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虛弱的袁海允在身體狀態稍微恢復之後，將地上汙穢緩緩清理乾淨，期間察覺自己的
雙手顫抖不已，好不容易清潔完成，就全身發軟倒在客廳的沙發上。
　　身體上下無一處不痛，難受到無法分辨哪些部位是真實疼痛、那些地方的痛感其實只
是錯覺，腦袋發脹，意識恍恍惚惚。
　　手機就擱在身邊，也想過是不是要撥電話求救？
　　不可能打給方雲永，不能打擾他去見母親的時間，照顧陪伴病人已經夠辛苦了，不應
該再這樣帶給對方負擔；打給宋哥或韓藥師……宋哥是老闆，總覺得不應該在非上班時間
還這樣麻煩人，韓藥師也是，每次有狀況就找上他，對他很不好意思……然後唯一剩下來
的人就是……方牧衡……
　　自從跟方雲永交往後，就盡量不要讓自己去想起這個名字，有了新交往對象卻還念念
不忘前任，這對方雲永來說很不公平，所以海允一直刻意去迴避想起前任，可是現在不知
為何卻想起他……
　　可能是身體不舒服人就容易脆弱，不自覺就會想起曾經對他好的人。抹去眼角的濕潤
，在沙發上蜷縮身體，一個人努力忍耐著，等著身體上的疼痛過去。
　　他想應該不會死掉吧？睡一睡就好了，腦子裡面跟心裡頭也一樣，會好的，會慢慢恢
復的。
　　就在沙發上漸漸失去了意識。
　　等到再醒來，未開燈的室內幽暗一片，看向窗外，天空是灰濛濛的色彩，今日因為下
雨，很難藉由天光去分辨時間。
　　袁海允看了看手機，顯示下午五點多。
　　想起桌上還沒收拾的殘餘早餐，方雲永準備的午晚餐在冰箱中動都沒動，根本完全沒
有胃口，可是一想到對方回來會檢查他有沒有吃，海允內心一個緊張害怕，連忙先傳訊息
給方雲永，說他身體不舒服，準備好的餐點就不吃了。
　　沒多久方雲永就回傳詢問要不要去醫院，海允拒絕，說多休息就好。
　　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抓來毯子，海允捲成一條蛹形，就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不知道過多久，身體被移動晃蕩，騰空飛起，袁海允睜開眼睛，發現是方雲永抱著自
己，他有些吃驚，瞬間清醒大半。
　　「怎麼回來了？」
　　「你都說不舒服，我怎麼可能還待在外面？」方雲永將人抱進室內，動作輕柔放到床
上，摸摸海允的額頭，「哪裡難受？真不用去醫院？」
　　袁海允沉默了下，才小心翼翼開口，「說不出哪裡疼，就是全身都痛，沒有力氣動。
不用去醫院啦！」
　　方雲永摸著海允的臉頰，有點蒼白，他當然也看到餐桌上那剩下大半的早餐，知道海
允一整天下來根本沒吃多少東西，然後心知肚明到底是怎麼了。昨天太過度激烈的性愛應
該可能造成海允無法適應，心理影響到身體對外的反應。
　　雖然經歷過兩任男友，但保守的海允從來沒有體驗過刺激不一樣的性愛，難怪身體產
生這種抗拒難受，方雲永心想自己應該多注意一點。
　　「會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見海允搖頭，方雲永揉揉他的腦袋，起身脫外套。「
我先去洗澡，等下再過來陪你。」
　　從棉被中露出小臉的海允點點頭，看著方雲永走去浴室的背影，心裡有點暖暖的。知
道他身體不舒服還特意回來陪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感動，早上難受倒在沙發上時是真的很
想打電話給雲永，但他不敢，很怕要求過多會讓對方嫌棄，只能強忍耐著，可一個人身體
不適時是真的很容易會感到孤單寂寞，心裡頭也空空的。
　　方雲永洗好澡後換上睡衣，就上床陪戀人，將人抱在懷中，沒有不規矩的行為，就只
是輕輕吻著他的臉頰。
　　「從一早就不舒服嗎？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週末是你跟媽媽相處的時間，我雖然不舒服，但也沒有很嚴重！」海允被抱在懷裡
，大掌在背後一下下輕拍撫摸著，不自覺讓他有安定的感覺。「伯母今天情況怎麼樣？還
好嗎？」
　　「今天還可以，沒有什麼激動情緒。」只是全程都沒有認出他而已，也許就是認不出
來，才不會讓她又想起父親，進而發生崩潰反應。「下週你還能陪我去嗎？如果覺得負擔
太大，不勉強的。昨天很抱歉嚇到你了。」
　　「……沒關係啦。」袁海允聲音悶悶的，被嚇倒是真的，但他也知道方雲永的母親生
病了，本來就是無法預測的狀況。「那下週六結束後……你要回來嗎？」言下之意就是還
要跟昨夜一樣嗎？
　　「害怕嗎？」方雲永輕輕揉著海允的腰，見他眼中流露出的畏縮神色，方雲永露出淡
淡安撫的微笑，「你怕的話，我就像之前一樣住外面就好，別擔心。我知道弄痛你了，對
不起……」
　　經過昨夜，袁海允知道方雲永是就由性愛發洩壓力情緒，壓力越大、方式越狠，他當
然可以拒絕，但拒絕後呢？方雲永又要一個人獨自承受，孤寂的滋味他非常明瞭，要放任
對方獨自在外，海允也不忍心。
　　「昨天真的很痛……」
　　「抱歉。」方雲永握住海允的手，放在唇邊細細吻著。「你是不適應，下次我會更小
心一點的……如果你還要讓我待在家裡的話……」
　　這個家本來就是方雲永的，因為顧慮他，所以方雲永就留宿在外，海允覺得這樣好像
有點鳩佔鵲巢了，他不能就這樣把人推向外。
　　「沒、沒事啦……不要太用力，我會忍耐的，你回家住好了，我想陪你。」
　　「好，海允，你讓我好感動，已經很久都沒有人這樣對我了，沒有你在身邊，我真的
會覺得很累……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低沉嗓音帶著溫柔與脆弱，寵溺中又帶著絲絲懇求，這種與平日大不相同的面貌，讓
海允在不知不覺裡深陷下去，內心逐漸被方雲永填滿，愧疚心疼下只想為對方多付出一點
。
　　「我也是，雲永。」
　　兩人緊緊相擁，在夜色深沉中逐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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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一一早起床，袁海允身體還是有點虛弱，腳步虛浮，但他拒絕方雲永提議請假一天
。
　　「沒事啦！」海允笑笑，負責任的他還是覺得工作重要，別輕易請假比較好。
　　昨晚經過方雲永的安撫，海允以為難受的身心靈會好一點，身體疼痛是因為太激烈的
性愛，休息過就會恢復，原先是這樣想的，可是隨著上班過正常日程，卻覺得好像哪裡不
對了。
　　上藥之後，受傷的地方沒那麼痛，問題是其它感受卻好像發生變化，說不出哪裡不對
，日子還是照常，晚上回家兩人還是做愛，方雲永在發洩壓力情緒之後對他更好了，應該
要很滿意現在生活，海允卻感受所觸及的一切變得虛浮，明明一如往常，他感到的竟是不
真實。
　　摸到的東西、踩踏到地面、工作上的處理、還有每一個面對的人，好像有一道看不見
的膜將他阻隔，所有東西都很不真切，光影有時在眼前散亂開來，讓他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
　　「海允？」宋醴泉看著臉色不太好的袁海允，關心地問：「你怎麼了？」
　　海允回神就看到老闆在面前，有點恍神被嚇了一跳，「沒、沒有……我好像……好像
快要感冒了……」慌亂中胡亂找個理由，想要藉此掩蓋過去。
　　宋醴泉伸手摸摸袁海允的額頭，幸好溫度如常，「沒發燒，但你要多注意一點，有不
舒服要趕快去看醫生。」
　　「好。」海允偷捏了下大腿，要自己趕緊回復工作狀態。
　　宋醴泉得到回答，沒有馬上離開，沉吟了下，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著海允：「我問一
下，學弟週末都會去看他母親，看完之後呢？都住外面嗎？」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海允一愣，沒有立即反應過來，只抓到最後一句話：『都』住外面
嗎？之前是都住外面沒錯，他下意識就點頭。「怎麼了嗎？」
　　「沒。」宋醴泉微笑搖頭，「關心一下學弟而已，我之前偶爾也會去看他母親。沒事
，你繼續工作。」
　　袁海允不疑有他，讓心思回到工作上。
　　這週工作依舊是方雲永帶著他，有一場標案簡報也帶著海允前行，經驗不足的他自然
是無法對公家單位審議人員發表簡報內容，不過親自在旁邊看方雲永講述計畫規劃方向就
很值得。
　　氣勢不亢不卑，條理清晰從大到小，完整分析建物重修計畫與未來發展目標，結合當
地環境地貌，歷史沿革再到現今人文風情，讓歷史建築不僅僅只是單純修復，額外還提出
當修復落成之後可以融合的附近商家規劃，與一份宣傳建議書。
　　雖然審議委員不太注重後續規劃，反正也是委包出去，但相較於其它公司的簡報設計
書，昊璽事務所很明顯就是可以看見誠意兩個字。讓委員滿意點點頭。
　　袁海允看著簡報中呈現出的預想規劃完成圖，是部分拆除的建物加上重新設計的模擬
圖示，那是用電腦畫出來的，以他現在的功力來說畫圖不難，看見自己的製作成果展現出
來，真的是令他心中有滿滿得意與驕傲。
　　經過審議委員例行詢問幾個問題之後，這場投標簡報就完成，方雲永起身鞠躬，接著
就帶著海允離開會議廳。
　　「好緊張喔。」出到外面，袁海允才放鬆下來吁了一口氣。
　　「古蹟審議的人員還有政府單位部門的人，其實都是這幾位，頂多文資委員會因為時
間關係輪流出席，你看我給你的資料，上面都有這些人偏好著重的部分，就算簡報前無法
得知現場出席的是誰，但會議當下只要掌握好他們的喜好，得標機率就會大幅增加。當然
昊璽本身在這一方面就是很加分了。」
　　海允看著平板中的資料做註記，認真學習，這些都是以前在荷品學不到的，一樣都很
忙碌，在昊璽就是能夠多方面接觸探索，待一年的經驗值遠勝其它不上心訓練員工的公司
好幾年。
　　出了公家大樓走往停車場，方雲永習慣性地伸出手想要摟向海允的腰，沒想到海允卻
下意識一閃，避開他的手，這讓他一愣，腳步也停下來。
　　發覺身邊的人消失，袁海允止住步伐向後看，疑惑對著方雲永問道：「有東西忘記拿
了嗎？」
　　看著海允臉上表情沒有任何異樣，方雲永拉出微笑搖頭，「沒有，我們回去吧。」
　　根本沒察覺剛剛發生的事，袁海允收回平板走到車邊，卻發現自己要拉開車門的手在
發抖，這幾天盤旋縈繞的感受又湧上來，不知道為何總是這樣，略帶慌張開門上車，將顫
抖的手壓在包包下方。
　　拉好安全帶鎮定下來，裝做什麼情緒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