小的婦人整個人抱到一邊，順便伸手把對方手裡的鍋鏟也
拿了過來。
「啊，辰辰，你來啦。」穿著圍裙的穆宛真轉頭朝莫曉辰笑，「我想說自己煎個荷包蛋來
吃，奇怪怎麼煙那麼多？」
「我來，妳坐。」莫曉辰懊惱自己昨天不該沒過來，要是先準備了現在穆姐就不必自己忙
，他先把爐火關掉邊說。
穆宛真點點頭，沒有堅持繼續動手，「哎啊，我真是怎麼也學不會，廚房的事情都是你跟
小揚在忙。」
「不忙。」莫曉辰捲好袖子，先把燒焦的平底鍋放到一邊水槽，然後熟練地拿出另一個，
「我順便弄個三明治好嗎？」
「都好，都好。」灰白色頭髮整齊紮在腦後的穆宛真笑著點頭，那模樣跟向宇揚十足神似
，老婦人坐在餐桌邊，看著廚房旁拉門外後院的晨光嘆息，「這陣子真是麻煩你了，辰辰
。」
「不麻煩。」
莫曉辰迅速地把兩片吐司排在平底鍋上，旁邊的空間足夠打顆蛋，然後他轉身開冰箱、把
起司跟前幾天自己就備好的雞腿肉拿了一份出來。
回到鍋邊，正好幫吐司翻面，鋪上起司片、又把雞肉放在鍋裡稍微熱過。
他從中島台下拿了一個盤子，轉身把放了起司已經開始融化的吐司盛到盤子上，中島台上
穆宛真剛才洗好了一些生菜，莫曉辰於是拿了幾片鋪上、然後是熱好的雞腿肉，最後是蛋
黃還有點濕潤的荷包蛋和一點蕃茄醬，再把上色的吐司蓋上。
他順手拿刀對角切開，然後才端到餐桌上。
「穆姐，妳先吃，我晚上再過來弄些簡單好熱的食物。」
「都怪小揚那個壞孩子。」
穆宛真笑著說，「總算肯回家、肚子上卻開了個洞半死不活的，好不容易救回來了，睜眼
就嚷著要跟小乖浪跡天涯。那是什麼莫名其妙？」
明明全程都是莫曉辰親手處理的，穆宛真還是忍不住抱怨，「也不想想小乖為了把他帶回
家來受了多少苦，也沒讓人好好休息就硬拉著人消失，簡直跟他老爸一樣。」
老婦人朝著坐在自己面前的莫曉辰笑，「你說啊，辰辰，怎麼我家的兩個男人都這種性格
？」
「是妳辛苦了，穆姐。」
「你才辛苦，辰辰。莫名其妙跟我們家扯上關係、不管是死掉的那個老頭還是消失的那個
小揚，都給你添了好多麻煩，你看看、現在我也是……」
「不麻煩。」莫曉辰不厭其煩地重複，「穆姐，這不麻煩。好了，妳快吃，吃完放著就行
了，我晚點讓人過來整理，妳不是說要跟小玲阿姨去哪裡玩？」
「對，我跟小玲約了要去逛街的，現在……啊、八點多了啊，那我要快點了。」
莫曉辰這麼一提醒、穆婉珍這才驚覺時間不多，她連忙低頭趕快吃起早餐，莫曉辰站起來
、又去幫她倒了杯牛奶放旁邊，然後才低頭親了親老婦人的頭頂，「那麼我去上班了，晚
點見，穆姐。」
「路上小心點啊。」
「我知道，妳也別玩到太晚。」
告別穆宛真，莫曉辰才面無表情地開著車，先進了位於上城靠近未來城交界處的自家事務
所。在聽過所有人簡報、確認所有案件進度都按時進行，同時也沒有指名要自己接的案子
之後，他才吩咐秘書請人去採買與到穆宛真那裡幫忙例行清潔打掃的工作。
將近中午，他才開車進入未來城。想到稍早之前穆宛真獨自一人面對幾乎著火的瓦斯爐那
畫面，就讓莫曉辰忍不住心驚。
打從出生起，就已經跟向家是鄰居了。據穆宛真眉飛色舞地形容，辰辰你啊、你爸媽等你
多久知道嗎，整天念啊盼啊，只等著你隨時從你媽肚子裡蹦出來。
老實說，對於自己的父母，莫曉辰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除了幾張自己還是嬰兒時期、被
爸媽抱在懷裡的照片之外，莫曉辰完全沒有感覺。
那場大火裡，據穆宛真含著眼淚說，爸爸只來得及從二樓把自己往下丟進永霖叔、也就是
向宇揚父親的手裡，想拉著媽媽往外跑，卻也來不及了。
因為沒有別的親戚，向永霖與穆宛真於是靠著向永霖的警察身份、申請收養了莫曉辰。自
家爸媽留下來的所有財產，向家夫妻都好好地替莫曉辰保管著、只等著他長大成人再親手
交給他。
在莫曉辰八歲那年，向宇揚出生了。穆宛真當時笑得好燦爛的模樣，莫曉辰覺得自己一輩
子都不會忘記。
我們一家四個人可以幸福快樂在一起，太棒了。
但這樣的『幸福快樂』、僅僅持續了兩個多月。當時自己邊上學、邊學著幫忙照顧向宇揚
，那天晚上自己才剛寫完功課，正打算要幫忙抱向宇揚去洗澡，穆宛真接了一通電話之後
，很嚴肅地把自己叫過去。
辰辰……永霖叔死了。
莫曉辰知道向永霖的任務。那次任務，是派了幾組特勤進入未來城、靠著與向永霖交好的
舊識線民陸丞翰的可靠消息，要一舉把打算販賣大量毒品與人口進上城的犯罪分子殲滅。
向永霖在要出發的前一晚，一如往常地陪莫曉辰直到他想睡為止。他告訴莫曉辰這次任務
會有多危險，也告訴莫曉辰，萬一自己回不來，請替他好好照顧向宇揚和穆宛真。
他們永遠不知道，這種話、這種交託在莫曉辰心裡，究竟有多麼不必要。
是這對夫妻給了自己完整的家與想像不到的愛，即使他們從來都要求自己喊穆姐永霖叔，
但在莫曉辰心裡，一直都是爸媽……始終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