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恆的好心情只維持到隔天中午許嘉玲給他電話為止。
不得不說，他媽媽實在太懂得拿捏他，也難怪上輩子還年輕的他被掌握得死死的。
許嘉玲說的是太太感冒了，整個人病懨懨的，少爺您要不要回來看看她。對了，她一直要
我別告訴您。
這是個明知是坑卻還是得往裡踩的情境，棘手得很。
他自然不想回葉公館，但能不回去嗎？這一世至今，她是刻薄了點，讓人厭惡了些，昨晚
對阿放說的話也不客氣，但她真的對他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嗎？沒有。
二月那件事怎麼說也是她護子心切。
甚至昨晚的事，她還沒找他發作。她沒找他發作，他就沒辦法跟她翻臉。
他不能在他媽什麼事都還沒對他做的時候，就判她死刑，上輩子她的示弱甚至哭鬧，都還
沒發生。
雖然說看起來恐怕快開始了。
下午的樂團練習他請了假，打算回去看看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衛辰放知道小少爺的打算後，打了個電話給邱崢，說他下午不過去葉氏了。
「我聽說溫茜茜在家休息，星星要回去看她？」邱崢問道。
衛辰放不意外邱崢知道這件事，「嗯。」
「去吧，應該的。」邱崢絕不會說什麼工作重要，男人豈可荒廢工作一事。
對他來說，葉旭峰的重要性超越一切。
衛辰放回道：「我會的。」
葉星恆一點都不想矯情說什麼你不必陪我去這種話，上一世獨自面對溫茜茜已花掉他太多
心力，現在有個人可以依靠，他才不要再假裝堅強，就算應付得來，也想黏著衛辰放。
他心裡還是緊張的，坐車來的路上一路跟衛辰放討論生日那天如何安排，兩個人都刻意不
談溫茜茜的事，直到下車，葉公館正在對面，衛辰放將他抱入懷，他才有些慢半拍地發現
，阿放的緊張不亞於他。
「她不會軟禁我的。」葉星恆撫了撫衛辰放的背，「放心，再怎麼樣都有爸在。」
衛辰放將人抱得更緊，他說不出來為什麼，或許是小少爺向來很乖，他害怕溫茜茜動之以
情，他會成為被撇下的那個，他不是不相信小少爺，是他明白這人有多容易心軟。
溫茜茜昨晚有一點沒說錯，她畢竟照顧了葉星恆十八年，就算母子後來出現了些嫌隙，十
八年的恩情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裡，如果她要小少爺做抉擇，他該如何是好？
衛辰放愈想愈慌張，聲音悶悶的，幾乎是哀求似地說道：「別拋下我。」
淚意剎時湧上葉星恆的眼眶，他想著前世自己的選擇，告訴自己這一世一切都不一樣，「
不會的。等我，我不會待太久的。」
衛辰放將人放開，卻執過葉星恆的手腕，唇輕輕碰觸他去年送的那個八芒星手環，明明只
是蜻蜓點水，卻生出一種纏綿悱惻之感，「去吧。」
葉星恆亮出手機，撥打語音電話給衛辰放後，再把手機丟回口袋裡，「那我進去了。」舉
步踏進葉公館裡。
走進葉公館裡，一種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明明這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但他如今心
裡的家，卻不再是這裡，而是他跟阿放一起住著的恆星居。
他走到溫茜茜的房門前，敲了敲門，「媽，我是星星，我能進來嗎？」
溫茜茜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進來吧。」
葉星恆推門而入，看到溫茜茜半躺在床上，滑著平板。她雖說是生病在家，不似平時那樣
精心打扮，但還是有打理過，並不是蓬頭垢面、隨意的穿著。
葉星恆想著這麼多年，她一直就是一個非常在意外表，連在葉公館也要一絲不苟的人。
「媽。」葉星恆笑著走近她，「生病了怎麼不跟我說，要不是許姨找我，我都不知道你生
病。」
「就沒什麼事，她也真是的。」溫茜茜放下平板，將手放進被子裡，對他笑道：「你看我
不是好好的嗎？」
葉星恆微笑，「沒有哪裡不舒服嗎？」
「就感冒而已，真沒什麼。」溫茜茜還是笑著，「對了，你期中考剛考完沒多久吧？考得
如何？」
「還不錯呀。」葉星恆回道。
母子分享起彼此的生活，葉星恆有些意外溫茜茜的不吵不鬧，這樣的她讓他覺得有些陌生
，甚至有些害怕。畢竟上輩子她有多麼執著，他記憶深刻，突然改變路線讓他有點不適應
。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默默地在內心提防了一下。
但溫茜茜臉色還是很自然，就像昨天跟阿放的那席話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他們母子這些年，說不定今天還是聊得最好的一天，她最柔軟、最慈愛，像是最理解他的
時刻。
但他當然沒有傻傻搬出衛辰放的事來說，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十八歲，這種心態攻防他還是
懂的。
雖然他也得承認他快淪陷了。就如他先前想的一樣，溫茜茜這輩子雖然讓他有些厭惡，像
是對許姨的態度，或是對盼兮的態度，但她畢竟沒有真正對不起他。
她或許不是非常愛他，可是除了昨天晚上她跟阿放的那一席話以外，她也沒有真正傷害他
。退一萬步想，一個擔憂兒子的母親，會講那種話，也是人之常情。
「沒什麼事情，你回去忙你的吧。」聊了半個多小時，溫茜茜就趕他走了。
「那我走了。」葉星恆確實也放不下阿放。
溫茜茜深深望著葉星恆的背影。從他走進這房間，她就覺得他跟她當年不一樣。他本來就
長得很好，看起來應該是真的被愛著，所以精緻漂亮的容顏透出淡淡的粉色，那是被精心
寵溺著最好的證據，連背影看起來都不孤單。
憑什麼她拿不到的，他就能夠拿到？衛辰放跟葉旭峰不是一樣的人嗎？
她竟然相信，衛辰放說會把全世界贏給他的話。她忽然發現，葉氏不管落他們兩個誰的手
裡，很可能都會是葉星恆的，怎麼算都不會是她的。
葉星恆這孩子對她現在這樣溫柔，只是想哄她、想騙她、想把本來都是她的拿走。
「等等。」為了要降低葉星恆防心，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聊衛辰放的事，但她終於忍不住了
，不想自己十八年的付出付諸流水，「你跟他……沒有回頭的可能了嗎？他明明很可能想
騙你。」
葉星恆心想，終於到了這個環節，他不想說謊，只輕輕地回道：「嗯，先前的事是誤會，
我這輩子沒他不行。」
溫茜茜放在被子裡的手緊緊捏起，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好，你們要好好的。」
葉星恆輕聲說道：「謝謝。」深深望著溫茜茜，像是想辨識她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祝福，
發現實在難以辨識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凡事有捨有得，他不會不懂，就算分辨不出來也沒有麼難，有昨晚他媽跟阿放的對話，他
媽哪可能是真心祝福。總不會過了一夜後突然就想開了，要許姨打電話給他，要他回來，
母子大和解吧。
看起來他媽絕對不會突然轉性的。
但能怎樣？他媽嘴上願意這麼說，維持表面的平靜，就很不錯了。
只是這葉公館，他恐怕要更久才會回來一遍了。
他信步往前，沿著樓梯下樓，看著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逐漸在自己眼中後退，最後終
於完全離開這裡，奔向對街上那個一直在等他的少年懷抱之中。
「阿放，我回來了。」
*
許嘉玲悄悄隱在暗處目送葉星恆離開。這孩子，比她跟他父親長得都還要更好一些，這是
她的、她親生的……
從她骨血裡刨出來的一塊肉。
她摀住嘴，掩住想要呼喚他的衝動，知道他從她答應那件事開始，就已經不屬於她。
她跟他不是母子，他們最多只是少爺和佣人之間的關係。
她得小心翼翼壓下自己對這孩子的驕傲，事實上也是，若這孩子不在葉公館長大，沒有葉
家的資源，光憑她自己……她不知道他能不能長得這麼好。
看著葉星恆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她又閃進廚房裡，忙著今天晚上溫茜茜要吃的餐食，
夫人今天確實整天沒出門，但她知道，夫人根本沒生病。
電話是夫人要她打給葉星恆的，從昨晚她被賞了一巴掌開始，她就猜溫茜茜和葉星恆出事
了，可是她資訊不足，完全猜不出是什麼事。
她不停地猜著夫人為何要裝病讓她打給葉星恆，她想拒絕打電話，可是根本不可能。
她要是敢拒絕，她的孩子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
夫人連盼兮都可以說捨棄就捨棄，那根本不是夫人親生的葉星恆呢？
她不停地想著，將晚餐的料大致備好，卻聽到夫人要出門的聲音。
她不敢去問說夫人您不是說要留在家裡吃晚餐嗎，怎麼突然又要出去了。夫人要不要出門
，豈是她一個小小的下人管得著的？
「我的房間去整理整理。」溫茜茜冷著一張臉交代道。
她的妝容已經打點過、看起來無懈可繫，穿上定製的小禮服，整個人明豔高貴，與方才半
躺在床上等葉星恆回來時判若兩人。
「好的，夫人。」許嘉玲低眉順眼地回道。
溫茜茜警告似地睨了她一眼，「妳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別把妳看到的說出去。」
「是的，夫人。」
許嘉玲就算心裡有了準備，但進到溫茜茜的房間裡，還是被嚇著了。
溫茜茜許多穿過沒兩次的衣服，此時全堆在地上，而且不是以本來的模樣，而是以破布的
形式。
它們很明顯被人用利刃一刀刀割剪成一段一段、一片一片，湊都湊不齊。
她邊打掃著那些衣服，內心開始慌張地想，夫人和少爺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葉公館的
隔音太好，她剛剛雖然想去偷聽，可是知道偷聽也偷聽不來，只能等著。
然而現在看到一堆被剪碎割裂的布帛，她下意識地覺得慌張，猜測這件事絕對跟少爺有關
係。
她想著夫人剛要她死死捂著這件事，不能說出去，又想著自己剖腹早產取出來的孩子，內
心暗暗地下了一個決定，她將房間打掃整理好，確定這些東西沒人能發現後，用手機上網
，查詢如何用陌生簡訊傳訊息給人。
不久，葉星恆和衛辰放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手櫞裡跳出一個陌生訊息，訊息只有寥寥數字
，甚至連標點符號都沒有。
訊息簡簡單單地寫著：「小心溫茜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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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回斷章剛好都短一些，原諒我吧！
因為31章七千多字全是肉（笑）
保證甜蜜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