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可能有隻字片語讓人疑惑是冰夏還是夏冰(或是夏冰夏、冰夏冰),如果有明
確CP傾向者,請左轉XD
*其實我沒有很在意他們之間的攻受 ,還是一樣,愛依然屬於他們,攻受問題以
及OOC都屬於我。
*這篇的時間點設定在第三部第四集番外<傷痕>的隔天,或多或少有原作劇情暴雷,
所以還是設個防暴頁。
意識逐漸清晰,紅色眼眸緩睜,習慣性地往身旁蹭去,卻沒碰觸到熟悉的溫度。
冰炎猛然睜開眼,只看見側邊枕頭上微微塌陷的壓痕,以及塌塌米上摺疊方正
的棉被,他正疑惑搭檔會去哪,下一秒便感受到房外迴廊傳來熟悉的氣息。
坐起身的瞬間,腰側襲來一陣幾不可察的痠麻,他忍不住失笑,隨手拾起放在枕
邊的外套走向屋外。
下了一整夜的雪雖然停了,推開拉門的瞬間,冷冽的空氣仍撲面而來,清晨的天
色微亮,墨藍的天幕徐徐撤去,天邊逐漸露出魚肚白的曙光。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對上來人的面龐,半精靈低吐了疑惑的話語。
「睡不著嘛,所以就起來看雪。」
黑髮人類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視線停留了半晌,帶有淡淡旖旎笑意的嗓音落下,
對不起,昨天好像有點久。
恍然明白夏碎意指為何,一股羞赧的心緒油然而生。他撇頭掩飾泛紅的面頰,暗
忖他和夏碎的親密舉動都是信手捏來,互相撫慰或繾綣情事總是興之所致,對方煞有
其事為昨夜的情事道歉,反倒令他手足無措起來。
「把外套穿起來,別冷到了。」彷彿為了隱藏自己的羞赧,他用不相干的話語回
應著,將手上的外套披到黑髮人類身上,隨後又嘀咕「這種事不用道歉吧。」
他走出房門時,便讓焰之谷的力量在空氣中流轉,周遭溫度早已不再凜冽,但夏
碎仍順從地穿起外套,接著轉頭望向迴廊前方的庭院。
他順著夏碎的視線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雪白,庭院的地面和樹木都覆蓋上潔
白的雪,白茫茫一片。他們所在的別院距離藥師寺本家不算遠,但在如此靜謐的雪景
中,卻顯得遺世獨立。
昨日和雪野家主會談之後,他們稍作休息便回到藥師寺本家。
就如以往和對方回藥師寺家一樣,他花了一段時間在庭院閒逛或在偏房等待。
等待夏碎在主屋內屈膝正坐和家主深談;接著夏碎帶他回到童年和母親居住的別
院,他在緣廊等待那人整理久未居住的房間。
其實他看得出來別院有定期打理,日式木屋雖然老舊但仍窗明几淨,夏碎的舉動
僅是個懷念母親的儀式。
不同以往,昨天等待的時間確實有點長。隔著拉門,他注視著夏碎跪坐在母親的
梳妝台前,伸手輕拭一塵不染的桌面,恍惚之間,他宛如看見年幼的黑髮男孩倚靠著
母親,傾訴著生命中的崎嶇。
彼此的生命軌跡如此相似,所以冰炎深知那些被至親欺騙、背叛、遺棄的種種遭
遇,在對方心底留下多少椎心刺骨的痛。
他理解夏碎所做的一切,理解那人為何沉淪、為何清醒;理解那人為何奮不顧身
追求真相,也理解那人為何在信念四分五裂之後,仍堅強地走回應行的道路上。
思忖的心思暫止,他湊近坐在緣廊的人類,雙臂從後方環繞夏碎的胸口,將對方
摟住。
肌膚相觸之刻,他彷彿也將七歲喪母的黑髮男孩,以及五歲被迫獨自生活的幼小
半精靈,一同擁入懷中。
他們都不再是脆弱無助的孩子,卻也還不是成熟的大人,無法完全不受過往經歷
的影響,支離殘缺的童年與父母留下的執念仍在心裡刻下揮之不去的深痕。
半精靈收攏手臂的力道,但他希望長大後的自己,擁抱的份量足夠安慰當時弱小
的兩個孩子。
夏碎輕撫他環繞於前方的手臂,安定感隨之滿溢心頭,頃刻間,半精靈想起當時
對方也是這樣安撫他的心緒。
同樣是被冰雪披上銀裝的場景,冰牙族的領地和藥師寺家的庭院有著全然不同的
氛圍。半夜時分,冰炎走出冰牙精靈為他準備的房間,視線所及是一片晶瑩,細微的
冰晶在空氣中閃爍,整個世界都是銀白色的。
然後,他看見睡不著的黑髮人類佇立在庭院一隅。
他從長眠甦醒之後,便一刻也不得閒,短時間內見了許多人、去了許多地方,甚
至實現幼年時與黑王的約定,帶著足以共同肩負重擔的同伴前往獄界。
以致於他終於有時間和夏碎獨處,已是他們在冰牙族最後一天的深夜。
走近夏碎身後時,歉意、愧疚、心疼的思緒猛然自心底湧上,他一時不知道要怎
麼起頭跟那人談話。
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從前毫不費力就有聊不完的話題,冰炎在心中調侃自己。
內心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句輕柔的音質落下,對不起。
然後他伸手將夏碎摟入懷中,緩緩地把頭埋入那人的頸肩。
「嗯。」對方單音節應答著,接續隨著彼此心跳的節奏輕拍他的手臂。
被重要之人拋下是多麼痛徹心扉,那人對於自己的痛苦卻一句話都沒說,沒有責
備也沒有原諒,僅僅一個單音節應答就包含太多夏碎對他的理解。
對抗詛咒及命運的理由、拋下搭檔前往鬼王塚的理由、將他人傷痛置於己身之前
的理由,以及義無返顧追隨三王子腳步的理由,那人都明瞭。
這樣就足夠了,冰炎思忖。跨越千年、走過死亡,有人即便承受他帶來的傷痛,
仍接受他所有不堪、狼狽、任性的一面,便足夠了。
夏碎的應答像純淨的雪花,徐徐飄進他的心田,那些紊亂的心緒隨之沉澱下來,
結成透亮的冰晶。
「下雪了。」
黑髮人類帶著笑意的話語落下,將他的思緒拉回,他抬起視線,只見輕煙一般的
細雪紛紛揚揚落了下來,然後夏碎像個孩子一樣,將手伸出屋簷外,接住一片六角雪
花。
上一次如此閒適地賞雪是多久之前呢,冰炎暗忖,依稀記得是高二的寒假,和妖
師學弟解決遊艇上的騷動,年假已過了大半,他在開學前應搭檔邀請參加藥師寺家的
祭典。
偌大的藥師寺本家充斥著壓抑的氣氛,尤其祭典期間更是肅靜,四四方方的和室
坐滿藥師寺家的成員以及少數幾個外賓,冰炎選了牆邊的一角坐下,如往常一樣等待
祭典結束。
中場休息時,夏碎走向他,拉著他的手腕穿過層層宅院,鑽過庭院小門走出屋外
時,他低聲問道,中途偷溜沒關係嗎。
對方沒有回應他的提問,僅是促狹地淺勾唇角。柳絮般的輕柔白雪開始飄落,下
一秒,夏碎牽起他的手,奔跑起來。
細雪漫天飛舞,他們越過街道、走進宅院後方淺山的森林,奔跑之間,四周景色
在雪花飄落中化成一片虛影,他一時不知道夏碎要帶他們去哪。
前幾天的積雪還未消融,沒有使用任何符咒或術法的情況下,奔跑的每一步都深
陷在雪地裡,不一會兒他便感到心臟急促跳動,細細的汗珠沁上額頭。
冰炎沒有細算他和夏碎跑了多久,他們最終在森林深處空曠的一隅緩下腳步,萬
籟俱寂的森林裡,僅有鞋子擦過雪地的沙沙聲,以及彼此的呼吸聲在耳膜迴盪。
然後,夏碎拉著他的手往後倒,兩人就這樣一同倒在鬆軟的雪地上。
他們沒有交談,只是並肩看著雪無聲地飄著,越下越密的雪織成一面白網,將整
個世界收斂起來,僅剩人類與半精靈被包裹在雪景裡。
四周是一片無垠的雪白,沒有地平線亦沒有天地分野;沒有宿命亦沒有替身術;
沒有精靈亦沒有人類,他不自覺忖度著,在無盡的大自然裡,他們所面對的一切都如
滄海一粟,不足為道。
那些詛咒、命定、怨恨以及更多難以言喻的苦痛,都被紛紛的雪花輕輕拂去。他
忍不住盼望韶光可以在此時此刻停下來。
身旁那人起身的動靜,使他忖度的心思暫止,冰炎微張口正想詢問怎麼了,剎那
間,黑髮人類傾身靠近,清秀的臉龐在他眼前放大,他們吐息而出的團團白氣在冷冽
的空氣中迴繞著 。
唇間輕柔觸碰之際,可能是森林太過寂靜,也可能是一半的精靈血統太過敏銳,
冰炎恍然聽見背後的雪地傳來嫩芽萌發的聲音。
地底深處的新芽頂著厚重的積雪,不屈地破土而出。半精靈暗忖,他和夏碎也好
似這些掙扎著要冒出雪地的嫩芽,頑強地鑽出宿命的凍土。
回憶的心緒落定時,他頓時明白夏碎當時為何會傾身吻他。
大概是因為細雪紛飛之時,不管是人類或半精靈都需要一點溫度;又或許是生命
中的支離殘缺,都在此刻隨著飄飄揚揚的雪花煙消雲散,讓他們可以獲得半晌無拘無
束。
他抬手拂上搭檔的側臉,原先還在注視庭院雪景的夏碎怔忡片刻,手中的雪花倏
地滑落。
彼此鼻尖相觸,隨後黑髮人類勾起惡作劇得逞的淺笑,伸手抵住半精靈的唇瓣。
冰炎無聲地挑了挑眉,對方觸碰過雪花的掌心帶著涼意,他握住那隻封住自己唇
瓣的手掌,細細親吻著。
起初,他們的舉動還略帶玩笑意味,然而當唇瓣與對方掌心碰觸時,冰炎感到旖
旎的氣氛油然而生。簡直像高中生一樣,半精靈在心底腹誹。
明明都已步入成年,在面對彼此時卻仍學不會長大該有的成熟。但他接續暗忖著
,這樣倒也挺好,隨著時光推移,他們之間許多事情不斷轉變,但珍視對方的心情卻
從青澀少年時起,就未變過。
冰炎湊近壓向黑髮人類的胸前,對方這次沒有阻止,反倒乖順地隨著他的動作在
迴廊平躺下來,他低頭輕蹭夏碎的頸頰之間,接著不禁思忖,有些事情還是和過往不
同了。
比如,七歲的雪野夏碎失去母親之後便孑然一身,然而十九歲的藥師寺夏碎即便
失去龍神之力、撕碎父慈子孝的假象,仍非一無所有,那些曾經走過的、奮鬥過的時
光滴水成河,都在他的生命裡留下不可抹滅的痕跡。
比如,十七歲的冰炎孤身背負三王子遺留的歷史任務、承受詛咒的陰霾,將所有
人拋下獨自前行著;十九歲的颯彌亞開始學著示弱、學著緩下腳步、學著與重要之人
分擔這一切。
又比如,同樣是雪花紛飛之時,當年夏碎和他唇瓣相觸的剎那,他渴望著時間能
夠停下來;此刻他低頭隔著衣料親吻恆亙於對方胸前的傷痕,卻不再盼著時光暫止。
冬陽自遠方地平線升起,蔚藍色的天幕倏地被照亮了,庭院裡的皚皚白雪隨之染
上一片金黃,冰炎瞇起眼,思忖他鮮少向主神抑或是狼神祈求些什麼,但現下他卻發
自內心地祈禱著。
時光流轉,季節更迭,他希冀著能與身旁那人一起背負所承擔的重任,然後走過
無數個四季。
心中默念的祈禱落定後,冰炎清楚地聽見庭院裡的樹木抽出嫩芽的聲音,他淺笑
忖度著,這應該是神對他適才祈禱的回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