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袁海允坐上小牧的車後，第一件事情就是連聲道歉。
　　「小牧對不起、對不起……還要你過來載我……真的很抱歉……」拉上安全帶，海允
雙手合十不停說對不起。
　　「沒事、沒事啦！」小牧轉動方向盤，將車開出社區。「你還好吧？宿醉很嚴重的話
，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海允搖搖頭，「沒關係，還好，宋哥有給我解酒液跟止痛藥，現在身體狀況很OK。」
　　小牧將一袋早餐拿給海允，裡頭是小餐盒跟一杯飲料，「是起司蛋餅跟溫米漿，看你
要不要吃一點食物墊墊胃，但如果很不舒服的話就不要勉強吃。」
　　「謝謝。」
　　海允接過食物，插了吸管喝米漿，溫熱的流質食物進到腹中令他舒服不少，舒緩胃中
糾結的不適感，開啟餐盒吃兩口，實在沒食慾的他不敢硬吃，只好停下筷子，把餐盒裝回
袋中。
　　「我晚點再吃，不好意思。」
　　小牧邊開車，邊伸手捏住海允的側臉頰肉，「不是說了，不要一直道歉，這不是什麼
大事，你要改掉這個習慣，在這個吃人夠夠、人心險惡的社會，第一個開口道歉的人會首
先成為箭靶，即使不是你的錯，大家也會把錯誤順勢歸到你身上去，所以不要習慣說對不
起，知道嗎？」
　　「豪……」被捏住臉的海允，回話聲音就變得口齒不清。
　　「乖。」鬆開捏臉的手，轉向海允的腦袋摸了摸，像在安撫稱讚小孩一樣。
　　「我比你大兩歲……」海允覺得這樣摸頭動作好像在摸小狗似的。
　　小牧笑了笑，縮回手。
　　又開了一段路，他像是閒聊般問著海允：「就你一個人睡宋哥家？其他員工呢？他有
沒有對你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海允好奇不解，「只有我一個人啊，起床太晚差點睡過頭，還好宋
哥讓我在他家浴室洗澡，還有借我替換的衣服，不然很怕趕回家就會來不及，早上看到時
間嚇死了。不過我對昨天晚上，真的很沒印象……我們第二攤去酒吧喝酒，宋哥請調酒師
幫我調了調酒，甜甜的滿好喝，我就喝了……喝了……三、四、五……杯？然後就……」
就沒印象了。
　　小牧有點吃驚搖搖頭，覺得海允這種醉酒失憶真的太危險。
　　「酒量不好，以後連調酒都別喝，除非有值得信賴的人在身邊，不然酒精類飲料你碰
都別碰，喝可樂就好。省得你喝醉酒被有心人士帶走就慘了。」
　　這一點海允倒是不以為然，「誰會想要帶走我？我這麼不起眼又普通，帶回去幹嘛？
」
　　小牧輕笑了下，沒想反駁，海允的單純可愛他知道就好，本人毫無自覺也沒有關係。
　　不久後車開到學校，進入校園停車場，兩人下車，小牧從後車箱拿出攝影器材，錄影
機、大綑延長線、腳架跟燈架，放到小推車上面。
　　「你有帶相機嗎？沒帶我這邊有多的，可以借你。」
　　「我有帶宋哥借我的相機跟鏡頭還有閃光燈。」袁海允晃晃自己的包包。
　　「好，那我們進去囉！」
　　小牧拉推車帶海允進去行政大樓，先連絡了負責活動的老師，確定今日要拍攝的內容
後，就轉往活動中心。
　　活動中心內，小牧跟現場的老師確認好動線，讓學生搬來架高拍攝的桌子，將機器架
在桌子上，拉好延長線，燈光架在舞台邊增加光源，接著他就跳上桌子，設定好攝影機中
的白平衡，這才算是準備好事前的工作。
　　站一旁小心別擋路的海允看著小牧俐落身影，真心覺得認真工作的男人非常吸目光，
讓他視線都移不開。
　　「等下有學生的團體才藝表演、家長會的舞台劇，活動開始後，你先花半小時拍攝室
內，室內會關燈，你可以練習使用大光圈鏡頭或是開閃光燈的普通鏡頭試看看，感受一下
隨著移動，數值要怎麼調。接著你再去外頭幫我拍活動照，外面是園遊會，先到班級拍攝
學生的準備工作，再到外頭拍學生們的戶外照片，這樣，可以理解嗎？」
　　「可以。」
　　小牧的手卻突然摸上海允的臉，有點擔心地說道：「我感覺你的臉色不是很好，要不
要先休息一下？」
　　雖然有點頭暈，海允感受一下身體，覺得還可以承受。「沒關係，我覺得還好，等下
拍攝沒有問題。」
　　「好，別勉強就好。」
　　時間已經接近九點，低年級學生陸續進場，小牧踩上桌子準備錄影，手上也有一台相
機要拍攝，袁海允則是在台下預備拍照。
　　室內燈光暗下，活動開始，第一次實地拍攝現場的海允在場地中到處走走拍拍，輪流
拍攝台上台下，約莫過了半小時，海允就晃出場外，去拍外面園遊會。
　　從教室一路拍到擺攤的操場，他走走逛逛，悠哉的拍照。
　　又再過了一小時，小牧結束活動中心錄影，先將器材搬上車，然後才回到操場找海允
，在一群學生與家長之中，其實很快就發現海允的身影。他清瘦卻有氣質的身形很好辨識
，加上今天服裝是宋哥平日穿搭衣的風格，有型且醒目，尤其拿著單眼相機架式十足，不
少家長經過時都會不自覺多看幾眼。
　　「小海。」
　　看見向他走來的小牧，海允放下相機，帶著笑容對他打招呼。
　　「你那邊結束了啊！幫我看看剛才拍的怎麼樣？」
　　海允今天除了練拍，就是協助小牧的攝影師工作，記錄學校活動。小牧接過單眼，查
看裡頭的照片。
　　「嗯……」小牧滑動螢幕，拍攝狀況普通，不好不壞，勝在數量夠多，但還是犯了許
多新手的錯誤，「你看看這幾張，有種置身之外，以一種局外人的角度拍攝，這樣子會沒
辦法透過照片讓人有融入其中的臨場感，來，你看我這樣拍。」
　　小牧拿著相機站到攤子後面，拉近鏡頭，主要拍攝對焦在園遊會中人群的臉部，靜心
等待，然後抓準時機按下快門，捕捉到學生燦爛的笑顏畫面。
　　把相機拿給海允，讓他感受兩者捉捕風格的不同。
　　海允跟小牧貼得很近，看著單眼中的照片，「真的不一樣耶。」
　　「是不是……小心！」
　　有學生跑過差點撞到海允，小牧伸手一拉，順勢將人帶入懷中。連忙關心他：「有被
撞到嗎？」
　　海允嚇了一跳，還好相機沒被撞到，「沒有沒有，沒撞到我。」
　　因為拍攝的數量已經足夠，兩人就放鬆慢慢拍，像是肩並肩一同在散步著。
　　「宋哥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感覺很不一樣，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海允看看自己的衣褲，幸好宋哥的身形跟他差不多，衣服尺寸頗適合，「好看嗎？會
不會很奇怪？」
　　「很好看，更亮眼了。平常像個乖孩子，今天裝扮卻很有型，你可以撐得起宋哥的衣
服喔！」小牧比了個讚，然後開了手上相機的照片給海允看，「剛剛其實我有偷拍你，你
看，是不是真的很不錯？」
　　沒有想到被偷拍，海允有點赧然，但是一看照片卻超乎想像，風吹過髮梢，微低著頭
，蒼白臉頰帶著一抹出塵的氣質，長長的睫毛在低垂的眉眼間顯得朦朧立體，相機中的人
真的很不像他。
　　果然是專業攝影師，一出手可以拍出與本人截然不同的感覺，海允真心感到讚嘆。
　　「哇……我穿宋哥的衣服真的是穿對了。」果然人要衣裝啊！連他這個小平凡換裝之
後，也可以有讓人完全不同的氛圍，「雖然早上頭很痛沒認真看，但是宋哥的家好大，光
是客廳，就是我住的小套房幾倍大。」
　　小牧不得不承認，宋哥這個富三代的生活資源真的是很好，很捨得花錢享受，「你有
看到他客廳那兩隻鸚鵡螺嗎？」
　　「那什麼？」有養鸚鵡嗎？他怎麼沒看到？
　　「不是，紅色的兩隻，很大，落地的那兩個機器。」
　　「有有有！我想到了。」海允這才想起來有看到，不過被出門時間轉移注意力，就忘
記問了。「那什麼東西？」
　　「是音響喇叭，宋哥客廳那一全套，音響、幾台擴大機、兩隻鸚鵡螺，你知道那些東
西的總價嗎？」小牧在海允耳邊報了一個大概預估數字，差點沒驚掉他的下巴。
　　「把我轉手賣掉一百次，應該也買不起。」有錢人的世界真的很恐怖。
　　「別這麼沒自信，我可以出高價把你買下來。」
　　「少來，你會虧錢的！」海允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他下次還是別住宋哥的家，應該隨
便一個東西都價值不斐，要是碰壞怎麼辦？甚至不敢想像現在身上的這套衣服到底值多少
錢，要小心別弄髒弄壞。
　　起風了，天色也在瞬間變天，烏雲壓頂，雨絲很快落下。
　　海允抱著單眼和小牧躲到攤位棚下，深怕相機淋到雨水，這可不便宜呢。
　　雖然落下豆大的雨滴，但是攤位都有架棚子，來逛園遊會的家長也大多有備雨具，更
別說國小的孩子們根本不在乎下雨，照樣在操場上跑來跑去。
　　「活動到中午就差不多準備要收，我們要不再拍一下？拍一下雨中的學生景況？」小
牧提議著。
　　「可是要是相機淋到雨……」
　　小牧從包包拿出一支摺疊傘，砰地一聲打開。
　　「一起撐吧！」
　　「喔，好。」
　　小牧收起自己的相機，跟海允一起撐傘，不過摺疊傘本身不大，加上又是兩個成年男
子共撐，就顯得傘有點小。「我們靠近一點撐好嗎？」
　　海允點頭，就一把被小牧攬過去，單手拿著傘，一手搭著海允的肩，兩人以靠很近的
姿態在傘下，彷彿連呼吸都膠著在一起，共享體溫。
　　好、好近啊……
　　袁海允蒼白的臉上不禁有了淡紅，眼神有些飄亂，卻還是故作沒事樣，開始拍起照來
，在雨中漫步，他一邊拍，小牧側頭看著拍出來的成果，給予及時的建議。
　　靠得好近。
　　肩膀被手掌覆蓋輕搭著，衣服底下的肌膚溫度似乎升高，肩頭傳來發燙的熱度，海允
顯得很不自在，雙頰越來越紅潤。
　　這場雨，來得很快，去得也很快。落得滿地濕之後，又停歇了。
　　雨停，也差不多到了園遊會要收場的時間，一群學生跟老師們開始拆棚子收東西，被
雨澆息的氣氛又活絡起來。
　　但小牧的傘卻沒有收，搭肩的手往下滑，滑過海允的後背，在腰上停下，輕輕攬著對
方，手掌感受傳來的一陣輕顫。
　　「小牧？」
　　兩個人幾乎是呈現彼此相貼的姿勢，小牧認真看著海允，以一種小心翼翼的姿態對他
開口輕問：「要是你不排斥同性相戀的話，我可以追求你嗎？」
　　聽到這話，袁海允像是當機一樣，直接愣住，什麼話也答不上來。
　　小牧燦爛的笑容勾在嘴角，他鬆開手臂、收了傘，雨後陽光瞬間灑落在袁海允的面容
上，清秀五官彷彿在閃著光，讓小牧看到視線都無法移動。像是深深被吸引住，他向前跨
了一步，側了頭，在海允面頰上落下一個輕巧的吻。
　　「小海，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