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吳以澄將放在桌上，原本是面向自己的平板電腦，轉向面對鄭婷薇。電腦螢幕上映照出周令銘的臉。那張比起鄭婷薇提供的照片還要年長數歲的臉孔，浮現著一樣溫和的神情，但一看到鄭婷薇目瞪口呆的臉，不禁露出苦笑。
「令銘？你……你現在在哪裡？為什麼會……」鄭婷薇驚訝到雙眼圓睜，一張嘴開開闔闔地，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婷薇，結果你還是請了偵探才找到我在哪裡嗎？」相較之下，周令銘顯得蠻冷靜的。
「你在哪裡？你是……一個人嗎？」
「我當然是一個人。不然你以為我會跟誰在一起？」周令銘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不過，我想你可能也不在乎了。」
「我怎麼可能會不在乎！」鄭婷薇喊道：「我一想到你是不是跟著那個女人跑了，我就吃不下也睡不著……」
「那個女人？你是在說什麼呀。」
「你不是厭倦我了，所以帶著裘吉跟那個女人走了嗎？」鄭婷薇哭著說。
「婷薇，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雖然吳先生跟我說了個大概，但沒想到你還真的是完全想到那方面去了。」周令銘搖搖頭說。
「那不然你是到哪裡去了嘛。」
「我？我現在在阿根廷。」
「阿根廷？」鄭婷薇又是一陣錯愕，她完全沒想到，這幾天之所以連絡不上周令銘，是因為他到了地球的另一端。而仔細一看，畫面中周令銘所在之處的背景，確實看起來像是個旅館房間。「你去那裡做什麼？」
眼見鄭婷薇還是如此遲鈍，吳以澄忍不住插話了。「鄭小姐，你難道不記得了嗎？其實周先生一直都很想參加南極科學考察團隊，去南極工作。」
「啊！」鄭婷薇驚叫一聲，一手掩住合不起來的嘴，臉色一下白一下紅，露出悔恨又羞赧的神色。
吳以澄聽到李承擇在一旁小小聲地說：「原來這就是企鵝呀。」
吳以澄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鄭小姐，你們的家裡面還留有一些周先生沒能帶走的東西，其中包括書架上的一些書，其中有不少本是跟南極相關的書籍跟資料，我也發現衣櫃裡剩下少數的攝影器材。我問過周先生在S東大學研究室的同事，他們雖然不清楚周先生離職以後要去哪裡工作，但都知道周先生有攝影的興趣。
「據說周先生在離職的前半年很忙碌，所以我搜尋了一下，那時剛好有一個南極科學考察團在應徵工作人員。我去詢問後，知道這個考察團在最近出發去阿根廷，而工作人員的名單中，有周先生的名字。我也調查了這幾天機場附近的監視器影像，果然發現周先生出現在機場。」
「南極……對了，是南極……」鄭婷薇喃喃地說，腦中閃現過去種種的畫面與言詞，兩人在交往的濃情密意時期互相傾訴自己夢想的片段。「我怎麼會……我竟然沒想到……」
「結果你還是沒有想起來，婷薇。」透過電腦的揚聲器，周令銘的聲音顯得有些苦澀。「去南極做研究跟攝影是我的夢想，就算我們最近這1、2年幾乎都沒有談過這些話題，但我以為你至少還記得。
「半年前知道有要去南極的科學考察團在徵人的時候，我就去應徵了。其實那個時候我一直想跟你談這件事情，但你一直推說工作很忙，最後連我真的應徵上了，也沒機會跟你說。」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我真的很害怕……」鄭婷薇啜泣地說：「我不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但是我很怕你要離開……」
因為害怕對方提出分手，所以逃避著不想談也不想見面，但最終結果仍是造成對方的不告而別。
「婷薇，我也要跟你道歉，我想我是有點意氣用事，離開的時候我故意什麼都沒說，希望你可以自己找到我會去什麼地方。」周令銘說，接著苦笑著搖頭：「結果你沒有想起來，反倒是偵探一下子就發現了。婷薇，如果半年前我們有好好談過的話，還會變成這樣嗎？但是已經都來不及了，我已經寄出離婚申請書的檔案了，你要記得收信。」
「你……你真的要離婚嗎？我們再好好談談吧，之前都是我的錯，所以……」
「婷薇，我接下來就要去南極了，而對你來說，你的工作也很重要，不是嗎？」
「可是我……」
周令銘搖頭，只說一句：「婷薇，抱歉。」
鄭婷薇愣住，接著突然掩面大哭起來。她整個人伏倒在桌上，放大聲量哭泣著，全身抖動。在場的吳以澄和李承擇都面露尷尬神色，而螢幕另一端的周令銘試圖好言相勸，但鄭婷薇依然哭個不停。大概是這幾天工作與私人生活的問題交纏在一起，讓她心力交瘁，所以在這一瞬間整個情緒解放，完全停不下來。
「呃……鄭小姐，你沒事吧？」吳以澄問，但鄭婷薇完全沒有反應，依然抖動著肩膀，埋在手臂內的臉孔傳來嗚咽聲。
「鄭小姐，鄭小姐，沒事的，」李承擇跳過來，手中拿著那個有按摩功能的頭盔。「沒事的，你只是太累了，來放鬆一下，好不好？」
「喂，你想做什麼？」
吳以澄伸出手，想制止李承擇，但鄭婷薇却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莫名地望著李承擇和他手中的頭盔。
「這是……什麼？」
「鄭小姐，你這幾天都在加班，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工作，睡眠不足，所以才會情緒不穩定。」李承擇邊說邊把頭盔套在鄭婷薇的頭上。她起初有點想掙脫，但還是不敵李承擇的力氣，順從地讓他把頭盔戴上。「這個東西可以按摩頭頸的穴道，對偏頭痛和肩膀痛很有效喔。你看。」
他打開開關，頭盔震動了起來。鄭婷薇起初發出「咦！」一聲，全身跳了一下，但沒過一會兒就整個人放鬆了下來。李承擇繞到鄭婷薇的背後，伸手押住她的肩膀。「鄭小姐，我有按摩師的執照，幫你放鬆一下。你的肩膀太僵硬了，平常一定很容易肩膀痛跟腰痛喔。」
按摩師執照？這是真的嗎？吳以澄狐疑地看著李承擇，但看他確實手法熟練，那雙大手在鄭婷薇嬌小的肩膀上按壓穴道，調整角度，鄭婷薇的表情也放鬆了下來，很快就止住了哭泣。
「那個……謝謝你們，我沒事了。」鄭婷薇拿下頭盔，臉紅著道歉。
「婷薇，沒事吧？」螢幕另一端的周令銘也擔心地說。
「這個……這個按摩器還蠻舒服的，謝謝。」鄭婷薇將頭盔交還給李承擇，接著看向螢幕中的周令銘，嘆了一口氣。「我冷靜下來了。令銘，離婚的事情，可以讓我考慮幾天嗎？」
周令銘點頭：「我再過兩週就要出發去南極了，如果在出發之前你可以跟我聯絡就好了。我這次要去一年，裘吉就交給你照顧了。」
「裘吉？對了，裘吉在哪裡？你沒有把裘吉帶走嗎？」鄭婷薇此時才想到還有這件事情沒解決。
「我可是要去南極耶，怎麼可能帶裘吉去？而且如果我連裘吉都帶走了，你豈不是很寂寞嗎？」
「令銘……可是，那裘吉呢？」鄭婷薇錯愕地抬頭，看向吳以澄。
「我說過了，尋找走失寵物是我的專長。」吳以澄微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