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華光猶苒01(限)

作者: blsuki (肢)   2022-05-23 01:42:53
  柳少言怎麼也想不透,他明明死了,為何卻又回到了十七歲的那年夏天。
  十七歲,距離他自殺的十五年前。
  也是他與顧琛交往的那一年。
  回想十七歲,那時他還懵懵懂懂,只是念著顧琛對他的好,就一股勁兒的把自己的心搭上。
  三天前,他一睜眼,映入眼簾的是家人焦急的臉坐在床邊守著他。
  可他明明記得,他的家人已經不在了。
  他以為他做了一場懷念的夢,又或許他的父母原諒他來接他一起走了,於是他開心的和父母說:「我回來了。」
  他還記得,父母兩人面面相覷,接著母親破涕為笑道:「傻孩子,嚇死我們了。」
  「我怎麼了?」柳少言這才問道。
  他能感受到身體各種疼痛,苦不堪言。
  「你忘了嗎?你從學校樓梯上摔下來,還撞到了頭。」
  學校?
  「什麼意思?」柳少言驚愕,他早就脫離了上學的日子了。
  「該不會撞傻了吧?」父親的眼神十分擔憂,「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
  「你不記得你是怎麼摔下來的了嗎?」
  柳少言搖搖頭,他真的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了。
  「你在做校慶佈置時,失去平衡,從樓梯上跌下來了,還好有同學發現,趕緊叫救護車把你送來醫院,都昏迷三天了。」母親臉上滿滿的擔憂。
  昏迷三天?
  他依舊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他記得自己割腕,照理來說應該已經死了才對,怎麼一醒來就看到了他如此懷念的家人?
  「這一定是夢……。」柳少言喃喃道。
  一場太過於幸福的夢……。
  「傻孩子,你等等,我去叫那天送你來醫院的同學進來,他才剛和幾個同學一起來探望你,你爸想了解事故發生的情況就單獨和他小聊了幾句,你醒來前還在的,應該沒走遠。」說完母親就走出了病房門,沒過多久一名看上去斯文有禮的少年跟著母親進來了。
  他知道這人,那雙冷漠的眸,飛揚的眉,以及那兩瓣薄削的唇,他整整看了十五年。
  人家說唇薄情淡,上輩子他就是看不透。
  只是有個地方十分微合,就是這人怎麼看上去那麼青澀,像高中生一樣,高中時的他還沒有那麼剛毅的線條,沒有那總是譏諷著他的晦黯雙眸,身上那套青藍的高中制服取代了刻畫在記憶裡他筆挺的西裝。
  這身校服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
  如果不是夢的話,難不成是角色扮演?
  別鬧了。
  這是柳少言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
  但他又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
  顧琛哪有那個閒情逸致和他玩什麼角色扮演,沒把他送回精神病院就不錯了。
  繼續仔細端詳後,這人的身高似乎也還沒印象中來的高,看上去大約一米七五左右,和自己差不多,他記憶中顧琛的身高不多不少有一米八三,不會是這個高度,而這人的肩膀也還沒印象中來的寬,他過去時常面對顧琛毫不猶豫背身離去的寂寥,關於那人的所有都刻畫的清晰。
  「媽,今年是民國幾年?」柳少言雖然不想證實自己的猜測,可還是問了出口。
  「民國一百年阿,天阿阿言,你是真不記得了……?」
  一百年……何等可怕的數字……。
  他差點跌下了床。
  他明明在一百一十五年時自殺了,怎麼一醒來就回到一百年了。
  「媽,你別著急,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他先安撫了母親的情緒,然後,又看到了始終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顧琛。
  確實,他想起了高中時曾經因校內佈置時摔下樓梯,可事實是被人推了一把摔下去的。
  只是他到很後來才知道,推他的人是同樣喜歡顧琛的寧昊。
  「少言,還好吧?」顧琛終於開口。
  「還好。」柳少言不是很想看他,不著痕跡的撇開了視線。
  這個小小的舉動自然也被顧琛捕捉到了,令顧琛感到意外。
  明明柳少言總是用膩死人的愛慕視線看著他,並且對他言聽計從,怎麼現在反而不了?
  「爸媽,你們照顧我也累了,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顧琛,你也是。」柳少言嘆了口氣,他認為自己需要一些時間獨處,來消化現在的變故。
  「可是阿言你才剛醒……。」母親有些猶豫。
  「真的沒事,你們放心回家吧!」柳少言微笑著對自己的父母說。
  父母終究還是在柳少言的勸說下回家休息。
  而顧琛仍就站在一旁,沒有走。
  「顧琛你也回去吧!」柳少言笑道。
  他在趕他。
  顧琛竟發現柳少言的眼神和笑容都變了,不再是那個眼底對他充滿愛慕,看著他總是會笑得很傻的柳少言。
  現在的柳少言,眼底有著幾分疏離和冷漠。
  「少言,你不是有話想跟我說?」顧琛低沉開口。
  「要說什麼?」柳少言依舊笑著,現在的他是在三十二歲那年自殺好不容易又活過來的柳少言,而不是十七歲那個被愛情蒙住雙眼的傻子。
  「你上次說,校慶結束後要和我說的話是什麼?」
  他想起來了,自己曾經在校慶時和顧琛告白,那人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他,讓他以為上天太眷顧他,使他的感情順利得不可思議,沒想到一切都是個局。
  他就是自己這樣一腳跨入了深淵。
  可就算他不說,自己整天都只繞著顧琛轉,顧琛想必也早就知道了。
  「顧琛,我累了,身上也痛,要說的話就留到校慶後吧……你先回去吧……。」
  他是真的不想再看到這人。
  顧琛有些懷疑的又瞅了他兩眼,也說不上柳少言哪裡不同了,真要仔細道出是哪不一樣又說不上,或許跟對方昏迷才剛轉醒沒幾日有關。
  「好,那我先回去了!」
  柳少言對著顧琛硬擠了個笑揮了揮手,縱然是使用沒用木板固定的那隻手,可牽動到傷口時還是挺痛的。
  不過他現在也沒那時候怕痛了,痛有很多種,心上的那種,才叫最痛。
  顧琛離開了病房,帶上門前又回過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望著顧琛走出病房門的背影,柳少言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等到病房內只剩他一人,他開始逐步消化這一切,直到太陽落下後又升起,似乎都只是一剎那的事。
  他和顧琛,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道得明。
  他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乞求顧琛的愛可以剛好不偏不倚的降臨在他身上。
  他用和顧琛一樣的香水,抽著和他一樣的捲菸,穿著一樣色系的西裝,別著和他一樣牌子的領帶夾……。
  幻想著他們始終緊緊相依,從不分離。
  顧琛曾經是他的一片天,可也是這個曾經,讓他的人生完全崩解。
  他不知道顧琛何時就恨上他了,縱然沒有激情,他們之間一直都是淡淡的,沒什麼波折。
  或許一切都和顧琛最深愛的她有關。
  只是十五年前,他什麼都不知道,天真的以為顧琛也同樣愛他。
  可他畢竟還是那個家世顯赫的天之驕子,唯我獨尊的顧琛。
  顧琛時常帶著不同的男女出現在他們一起居住的地方,每次每次,他都只能聽著屬於顧琛和不認識的其他人從房門中溢出的喘息聲,坐在客廳抽著菸並像酒精中毒患者一般不停的顫抖雙手。
  他還記得顧琛曾對著他冷冷的拋出一句話,他寧願娶酒店裡的女人,也不會跟他在一起,說完便摔門走了。
  他也曾哭著哀求顧琛不要離開他,甚至以死相逼,再然後,顧琛用最殘忍的方式讓他明白,他已經一無所有,一夕之間,他失去了最愛他的家人。
  失去家人後,他變得更加怪裡怪氣,陰晴不定,還得了抑鬱症,只能藥物控制,三天兩頭就和顧琛鬧上一番,於是顧琛更加的厭惡他了。
  最後的那兩年,他是在精神病院內渡過的,送他進去的人是顧琛。
  顧琛曾說過,他叫少言,為何不能人如其名。
  最後的最後,他終於不再吵鬧,只剩下沉默。
  他也不在乎了,沒人會相信他說的話,他們聽命於顧琛,他能做的就是每天看著窗外日出日落,偶爾隔壁床的思覺失調患者會和他閒聊兩句,可他大多都只是安靜的聽著。
  隔壁床的那人大部分的時間都很正常,除了犯病的時候。
  就像自己犯病時也不知為什麼會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一樣。
  顧琛兩年間從沒來看他一眼,所有能和外界聯繫的工具他都無法擁有。
  直到他自殺的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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