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Switch遊戲〈Fire Emblem 風花雪月〉的同人〈hold fast to your heart〉之翻
譯作品，特此感謝原作者amonglilies給予翻譯授權。
CP: 希爾凡/菲力克斯
AO3原文: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42388911/chapters/106448841
AO3譯文: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43498168/chapters/109355500
Summary:
有傳言說，希爾凡‧戈迪耶大人已在伏拉魯達力烏斯莊園長住下來了。我的消息來源告訴
我，他的堅持與努力將會受到考驗，因為他的任務是協助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在初踏入婚
姻擇偶市場的失敗歷程下覓得良緣。戈迪耶大人是位相當聲名狼藉的遊手好閒花花公子，
他傷透了貴族與平民的心，對公爵大人來說，他作為同伴無疑是項挺有意思的選擇。身為
芙朵拉最夠格的黃金單身漢之一，他能夠軟化公爵的心並讓公爵敞開心扉去愛人嗎？
作者註：
這是篇攝政時期背景的同人小說，靈感來自經典名著與現代攝政時期故事的啟發:)我非常
喜愛攝政時期的浪漫修辭表達(握拳)！
我加上了Three Hope的tag，因為我使用了大量的遊戲素材。故事發生在戰後，現在基本
上每個人都要結婚了。
Chapter 1
希爾凡又照了照鏡子，把頭髮往後梳了一下，手垂下來撫平外套的前面皺褶。這世界上很
少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感到不安，但他不能說有哪時候接到父親的傳喚是值得期待的。
拖延了足夠長的時間後，他離開了自己的房間，走向父親的書房，那裡已有一位侍者在緊
閉的門外等著了。看到他走近，那人鞠了一躬，退到一邊，打開了門。希爾凡向前走了一
步，然後停了下來，就在門口不遠處；侍者看了他一眼，臉上帶著同情的神色。希爾凡咧
嘴一笑，然後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房間。
馬提亞斯‧戈迪耶邊境伯爵坐在他威嚴的書桌後面，他一踏進門就冷淡地注視著希爾凡。
門在希爾凡身後輕輕地闔上了，他又往裡走了幾步，然後站穩腳跟，戲劇性地揮舞手臂，
大大鞠了一躬。「父親大人，許久不見。」
「希爾凡。」他父親回應道。從他的語氣中，希爾凡可以聽出他並沒有生氣——謝天謝地
——但他肯定有些著惱。
「我希望您回來的路上一切順利，」希爾凡一邊說，一邊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保持背
部挺直。「我在報告中看到，預計還會有一場暴風雪，儘管已經進入春季。我們可能需要
為農民提供一些住宿安置......」
當他父親顯然對這話題不感興趣時，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而他的父親仍然繼續瞪著他
。希爾凡清了清嗓子，把雙手背在身後，端正肩膀。最好趕緊結束這一切。
「那麼，您傳喚我有什麼事？」希爾凡狀似無辜地問。
他的父親身體前傾，手指在桌子上交叉，「猜猜看。」
在緊張的幾秒過後，希爾凡放棄了，嘆了口氣，垂下了肩膀，「好吧，容我辯解一句，她
是在回應我的調情──」
「她和我們領地上的一位子爵訂婚了。」他父親尖銳地插嘴道。
希爾凡當然知道，因為他幾乎代替父親參加了所有的社交活動。這樣也好，因為這場合是
聽到最新消息和流言八卦的最好地方──也是他唯一能找點樂子的地方。「顯然，如果只
需要幾句讚美就能讓她忘記自己的感情，那她就不該去訂婚──」
他父親的手重重地落在桌子上──不算是重擊，但足夠用力與響亮來表明他的立場。「你
很清楚，這與感情無關，」他說。「讓這些小貴族們守規矩聽話已經夠難的了，我最不想
見到的就是因為我兒子決定干預他們的事務，而又出現一位需要安撫的貴族。」
這是一樁政治婚姻，只有叛國才能解除它，希爾凡想打趣一句但忍住了，他看到他父親瞇
起了眼睛，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他父親也嘆了口氣，抬起手揉了揉眉毛，「你這些風流韻事因為你的年輕
而被寬容放任許久，但你已不再是個男孩了。你是代表戈迪耶家族的繼承人，」他直視著
希爾凡的眼睛，「作為未來的邊境伯爵，人們期望你做出相應的行為。」
希爾凡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在他微微鞠躬時，他的臉色試著保持足夠的平靜中立，「我
明白，父親大人。」他盡可能嚴肅地說。
他們之間已經來回無數遍這些說教了。希爾凡明白他的父親，他的父親也了解他；他的父
親幾乎不可能——或者說不會——對他僅存的兒子做出任何威脅。
事後看來，他的問題在於，他並不總是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做過頭了。
他父親坐回椅背上，「很好，鑒於你的所做所為，我決定派你去伏拉魯達力烏斯待一段日
子。」
他的手在背後緊握。「伏拉魯達力烏斯？」希爾凡懷疑地重複了一遍，想打趣一笑，「我
可能還年輕，但你不能想著就這麼把我送回去當見習騎士。」
「聽起來是個好主意，但這不是我派你去的原因。我上次去菲爾帝亞時有過一次有趣的談
話。伏拉魯達力烏斯大人提到他很難為他的侄子找到一個結婚對象。所以，一聽到你最近
的事件，看到你顯然閒得發慌，我想，還有誰比我兒子更適合做媒呢？」
感覺就像地毯從他身下被拉走了。伏拉魯達力烏斯大人的侄子——結婚——這些話是他腦
子裡唯一能想到的，「菲力克斯要結婚了？」希爾凡淡淡地說。
他父親看了他一眼，「你該尊稱他為公爵大人。而且，是的，雖然因為戰爭而推延了些時
日，但他已遠遠超過了他這樣身份的人的結婚年齡。」
菲力克斯。他們已經三年沒見過面了，從戰爭結束後就沒見過面了──菲力克斯繼承了他
父親的頭銜後，希爾凡就沒有任何理由去見他了。至少，他是這麼告訴自己的。「我無法
想像身為一位公爵，找到配偶會有多難。」
「伏拉魯達力烏斯大人說，他的侄子幾乎冒犯了他在婚配活動中遇見的每一個人，並拒絕
參加舞會。而你的名聲是眾所周知的，」他父親的聲音中，沒有任何這樣的聲明通常帶有
的引以為傲意涵，「他向我吐露心聲，他認為他的侄子缺少一位同伴，一位更加......風
度翩翩的學習對象。我記得你們年輕時很親密，伏拉魯達力烏斯家族一直我們緊密的盟友
，這對他們來說有幫助，」然後他補充道，「如果幸運的話，他們可能也會給你灌輸一些
紀律。」
希爾凡望著壁爐，看著火焰。「你不擔心我會帶著自己的婚姻伴侶回來嗎？」他說，更像
是個玩笑。
他聽到父親嗤之以鼻，他相信自己也是這樣想的，「我可不是一個懷有如此宏偉想法的人
。」
他們之間有一種不言而喻的妥協。希爾凡在一定程度上被允許有一些自由，但是當父親告
訴他要服從命令時，他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希爾凡站直了身子，再次面對他的父親。「
我該何時準備啟程？」
他的父親回頭看了看他，「我們明天早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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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維納斯夫人韻事報 ── 孤月節第 20 日》
戰後的生活很難恢復如常，但一想到婚禮就足以讓貴族和平民分開心思。當我們從悲傷中
走出來時，自然而然地會轉向快樂 ── 在即將到來的社交季節裡，還有什麼比永遠充滿
娛樂性的追求示愛更令人欣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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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嶇的懸崖和冰凍的土地逐漸轉變為連綿起伏的青山和蜿蜒的小溪。希爾凡望著馬車的窗
外，一看到明亮的藍天上畫著一縷縷的雲彩，他的心情已經好了起來。在伏拉魯達力烏斯
能有的活動比在戈迪耶多得多。在他的腦海裡，已經在制定計劃，外出享受當地美食，也
許還有了解當地的──
「你來這裡不是為了玩樂嬉戲的。」他父親在馬車裡對他說，並投給他一個會意的眼神。
不像是戈迪耶莊園──彷彿鄰近周邊村鎮都籠罩在其嚴酷的陰影下，伏拉魯達力烏斯莊園
是開放和歡迎人們的，這片土地上鬱鬱蔥蔥，綠意盎然。儘管他最近一次到訪的記憶是個
憂鬱的場合，他仍能回憶起年少時期來到這裡的模糊記憶，那種熟悉的溫暖和安慰。已故
的羅德利古‧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雖因其軍事實力而受人敬畏，但也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
，對市民敞開大門。希爾凡無法想像菲力克斯會像他父親那般地開放與友好，但他聽到的
都是關於他工作的好消息。至少，他遵守了他父親對他領地人們的承諾。
當他們把車停在莊園門口時，一位侍者正在等著。他們走下馬車時，她鞠了一躬。「戈迪
耶邊境伯爵，以及戈迪耶大人，」她說，「請跟我來，各位的隨身物品將被帶到各自的房
間中。」
當他們走進大廳時，迎接他們的是一幅巨大的肖像畫，掛在面對入口的牆上。希爾凡在它
前面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僅從題材上他就知道這是一幅老畫——已故的公爵和公爵夫
人以及他們的兩個兒子。在這幅畫中，古廉看上去不超過16歲，比他作為騎士在藍貝爾國
王身邊死去時還要小兩歲，那次襲擊讓帝彌托利成了父母雙亡的孤兒。他的目光動了動，
然後停留在菲力克斯的臉上。菲力克斯年紀輕輕，就一本正經地皺起了眉頭。
「希爾凡。」他聽到父親叫他。
希爾凡又看了一會兒肖像畫，然後繼續往前走。知道那幅畫中只有一個人還活著，即使是
他也很痛苦——他無法想像菲力克斯每天經過這幅畫時的感受。
侍者把他們帶到了客廳。「大人們，公爵馬上就來。」她說著，又鞠了一躬，然後離開了
，關上了身後的門。
「表現好一點。」他父親坐下前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希爾凡在房間的邊緣徘徊著，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所有東西，包含這個房間，看起來都和
以前一樣。他瀏覽了一下書架上的書，手指沿著磨損的書脊滑動。在他的腦海裡，他試圖
拼湊出菲力克斯‧伏拉魯達力烏斯現在的全貌——菲力克斯就在那幅畫像裡，但更強烈的
是希爾凡對他的記憶。菲力克斯還是個孩子時，他圓圓的臉和圓圓眼睛裡充滿了淚水，當
他處在另一個發脾氣的邊緣。還有菲力克斯，年紀稍長，但還年輕，可以逃避訓練，和他
一起溜進城裡。然後是他三年前對他最近的記憶：菲力克斯穿著軍裝，他的臉離他很近，
他銳利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光——
輕輕的開門聲很快把他從思緒中拉了出來，接著是侍者的聲音，「公爵大人——伏拉魯達
力烏斯公爵，以及他的叔父來了。」
希爾凡讓內心做好了準備。過去的事最好就留在過去。當他終於抬起頭轉向門口時，希爾
凡的第一個念頭是，他不明白為什麼菲力克斯找不到人結婚。
菲力克斯的頭髮變長了。它被繫在後面，沒有一絲不合襯的地方，吸引了人們對他那張輪
廓鮮明而精緻的臉的注意。他沒有穿上公爵的禮服，但他的衣著仍筆挺得像軍人一樣，他
的姿態沉著威嚴，無可挑剔，眼睛像寶石一樣堅硬，一樣明亮；他引人注目的目光穿過他
，在他身上停留了半秒鐘，沒有流露出任何感情，然後轉向他的父親。
他父親站起來鞠躬，「公爵大人。」
「戈迪耶邊境伯爵。」菲力克斯回應。
僅僅是他的聲音就足以喚起更多希爾凡試圖埋葬的記憶。過了一會兒，希爾凡才意識到父
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匆忙而流暢地鞠了一躬，「許久不見，公爵大人。」抬起頭迎上菲
力克斯的目光，露出一個輕鬆的微笑。菲力克斯唯一的反應就是瞇起眼睛，十分地微小，
大多數人都不會注意察覺到。
「馬提亞斯，」公爵的叔父愉快地打招呼，對房間裡的緊張氣氛一無所知，「還有希爾凡
，哎呀，你長大後我就沒見過你了，你真的長成了一位相當英俊的年輕人。」
希爾凡被菲力克斯分散了注意力，他甚至沒注意到菲力克斯的叔叔站在他旁邊。他轉向公
爵的叔父微笑，「您過獎了，閣下。」希爾凡低頭輕笑著說。
「我建議您不要這樣做，叔叔，」菲力克斯低聲咕噥著，「這只會讓他頭腦發熱。」
伏拉魯達力烏斯叔父清了清嗓子，向菲力克斯投去一個尖銳的眼神。他的父親似乎被這句
話逗樂了，希爾凡覺得這挺新鮮。「來吧，我相信這是一趟疲憊的旅程——晚餐很快就會
上桌。」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參加一場公爵的私人晚宴，但它更像是那些個沉悶的晚餐，希爾凡不
得不出席作為一個孩子，安靜地聽著大人們交談。他的父親和伏拉魯達力烏斯叔父在整個
晚餐過程中滔滔不絕地講述著他和菲力克斯都聽過無數次的戰爭故事。他和菲力克斯面對
面坐著，他們的目光交匯了幾次，但菲力克斯顯然對任何談話都不感興趣，因為他會立即
把注意力轉移到他的盤子或酒杯底部。在過去三年裡，菲力克斯已經有足夠的經驗來掩飾
自己作為上流社會成員的情緒，但毫無疑問，他並不想待在這裡。
儘管如此，希爾凡還是做了嘗試，「我希望你一切都好。」他說，聲音很小，只有菲力克
斯能聽見。
菲力克斯看著他，這次緊緊地盯著他。曾經有一段時間，菲力克斯對他並不那麼封閉，希
爾凡可以讀懂他——或者更確切地說，菲力克斯願意讓他讀懂他。希爾凡咽下了嘴裡的苦
澀，當他看到菲力克斯眼角餘光裡有一絲熟悉、一絲溫暖的事物時，他感到了希望，而後
，菲力克斯又把自己封閉了起來，除了冷漠之外什麼也沒有。「盡我所能。」他簡短地回
答。
希爾凡又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把注意力收回自己的盤子上。這就夠了。
「我必須感謝你的幫助，希爾凡，」伏拉魯達力烏斯叔父說，當他們食畢之後，「像我這
樣的老人是無法一直待在他身邊的，我希望能為菲力克斯找到一位合適的婚姻伴侶。」
「這是我的榮幸，」希爾凡友好地說，「儘管，我很難相信公爵大人會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
伏拉魯達力烏斯叔父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連菲力克斯也露出狐疑的神色。當然，希爾凡
知道為什麼找不到與菲力克斯匹配的人。菲力克斯即使是在心情最好時，也是個直率粗魯
的人，寧願與他的劍為伴，也不願和任何活著的人為伴。追求示愛需要一定程度的機智與
魅力，而菲力克斯從未費心去培養這兩種品質，「確實是個有魅力的年輕人。」伏拉魯達
力烏斯叔父說，語氣中帶著贊許，「我們將在三週後舉行一場舞會，並看看你是否能創造
奇跡。」
希爾凡看著菲力克斯，他們的目光又對上了，「我會盡力的。」
-
這麼多個月以來，希爾凡第一次這麼早就醒了。然而，它並不是出於急切地面對這一天，
儘管它是如此美麗，而是一種恐懼的感覺。前一天晚上，他送走了父親，只留下一副沉重
而嚴肅的表情，獨自一人留在伏拉魯達力烏斯莊園，肩負著一項難以完成的任務。
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他提醒自己，然後用一隻手擦了擦臉，強迫自己從床上爬起來。
穿好衣服後，希爾凡又花了些時間打理自己，在離開房間前，一邊從臥室窗戶向外面的花
園望去，一邊在腦海中回思著昨晚制定的計畫。菲力克斯是個有癖性的人——儘管他很有
紀律，但希爾凡毫不懷疑菲力克斯會抓住每一個機會睡懶覺。一個路過的女僕看見他沿著
走廊走向菲力克斯的臥室，向他鞠了一躬。「大人，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我已經處理好了，謝謝，」希爾凡笑著回答，「我去叫醒公爵。」
他經過時，她的眼睛瞪得像茶碟一樣大；他聽見她立刻跟在他身後跑，「啊，大…大人，
我可以去叫......」
希爾凡已站在房門口，抓住門把手。「不需要！等我把他從床上拖出來，請為他準備好早
餐。」
當希爾凡關上身後的門時，可憐的女僕看上去目瞪口呆，她的腳步聲快速地跑走，很可能
是去通知其他的侍者。希爾凡大步走過漆黑的房間，來到窗前，拉開窗簾。毫不令人訝異
地，菲力克斯的房間是一團糟，儘管，至少它現在沒有被到處亂扔的劍和用過的磨刀石了
，它唯一的居住者埋在被子下面，躲避光線。
希爾凡轉向床，猛地拍了拍手。「起床啦，公爵大人，你今天會很忙。」
從被子裡伸出來的亂蓬蓬的頭髮微微動了一下，然後發出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咕噥聲。
知道菲力克斯需要一些時間來變得足夠清醒以做出反應，希爾凡轉向菲力克斯的衣櫃。菲
力克斯從來不是個對服裝奢侈考究的人，除了他的軍裝和公爵禮服——他可能穿著這些出
入王都，他只有樸素實用的衣物，所有都是類似的剪裁。他不需要成為整個芙朵拉最時尚
的貴族，但試著脫穎而出並無壞處，特別是如果他想給上流社會的領主和夫人們留下一個
良好印象的話。
「你在幹什麼？」他聽到菲力克斯的呻吟。
希爾凡回望了一眼，很高興看到菲力克斯已從他的繭裡爬出來了，然後將視線回到面前的
衣櫃，挑選著衣物。「想辦法讓你看起來更平易近人。我不會說你需要多微笑——我可以
告訴你，你現在已經在對我皺眉了——但如果你不再看起來那麼像一位軍人，人們可能會
更願意了解你。」
被毯與床鋪發出聲響——一轉眼間，菲力克斯就站在他身旁，毫不客氣地從他手裡扯走一
件上衣。前天晚上在表面之下醞釀的煩躁感，現在顯而易見了，「這太愚蠢了。」菲力克
斯咕噥道。
這是他認識的菲力克斯，「所以我猜你不是自願同意這個計畫的？」
菲力克斯給他的那種憔悴眼神說明了一切，「我叔叔幾個月來一直催促我結婚，想盡各種
可笑的辦法，」他抱怨道，然後瞥了他一眼，「我沒想到他真的會這麼做，我不知道是什
麼讓他覺得招募你這樣的人是個好主意。」
「永遠不要低估人們為了維護古老傳統所付出的努力，」希爾凡一邊說，一邊翻看著菲力
克斯剩下的衣服。「一場門當戶對的婚姻，尤其對一位公爵來說，是不可輕忽草率的。」
「顯然，你才是那個明白這種責任的人，」菲力克斯乾巴巴地說，「把你所有的時間都花
在和女人狂歡和玷污你家族的名聲上。」
他不能說他的評論是錯的，「現在，公爵大人，我知道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但我不明
白為什麼我們不能試著和睦相處，我是來幫忙的。」
菲力克斯在他穿衣著裝時很安靜，他瞥了一眼希爾凡，「那你至少安靜地讓我穿好衣服吧
？」
希爾凡嘆了口氣，點點頭，走開了。「我已經叫人準備了早餐，之後我們再開始談。」
他們一起吃了早餐，吃得很快，然後向舞廳走去。這裡已經許多年沒有舉辦過舞會了。美
麗的馬賽克花紋地板上覆蓋著一層細小的灰塵，像這個季節的第一場雪一樣安然無恙。除
了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已經備好了茶和一些點心外，大部分傢俱仍然被用布覆蓋著。
「現在，」希爾凡轉過身來面對他，「求愛最重要的儀式之一就是跳舞，你會跳幾支舞？
」
菲力克斯走到桌旁坐下，雙臂交叉放在胸前，「不。」
「『不』不是一個答案，」希爾凡抱怨了一下，然後嘆口氣。「別以為我忘了我們小時候
上過同樣的禮儀課，所以我知道你確實會跳舞。」
菲力克斯翻了翻白眼，「這樣做是在浪費時間。」
希爾凡並不認為這會很容易，菲力克斯顯然不合作。雖然希爾凡非常樂意放棄這項任務，
但他的父親不僅會把他的頭砍了，且如果連這樣的小任務也失敗了，他的整個家族都會受
到不好的影響。
他這麼做是為了菲力克斯，為他將來的幸福——至少，他虧欠了他那麼多。
希爾凡雙手叉腰，環顧四周，看到一位侍者忠實地站在門口，在附近等著，以防他們需要
什麼。「知道嗎，公爵大人，你以前是多麼可愛的孩子啊，」希爾凡大聲地痛惜著，他的
聲音回蕩在大而深的房間裡，「像小狗一樣地跟著我，如果不和你玩，就會哭鬧和發脾氣
——」
菲力克斯迅速站起來，跺著腳走了過去，「你想讓我怎麼做？」他咬緊牙關，臉頰有點發
紅。
希爾凡咧嘴一笑，當菲力克斯瞪著他時，他趕緊把它藏起來，並伸出了手。菲力克斯看了
它一會兒，然後舉起自己的手，把它放在希爾凡的手心裡。希爾凡心滿意足地哼了一聲，
忽略自己加快了的心跳聲。
「我們先從最基本的開始，讓你恢復記憶，」他的手握住菲力克斯的手，「我知道你學得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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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維納斯夫人韻事報 ── 大樹節第 6 日》
有傳言說，希爾凡‧戈迪耶大人已在伏拉魯達力烏斯莊園長住下來了。我的消息來源告訴
我，他的堅持與努力將會受到考驗，因為他的任務是協助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在初踏入婚
姻擇偶市場的失敗歷程下覓得良緣。戈迪耶大人是位相當聲名狼藉的遊手好閒花花公子，
他傷透了貴族與平民的心，對公爵大人來說，他作為同伴無疑是項挺有意思的選擇。身為
芙朵拉最夠格的黃金單身漢之一，他能夠軟化公爵的心並讓公爵敞開心扉去愛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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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在戈迪耶從沒見過這樣有趣的刊物呢？」希爾凡放下小冊子時評論著。
桌子對面，英谷莉特又切了一塊肉餡餅。「他們可能不會費心派人去那裡，因為你經常是
他們的目標。」
伏拉魯達力烏斯的人們都是一群嚴肅認真的人，沒多少人喜愛聚會消遣——包括菲力克斯
——所以當他找到英谷莉特來陪他在花園裡喝下午茶時，鬆了一口氣。自從戰爭結束以來
，她一直在與伏拉魯達力烏斯的士兵們一起訓練，為她申請加入國王侍衛隊做準備。英谷
莉特曾與古廉訂過婚，她與伏拉魯達力烏斯家族關係密切，古廉死去後，她與菲力克斯重
新訂婚並不罕見，但據英谷莉特說，菲力克斯繼承爵位後，同意向賈拉提雅提供援助，而
沒有什麼附加條件——包含婚姻。
希爾凡啜了一口茶，享受著溫暖的陽光。「你最近如何？」希爾凡問道，「我希望他們對
你還不錯吧？」
英谷莉特點了點頭，儘管她似乎對此不太高興，「雖然賈拉提雅沒什麼威望，但有些士兵
已經開始把我當成女伯爵了。至少在戰爭期間，他們還會平等地對待我。」
頭銜和貴族階級在戰場上沒什麼分量。重要的是每個人能做什麼來戰鬥，「在訓練中寬厚
仁慈，可能意味著下一場戰鬥的生死存亡，這沒有多大用處。」希爾凡評論說，「你和菲
力克斯經常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她哈哈一笑，「而現在我們卻像繁殖的牲畜般，被人到處匹配。我還寧願去打另一場戰爭
。」英谷莉特嘆息道，「我很幸運，我父親現在知道得更清楚了，或者，也許只是幸運，
我有兄弟。」
他低聲輕笑，回憶起每當英谷莉特收到父親的來信，說她父親正在為她安排一場相親時，
她都會大驚小怪，「說到婚配，」希爾凡說，「你覺得為菲力克斯做媒這件事怎麼樣？」
英谷莉特低吟了一聲，花時間咀嚼完食物才回答，「我不能說這是我們談論過的事情，但
我聽說很難找到一個和他相配的人。你和我一樣清楚，他要找的不是相貌好或地位高的伴
侶，如果他真的想找伴侶的話，更像是要找一個至少可以和他對打超過一分鐘的人。」
「你是在建議我為菲力克斯舉辦一場比武招親大賽嗎？」希爾凡呻吟著，當她揚起眉頭，
抿著嘴唇，似乎在考慮這個選項，「他會先殺了我。」
英谷莉特咧嘴一笑，「我猜啊，」她勉強壓下一聲輕蔑的鼻息聲，「婚姻課程進行得不順
利嗎？」
菲力克斯不是個傳統典型的貴族。從本質上來說，並不是因為他缺乏禮貌——他只是從不
關心上流社會所需的那些瑣碎而必要的社交禮儀。他不會參與自己不感興趣的對話，不會
說好聽的應酬話來迎合他人，也不會僅以對方的身分階級來看人。儘管希爾凡理解且有時
欣賞這些人格特質，但這些特質並不是他們社交圈子裡的許多人所樂意接受的。
「本來可以更好的，」他嘆了口氣，把頭靠在手上，「我們似乎只會鬥嘴。我想我應該找
一個不能忍受我的人，以確保他們至少有一個共同點。」
「這樣的人肯定不少吧，」英谷莉特打趣道，然後瞥了希爾凡一眼，「你和菲力克斯相處
得不好嗎？唔，」她想了一會兒，「不是說你們倆相處得很好，但你知道我的意思。」
希爾凡拿起盤子裡的一塊餅乾。事實上，他和菲力克斯除了必要的話語外幾乎不說話。希
爾凡試圖閒聊，但遭到了不置可否的咕噥聲，飯菜在沉悶的寂靜中傳遞著。菲力克斯現在
不一樣了，或者更確切地說，戴上了一副不同的面具；他是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嚴厲、
威嚴，而且極其沉默。菲力克斯為什麼變得如此疏遠，這並不是一個謎。「我們已經好幾
年沒見面或說話了，朋友之間疏遠是很正常的。」
英谷莉特抬起頭，「我們四個人之間似乎從來沒有時間的問題。」
的確，他們四個人——帝彌托利、英谷莉特、希爾凡和菲力克斯——彼此並不經常見面，
卻將彼此視為最親密的伙伴。不管他們分開了多長時間，他們總是能從中斷的地方再重新
開始。他們認識彼此太久了，從來都不是陌生人。
但事情總是會變的，即使是老朋友之間。
希爾凡抬頭看著遠處隱隱傳來的一陣騷動。透過花園周圍低矮的樹籬，他可以看到伏拉魯
達力烏斯士兵訓練的場地和兵營，他們肯定剛結束訓練。他在人群中發現了菲力克斯——
他聽說菲力克斯經常和士兵們一起訓練。彷彿感覺到他的凝視，菲力克斯抬頭看了看，眼
神與他交會。希爾凡舉杯向菲力克斯致意——菲力克斯的反應是瞇起眼睛，轉過身去，大
踏步離開。
「他的心情似乎確實比平時更糟，也許整個婚姻事務一直壓在他身上吧。」英谷莉特說，
微微皺了皺眉，臉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希爾凡一直盯著菲力克斯離去的背影，「只有女神知道。」他安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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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力克斯仍然必須完成他的日常工作，這使得希爾凡經常要想辦法打發自己的時間。兩個
星期前，希爾凡會非常樂意花時間進城和他看到的第一個漂亮女孩調情，但他發現自己沒
有動力，敏銳地意識到，如果有人抓到他深夜回到莊園，消息會傳到他父親那裡。
伏拉魯達力烏斯莊園裡有許多可看的東西，但他只能走那麼多的路，欣賞散佈在整潔花園
裡的那些可愛的藍色小花。他開始探索莊園本身，在圖書館中摸索前進。最後，他發現自
己太無聊了，於是開始鑽研起莊園的簿記，結果發現它比軍事歷史書籍更令人振奮，即使
只是因為它讓人完全無法理解。
「公爵大人對官僚主義沒有多少的…耐心，」其中一位侍從對希爾凡承認道，儘管他糾纏
了許久，但還是很快補充了一句，「當然，這並不是說他沒有盡力做到最好。」
可以肯定的是，這提供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印象深刻的是，他不能在他們預定的時
間之外打擾菲力克斯，但是，如果是與工作有關的事情，菲力克斯肯定會和他說話的。
在用甜言蜜語從另一位侍從那裡騙走了菲力克斯的日程表後，希爾凡專心地四處走動，窺
探了菲力克斯幾個常去的地方，然後來到了莊園的地下室，那裡存放著歷史檔案。正如他
所懷疑的那樣，菲力克斯站在滿是灰塵的架子中間。他清了清嗓子，「公爵大人。」
如果菲力克斯很驚訝，他沒有表現出來。他慢慢地抬起頭來，在意識到是自己之後，又恢
復了往常酸溜溜的表情，然後轉回到書架前，「你來做什麼？」
希爾凡走了過來，一路上閃避著蜘蛛網，「我沒什麼事可做，所以我想來看看你是否需要
幫助。」
「你又能提供多少幫助？」菲力克斯咕噥著，顯然已經決定無視他了。
「我要讓你知道，我很擅長這類工作。」希爾凡自豪地說。如果說他父親有為他做過一件
好事的話，那就是讓他學習未來政治家所需要的無數技能。戈蒂埃家族沒有其他家族擁有
的那種聲譽——他們以在芙朵拉和斯靈之間豎立屏障高牆而聞名，但其他方面就沒什麼了
不起了。他的父親試圖透過讓希爾凡學習所有他能學到的東西來凸顯他們家族的優勢，使
他在未來對他們的國王有潛在的用處，其中包括整理枯燥、繁冗文字的官方文件。
菲力克斯又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轉身回到架子上，也許是接受了希爾凡
不會主動離開的事實。「我領地裡的一位小地主一直在要求不合理的讓步，堅持認為這是
一些古老協定中記載的事項。他們似乎認為，僅僅因為我比他們年輕，我就會屈從於他們
的任何要求。」
「什麼樣的讓步？」
「讓他的土地逐漸擴大，並給予五年的稅率減免。」菲力克斯嘲弄道，「好像他以為我不
知道，他會向他的人民徵一樣的稅，然後把差額裝進自己的口袋中。」
然而，菲力克斯在這裡，努力尋找證據以確保他沒有遺漏什麼，「何不讓我和你一起找找
呢？」希爾凡提出。
菲力克斯什麼也沒說，只是咕噥了一聲，希爾凡得到了他的允許。在幾個星期只有自己的
想法來娛樂自己之後，終於有些事情能讓他動動腦筋，這是一種令人欣慰的解脫，儘管，
幾分鐘的沉默持續著，和菲力克斯待在同一個房間裡並沒能緩解他多少的焦慮。
「戈迪耶最近怎麼樣了？」希爾凡抬起頭來，有點驚訝菲力克斯主動開啟了一段對話，菲
力克斯看了他一眼，「根據最近的報告，現在很少有來自斯靈的襲擊。」
在盯著菲力克斯看了很長時間後，希爾凡迅速將注意力轉回架子上那些破損的書背上。這
不是個不尋常的問題，作為軍事顧問，菲力克斯的職責就是及早知道國家可能面臨的任何
威脅，「是的，一直很平靜，我猜他們不像從前那樣頻繁地嘗試襲擊了，因為現在我們不
再有戰爭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
停頓了一下，「我明白了。」
這是希爾凡的專長——保持談話進行下去。「老實說，在戈迪耶駐紮那麼多士兵似乎是浪
費資源，現在正是嘗試與斯靈展開和平談判的好時機。」
菲力克斯哼了一聲，聽起來像是同意。「你向邊境伯爵提過這個建議嗎？」
希爾凡發出一聲諷刺的怒氣，「他對外交沒有耐心，對他來說，斯靈只不過是一顆需要被
牢牢釘好的釘子。」他嘆了口氣，「儘管考慮到他的經歷，不難理解其中原因。」
眾所周知，以前法嘉斯曾嘗試過休戰，結果是戈迪耶邊境伯爵的第一任妻子被斯靈人殺死
，「也不能確定他們是否願意接受和平。」菲力克斯指出。
「人們總是不遺餘力地懷恨在心，」希爾凡承認，「但如果我們能在戰後找到通往和平的
道路，那麼我願意相信，我們也可以與斯靈達成和平。我父親說我太天真了，」他哈哈一
笑，「我不得不承認，這話有些道理。」
菲力克斯沒有回應。謝天謝地，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希爾凡終於找到了他們要找的文件，
當他把它從架子上拿下來時，一片塵土飛揚。
「好吧，看來不管是誰整理了這些書架，這些文件都不期然地按地區分類了，」希爾凡說
，撣去書上的灰塵，把厚厚的一本書遞給了菲力克斯。「這裡應該包含了過去二十年左右
這片領地所有法令文書的原件。」
菲力克斯接過來，看了看前幾頁，然後點點頭，把它夾在手臂下面，「謝謝你。」他說，
安靜但真誠。
希爾凡笑了，「很高興能幫上忙。我在這裡時，你可以隨時使喚我。當沒和你在一起時，
我也只是到處走走，聽聽現在莊園裡發生了哪些事情。例如，我聽到我房間上頭有些奇怪
的聲音，」他神秘地向前傾身，「也許你們這裡有個鬼魂？」
這本該是個玩笑。菲力克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他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意識。「你
還沒見過貝爾娜提塔。」
希爾凡也盯著他，「貝爾娜提塔？」
「她是瓦立伯爵的女兒。」
瓦立——希爾凡不得不想了一會兒。「來自阿德剌斯忒亞帝國？」菲力克斯點點頭。「她
在這裡幹什麼——更重要的是，我來這裡已經兩個多星期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莊園裡
住了這麼一位女士？」他大聲嚷著，「別告訴我你把她藏在閣樓裡了。」
「她有一個房間，」菲力克斯咕噥道，好像希爾凡才是那個可笑之人，「山豬要我好好招
待她，以強化法嘉斯與阿德剌斯忒亞帝國之間的關係。似乎，她的身體不好，他們希望這
裡的天氣能改善她的氣色。」
「似乎？」希爾凡重複道，「你沒見過她？」
菲力克斯聳聳肩，「她剛來的時候，我見過她幾次，但每次看到我，她都匆匆地跑走。現
在我聽說她幾乎從不離開房間。我懷疑我的叔叔試圖安排讓我與她結婚，卻沒意識到她是
位隱士。英谷莉特一直試圖讓她多出來走走。」
「英谷莉特和她著名的輕巧碰觸。」希爾凡評論道。
菲力克斯輕輕地發出一聲氣息，幾乎覺得好笑，「慶幸你不再是那位被人拎著耳朵、拖著
到處走的人吧。」
希爾凡看到了他嘴角的一絲微笑，在它消失之前。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就像回到了從前，
他們又成了朋友。他輕輕地笑了，「我想我應該感到慶幸。」
-
來自芙朵拉各地的貴族們魚貫而入，過了這麼久之後，他們渴望再次步入伏拉魯達力烏斯
莊園的內部。希爾凡監督了菲力克斯就職以來第一次舞會的各個方面——賓客名單、邀請
函、裝飾布置、主菜、音樂等等。這甚至不是他自己的舞會，但沒什麼可以讓菲力克斯關
心一丁點的計畫，迫使希爾凡傾其全力來計畫一場完美的舞會，舉辦一場盛大耀眼的活動
，好讓菲力克斯有機會收到締結婚約的提議。
在煩惱了一整天之後，希爾凡終於踏進了舞會廳。這裡有許多熟悉的面孔，有些人見到他
很高興，有些人則不；但他還是露出了笑容，一邊在房間裡走動、一邊閒聊。在這樣的場
合，希爾凡通常會感到輕鬆自在，但他發現自己卻十分緊張，每隔幾分鐘就往門口瞥一眼
，等待菲力克斯的出現。
「很少看到你這麼焦慮，希爾凡。」
希爾凡轉過身，看到帝彌托利走了過來，和往常一樣，他的身側由杜篤護衛著。出於禮貌
，他給他發了邀請函，但估計他會太忙而無法出席。作為國王，帝彌托利可以享受這樣的
舞會。他不必經歷貴族們尋覓伴侶的考驗，他的婚姻會被精心安排。「陛下，杜篤，」他
鞠躬致意，「現在更難得見到你了，畢竟你忙於肩負我們整個國家的重擔。」
「這是一項有意義回報的工作，」帝彌托利說，然後他的表情變得羞怯起來，「但杜篤提
醒我，我需要時不時地休息一下。而且，我已很久沒來伏拉魯達力烏斯了。」
「勾起了許多回憶，不是嗎？」
「確實如此。」帝彌托利的目光飄向遠處沉思了一會兒，而後似乎才回過神，笑著把注意
力轉回希爾凡身上，「我聽說你一直在努力給菲力克斯找合適伴侶。我一直在想，為什麼
他的情緒變得更糟了，早該料到的——你是唯一一位敢測試他脾氣的人。」
「你這麼說，好像我想惹他生氣似的。」希爾凡悻悻然地說。
「你的意思是你沒有嗎？」杜篤挖苦地說，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不變。
希爾凡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不滿，傳令官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敬請——公爵大人——
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 到來！」
希爾凡望向入口處，一陣低語聲在房間裡傳開，他環顧四周的人群，最後終於看向了他。
令人欣慰的是，侍者們相當遵循了他的指示。菲力克斯的臉側留下幾綹頭髮修飾臉龐，沒
被綁起來，其餘的頭髮則編成一條整齊、精緻的辮子。菲力克斯換掉了厚重的斗篷，穿了
一件長外套，比他平時裝束的藍色要淺，上面繡著精緻而閃閃發光的銀飾，既誇耀又柔和
了他的身材輪廓。這不是什麼奢侈的東西，可維持菲力克斯習慣的舒適程度，但卻足以在
人群中脫穎而出。
畢竟，菲力克斯已經很英俊了，希爾凡需要做的只是讓人們有機會見到這一點。
儘管菲力克斯抱怨連連，但當他走進舞會廳時，所有賓客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菲力克
斯還是設法把自己的不滿控制在一種溫和的怒容上。在希爾凡的要求下，英谷莉特第一個
走向菲力克斯致意，因為她對沉悶的社交活動感到不舒服，這與菲力克斯的不適程度不相
上下。這樣，菲力克斯在被叔叔帶去迎接人們之前，就有個可以同情他處境的人陪伴他了
。
希爾凡照例巡視了一圈，並和一路上遇到的賓客閒話幾句，而後在舞會廳的角落裡找個地
方坐下來，這裡可以避開人群的注意，並同時留意著菲力克斯。隨著夜幕降臨，他在心裡
記錄著誰過來了——菲力克斯是他們這一代最早繼承爵位的人之一，所以這些是伯爵、伯
爵夫人、還有一兩個侯爵的子女們。即使是那些比較安靜害羞的貴族也走過來向他問候致
意，現在他們對菲力克斯的出現也不那麼害怕了。希爾凡對此感到一陣驕傲，並壓下了其
他被激起的情緒。
「哎呀，難得看到你躲在邊邊角落中，希爾凡。」
希爾凡把視線從菲力克斯身上移開，看到梅爾賽德司走了過來，「梅爾賽德司，」他問候
道，伸手握住她的手，親吻了一下，「好久不見。」
不像大多數人會因這樣的舉動而臉紅，梅爾賽德司只是輕笑了笑，好像他是個想給大人留
下深刻印象的孩子。他認為，這樣的比喻和實際情形也差不了多少，「是呀，」她溫暖地
笑著說，「你最近如何？」
「我一直很忙，不知道你是否聽說了，我一直待在我們的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身邊，想把
他塑造成迷人的結婚對象。或者，更確切地說，試著這麼做。」
梅爾賽德司的眼睛閃閃發亮，「哦，是的，我確實聽說了那個非常有趣的消息。我不得不
同情公爵大人——我相信這對他來說是一段艱難的時期。」
希爾凡假裝生氣似地喘了一口氣，「你傷害了我。」
她笑了，「哦，希爾凡，你知道我指的不是你那活潑有趣的陪伴。我只是想說，我知道被
那些催促你結婚的人包圍是多麼地讓人難以忍受。」
他確實有一點感到內疚，因為他是這計畫的同謀，而菲力克斯顯然不想參與這計畫。「這
是我們都必須面對的現實。」希爾凡只能說。
梅爾賽德司什麼也沒說，只是微笑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如果是其他人，他會把這樣的動
作理解為調情，但對於梅爾賽德司，他知道她只是在提供安慰。
希爾凡感到自己的笑容有些猶疑動搖，儘管他很快就保持住了，「好吧，說到結婚，如果
你仍然被大量的求婚淹沒，我們總是可以結婚的。」他眨了眨眼睛建議道。
她輕輕地笑了，「儘管你的提議很誘人，但我希望在自己想結婚時才結婚。你也應該自由
地和你愛的人結婚。」
和他愛的人結婚。他克制住自己轉身離開梅爾賽德司的本能，屏住呼吸發出一聲笑，用一
聲戲劇性的嘆息掩蓋住笑聲，同時用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心，「哎呀，你也許是位治療師，
但你真的知道如何傷害一個人。」
梅爾賽德司又笑了，他也笑了。當他們繼續聊天時，他感到脖子上一陣刺痛。在談話間隙
，他偶然回頭看了一眼，他的目光與菲力克斯在舞會廳對面的視線相遇，他正透過人群看
著他。它只持續了一會兒，就在菲力克斯轉身大步離開時被打破了。希爾凡的目光跟隨著
他穿過人群離開了舞會廳。他皺起眉頭，自己是不是錯失遺漏了什麼？
希爾凡找了個藉口離開，從人群中穿過，找尋著菲力克斯的蹤跡，迅速掃視了一下大廳，
發現菲力克斯正朝他房間的方向走去。「公爵大人？」
如果菲力克斯聽到了，他不會理會的。希爾凡快步追了上去，空蕩蕩的大廳裡迴響著他們
的腳步聲。菲力克斯在他接近時也沒有放慢腳步，直到希爾凡繞到他前面才停下來，「嘿
，怎麼了？」
菲力克斯沒看他。「這太荒謬了，」他低聲說，「打扮得像個洋娃娃，不得不忍受這些令
人難以忍受的對話——」
希爾凡大部分時間都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裡，不想激怒他——也許他應該和他待在一起。「
你做得很好，」希爾凡向他保證。「只是緊張而已，你可擺脫它們的。」
菲力克斯沮喪地用手捋了捋頭髮。「我不緊張，」他挫敗地吐口氣，「我真不敢相信自己
同意了這件事......」
「沒關係，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我們...」
「我不想回去... 」
「公爵大人——」
「別那樣叫我！」菲力克斯大叫道，他的聲音在大廳裡回盪。
接下來的沉默似乎持續了永恆般地久。菲力克斯喘著粗氣，慢慢地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眼
睛搜尋著他的。希爾凡感到心臟停止跳動了片刻，然後又開始跳動。在那一刻，他不再把
他看作是冷酷無情的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而是菲力克斯，固執而難以相處的、他童年的
朋友，在太陽底下用冒犯的稱呼修理了他無數遍，但仍然無一例外地站在他這一邊，是他
曾經全心全意信任的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之一。其人也是少數幾位真心信任他的人之一。
希爾凡咽了一口氣。他已經許多年沒有這麼稱呼他了，儘管他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它都
在他的舌尖上，「菲力克斯。」
一聽到他的名字，菲力克斯心中的怒火似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菲力克斯的眼神柔和了下
來，看著他，好像他也終於認出了他。「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決定來，希爾凡？」
菲力克斯悄聲說，聲音充滿愁緒，「如果你只是遠遠離去，那麼...」
他沉默了下來，嘴唇緊抿成一條細線。希爾凡的心砰砰直跳，「那麼怎樣？」
即使他們練習跳舞，也從沒站得這麼近。在漆黑的大廳裡，菲力克斯琥珀色的眼睛像火一
樣發著光，像蜂蜜般金黃，那種溫暖讓他想起了過去。不知不覺地，希爾凡抬起了手，想
要觸碰他。在最後一刻，他止住了自己，放下手，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撥開從菲力克斯的辮
子上脫落下來的一綹頭髮。菲力克斯讓他這麼做的。在戰爭期間，菲力克斯從來無法保持
頭髮整齊。
他們一聽到「噢！」的驚呼聲就跳分開來，希爾凡轉過身，看見有人站在大廳裡，一動也
不動——那是古羅斯塔爾家族的洛廉茲。
「我——我很抱歉，公爵大人。」洛廉茲結結巴巴地說，鞠了一躬，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逃
跑。
那一刻已經過去了。希爾凡還沒來得及說話，菲力克斯已從他身邊穿了過去。希爾凡獨自
站在大廳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他的手緊緊地握著菲力克斯曾站立處的空氣。
-
「舞會非常成功，」第二天早上，伏拉魯達力烏斯叔父在早餐時宣佈，「我們已經接觸了
許多對公爵感興趣的人們。」
希爾凡把盤裡的李子切成整齊的小塊。「這都要感謝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的努力。據說，
他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說著，在咬下一口李子之前。在他對面，菲力克斯沒有
發表評論，只是一邊吃一邊盯著自己的盤子。
「的確。不過，我確實在昨晚夜深之後聽到了一段流言，也許我聽錯了，」伏拉魯達力烏
斯叔父看了一眼他們兩個人，「你們倆之間有什麼分歧矛盾嗎？」
聖者們，洛廉茲當然會到處去說。希爾凡慢慢咀嚼著，爭取時間形成一個答案，這時，出
乎他意料的是，菲力克斯開口說話了，「我只是私下裡向希爾凡抱怨，因為有人明確告訴
我不要在其他人面前這樣做。」
伏拉魯達力烏斯叔父眨了眨眼，然後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我明白了！我知道這段時間
對你們倆來說都很難熬，但你們很快就會看到你們的勞動成果了。」他吃完了最後一點食
物，把嘴擦乾淨，「我們下周開始安排面談。」
當伏拉魯達力烏斯叔父離開時，希爾凡又瞥了一眼菲力克斯，等了一會兒，也離開了餐廳
。他迅速跟著伏拉魯達力烏斯叔父走下大廳。「打擾一下，伏拉魯達力烏斯大人。」
伏拉魯達力烏斯叔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啊，是的，希爾凡？有什麼事嗎？」
如果說他和菲力克斯昨晚說的話沒有讓希爾凡整晚睡不著，那就是個謊言。他在開口之前
把準備好的話又仔細地在腦子裡順了一遍。「看到公爵大人已收到了婚約請求，也許這裡
不再需要我的幫助了。」希爾凡建議道，儘量保持自己的聲音平穩，而不是充滿絕望。「
長久以來，我一直在給您和公爵大人添麻煩——我可不想在這裡叨擾得太久。」
伏拉魯達力烏斯叔父擺了擺手，「一派胡言！我們是在你的幫助下才得到這些婚約提議的
。」
「您對我評價太高了，我相信公爵大人完全有能力從潛在的婚約候選人中選擇他未來的伴
侶。」
「現在，你和我一樣清楚，獲得這些婚約提議只是容易的部分。真正的戰鬥是確保締結一
個婚姻。留下來吧，希爾凡，他需要你的支援。」伏拉魯達力烏斯叔父伸手緊緊抓住他的
肩膀，「你已經做了這麼多，我也明白我要求得太多。但我相信，在所有人之中，你是最
值得看到我們的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最終站上婚禮聖壇的人。」
眼睜睜看著菲力克斯結婚？女神當然有著殘酷的幽默感。希爾凡露出一絲緊張的微笑，鞠
了一躬，「您太客氣了，閣下。」
譯者按：Bridgerton版(?)的Sylvain/Felix好有意思^^ 很喜歡Regency e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