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夏日戀情找上門來 07
作者: niwa23 (light) 2024-09-17 22:31:58
猶豫很久要怎麼分段，最後還是決定一次放8千字
中秋節快樂！
還在嗆咳的羅里臉頰越來越燙，避開了對面兩位女性的訝異目光，抓過紙巾自己擦。
瓦爾特也不太在意他的舉動，大手輕輕撫了一下他的背，便坐回位置上，若無其事地
繼續話題。
「這裡也有電視，羅里昨天說過他有Netflix，我們可以留在這看。」瓦爾特微微偏
頭，示意客廳那邊擺著的超大螢幕智慧型電視。
瓊安望向羅里的眼神變得古怪，她知道羅里最近是沉迷別家平台的電視劇。而且眾所
皆知，「要不要來我家看Netflix」就等同於「要不要來我家看貓」，是找人回家親熱時
約定成俗的暗示。
羅里瞪大了眼睛，他在介紹環境時明明是說電視有PrimeVideo、Netflix和Disney+以
及YouTube，都可以直接用他的帳號觀看，瓦爾特卻把自己的提議混在一起講，莫名變成
了要一起看。
「……羅里還有遊戲機。」這時，喬伊絲在這頓午餐第一次開口了，她睜著一雙大眼
睛看著瓦爾特，聲音小小地說道，「我們還收集了很多桌遊，越多人一起越好玩。」
聽到喬伊絲說話，瓊安和羅里不約而同地屏住了氣息，而不知道這種情況有多麼難得
的瓦爾特，似乎憑觀察掌握了狀況，立刻溫柔地回應，「那我們有機會一起玩吧，等妳們
工作比較不忙的時候。」
得到友善的回應，喬伊絲綻放開心的笑容，眼神發亮地看著瓦爾特。
會陪她哥哥的就是個好人。羅里幾乎能看見她認可這個男人的思考過程，頓時有點頭
疼。
儘管談話方向有點奇怪，瓊安不時投來探究的眼神讓他很尷尬，可是氣氛卻意外緩和
不少。
本來還以為會搞砸的午餐意外順利，瓦爾特還耐心地聽了一會瓊安解釋馬術治療近年
來跟醫院的合作案例。
直到午餐結束，瓦爾特先離席上樓休息，他們才終於有機會討論尼克的指控。
「我需要發個聲明吧？」羅里苦惱地說道，拿起手機檢查網路上的評論。
「不用理他。」瓊安搖搖頭，「你如果跟他公開吵架，只會給他流量。」
尼克昨晚的直播沒有太大迴響，他的粉絲追蹤數不到羅里的十分之一，很多人根本不
知道這件事。
一些專門寫影劇八卦消息的自媒體想要《慢速戀愛》的流量，發文討論了這個直播，
但目前為止大部分的討論都是抱持保留態度，對於尼克的指控半信半疑。
畢竟一直以來羅里的形象比對方好太多了，大家不太相信。
「我什麼都不說嗎？」羅里有點錯愕。
就算對於大眾而言，不過是某個真人秀的八卦流言，身為當事人，羅里的IG已經湧進
私訊和留言，有粉絲表示不敢相信他是這樣的人，也有人辱罵他一看就是心機婊子，確實
有網友相信那個無中生有的指控。
總是有人相信站在大眾意見的反方向，就代表自己眼光獨到，看到當紅的羅里出現爭
議，立刻就出現落井下石的聲音。
「如果他真的有被你霸凌的證據，不會在那邊講一些含糊不清的感受，還故意把自己
以前被男同志騷擾的經歷放進來混淆視聽。」
瓊安嚴肅地說道，「你現在回應的話，是把這件事推播給上百萬人知道，而不論你再
怎麼澄清，都會有人認為無風不起浪，堅信霸凌一定是真的。你只是把人數提高而已。」
羅里很想直接發文澄清，可是他也明白瓊安的意思，這幾個月來，他已經遇過幾次零
星的爭議事件。
他逐漸明白，以為把話說清楚就能獲得理解，是太過天真的素人想法。有時就算有客
觀的事實，人們依然會認為自己的觀點是真理。
在錄製《慢速戀愛》時，女生成員一時興起在自由活動時間去散步，想互相拍攝一些
戶外美照，之後再去馬場會合。
可是那天氣溫很高，羅里便自己扛了好幾瓶礦泉水，在集合時間分給有去散步的人。
羅里長年在牧場活動，深知缺水容易中暑，只是很單純想著要帶水給大家。
可是這個舉動，有的成員認為「哇好貼心」，也有成員事後採訪時表示「羅里真的很
有小心機，你們看他多懂得這些伎倆」。
那個女生只是半開玩笑隨口說的，可是羅里的人氣太高，出現的每一個鏡頭都被大肆
討論，網路上分成了多種陣營，有不少網友真心認為羅里帶水過去是一種手段。
到了後來，還有不喜歡他的黑粉四處發文，一口咬定羅里故意不跟大家說要帶水，害
人中暑才裝作救世主出現。
有這種主張的網友被罵了腦子有問題，又惱羞成怒，轉而各種人身攻擊、貶低不認同
自己的網友，連發一堆留言說羅里的粉絲都是腦殘，只會無腦護航，就是公主病小妹妹才
會吃這套。
羅里有個還在唸國中的小女生粉絲，從他粉絲只有兩百人時就追蹤他了，至今每一篇
文章都會留言，那個女孩因為幫他說話而被怪人纏上，從照片、長相到朋友合照都被肉搜
辱罵。
羅里看到小粉絲被酸民騷擾到哭，終於忍不住發文澄清。
他在IG發長文解釋，女生們出門時他在拍攝單獨採訪，是半小時後才知道她們先出發
，來不及提醒她們要帶水，真的沒有蓄意謀劃。
這個回應沒能獲得正面效果，反而被訕笑「有必要這麼認真嗎？」、「這種小事有什
麼好特地澄清的？」
不相信的人沒有因為他的解釋而改觀，反而又多了一些網友認為他經不起批評，器量
真狹小。
經過幾次無效的溝通互動，羅里漸漸明白，有時留言只是反映了網友自身的價值觀，
其實和他本人沒什麼關係。
「那個……」這時，喬伊絲有點驚慌地出聲，她舉起自己的手機，「剛剛在餐廳的客
人，上傳影片了。」
這年頭的小朋友們幾乎人人具備剪輯技能，用APP編輯一下，輕鬆就能上傳手機拍攝
的影片。
『你和尼克還好嗎？』只出現半個背影的中年婦女提問道。
『尼克？哪個尼克？』羅里一臉茫然的回答。
這個影片上傳到抖音和X，少女的標題是「羅里和他根本不熟，一時間完全想不起他
來好嗎」，似乎是為了替他平反。
這個影片被一個大型仇恨帳號轉發，標題變成了「哇塞是多不放在眼裡」，後者在X
上瘋傳，一個下午就有了幾十萬觀看。
網路上的輿論也正式被點燃。
－－他因為這個節目大紅，會不記得有個成員叫尼克？
－－大紅的是慢速戀愛，是克萊兒和羅里，他和尼克在節目裡就都沒什麼互動了。
－－羅里很明顯和女生們比較要好吧，再來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萊斯特，同
房的室友是安東尼和亞當，根本輪不到尼克接近他。
－－羅里的IG追蹤數是118萬，克萊兒的追蹤數是138萬，你說7萬尼克有功勞？
－－但他們住一起，不記得很奇怪吧？
－－節目拍攝時間是一年前，又不是室友，羅里這一年遇過十個尼克了吧。
－－每個人身邊總有幾個尼克。
－－羅里是最晚加入的成員，只和他們住兩週，不會第一個想起這個尼克還算正常？
坐在客廳裡，羅里試著不要每隔幾分鐘就去看一次社群網站，即使他知道現在以他為
主角的網路文章正大規模增生中，他還是著重在目前能處理的事情上。
平時羅里會準備好未來一週要發布的貼文，從有收錢的工商、粉絲的禮物到公關品，
他會預先列好要發布的內容。
已經有廠商陸續來信詢問狀況，羅里只能盡可能澄清，並寫信聯繫製作人是否能夠替
他背書。
羅里在大量的私訊訊息中尋找廠商，他想確定包含今晚在內，未來三天要發布貼文的
商品是否還要進行曝光，也許有些廠商根本就不希望跟他扯上關係了。
『我們公司要討論一下。』比較好的廠商傳來公事公辦的訊息。
『什麼意思？為什麼不發布？』有一些廠商明顯是亂槍打鳥找了一大堆網紅曝光，其
實根本不太清楚羅里是誰，也不知道他今天的爭議，直覺認為是不負責任的網紅開天窗變
卦，口氣極差。
『尼克到底是怎麼回事呀？他怎麼會突然這樣講呢？你一定很生氣吧，真是辛苦你呢
。』也有不知道是小編還是老闆的廠商，用親暱的口氣關心，羅里卻有種直覺，沒過多久
這段對話截圖就會被流到網路上。
正當他不小心又瞄到辱罵私訊，不自覺地蹙起眉頭時，一個咖啡杯遞到他面前。
「休息一下吧？」抬頭就看到瓦爾特站在沙發前，溫柔地說道。
「……謝謝。」羅里放下開始發燙的手機，接過了咖啡。
瓦爾特抬手輕輕摸了他的頭，彷彿隨手安撫小貓小狗的舉動，讓羅里心裡閃過一絲搔
癢的悸動。到他這個年紀，就連母親都不會隨意做出這種親密行為了，羅里身邊也沒有對
象。
「讓你看到丟臉的場景了。」羅里鬱悶地說道。
「你是指哪一個？」瓦爾特在他身旁坐下來，微偏著頭問道。
羅里受到了意外重擊，他沒想過跟這個人重逢，更沒有想過會讓這個男人看到他和遊
客周旋、抱著羊在塵土翻滾，幹活後渾身汗水與泥濘的模樣。
要是七年前生活在繁華首都的年輕版羅里知道會被瓦爾特看到自己在鄉下的樣子，恐
怕會選擇先一了百了。
「開玩笑的。」瓦爾特似乎知道他在胡思亂想，抬手輕輕撫摸他的臉，「從見面以來
，我沒有覺得你丟臉過，所以我不懂你的問題。」
「……你沒想過我會在這種地方工作吧。」
羅里畢竟是在牧場長大的，就算他從小就受不了父親和親戚的粗俗作風，他不會貶低
這份養大他和妹妹的職業。
可是他知道瓦爾特記憶中的他是什麼樣子。
就算那時沒什麼錢，羅里很會穿衣服，總會在二手商店找到完美的時髦衣物，連鎖平
價品牌的快時尚也能被他穿得很好看。
他出現在瓦爾特面前時，是個精心打理自己外觀的青年，走在路上每週都會收到星探
的名片。
很多人都以為他是首都出生的都市人，還有鄉村來的同事和他說話時會害怕，擔心會
被他瞧不起，殊不知羅里是從更鄉下的地方出身的。
「我的確很意外。」瓦爾特坦承道，正當羅里默默咬緊嘴唇時，男人又徐緩說道，「
可是看得出來你很認真過日子，這樣很好，你看起來也比以前更健康了。」
羅里愣了一下，便看見瓦爾特掃了一眼他的身體。
「看起來也變結實了。」瓦爾特的目光不帶情色意味，友好地說道，「現在應該不會
動不動就噁心反胃了吧？」
那彷彿由衷替他高興的語氣，讓羅里心頭一熱，同時他也回想起和瓦爾特相遇時的狀
態。
──也許是回憶總是會擷取快樂和失去的部分，羅里忘記了他那時雖然年輕漂亮，肩
頭沒有一座牧場，可是不知道人生方向。那時的他過得並不好，前一份工作損害了他的身
心健康，他還差一點酗酒，體力差到不行，想法消極負面，整個人一團糟，幾乎快放棄了
人生。
「……我正在被網路輿論炎上。」羅里說道，平板的語氣，不知道自己是在舉例丟臉
的事跡，還是在討拍。
「如果有人太過火的話，我很樂意協助你。」瓦爾特看著他，沉靜地說道。
羅里愣了一下，沒想到會得到這麼認真的回應。
他知道瓦爾特能做到什麼地步，但比起獲得強大靠山，瓦爾特願意認真看待他的驚慌
，這一點帶來的安撫效果非常強烈。
網路上每天都有人承受霸凌與言語攻擊，可是一旦受到攻擊的對象是自己，很少有人
能夠發自內心認為這很稀鬆平常。
「謝謝你。」羅里輕聲道謝，又抬眼補充說道，「但目前還不要緊，我會試著處理看
看。」
「我同意瓊安小姐的建議，不知道對方還有什麼企圖的情況下，你可以先等待一會。
」瓦爾特按住他不自覺去摸手機的手，「休息一下。」
羅里思考半晌，他剛才已經寫了一封信給製作人，可是這天是週末假期，對方也許不
會這麼快回覆。
在那之前，就算他說「沒有霸凌」，也只會被認為是在各說各話。
「──好吧。」羅里點點頭，捧起咖啡啜了一口。上面擠了鮮奶油，以前他確實很喜
歡這樣喝，微苦的咖啡配上甜膩的鮮奶油，在這種時候相當撫慰人心。
而且這個男人居然會記得他喜歡的咖啡喝法，羅里暗自驚訝對方的記憶力。
他們相處的時間明明並不長，羅里知道自己在對方的生命裡只佔據了無足輕重的小角
落，只是轉瞬即逝的假期。
瓦爾特沒有再找話題，相當自然地拿起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書，坐在他身邊讀了起來。
整幢別墅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依偎在客廳，讓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場景。
羅里難以忽略身旁的高大男人，即使是現在，彼此若有似無貼在一起的大腿，處在同
一個空間，都讓羅里感到有點緊張。
直到今天早上他都還受不了這種緊張感，光是瓦爾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就快把他逼
瘋了，可是現在，他發現瓦爾特的存在感居然能夠壓過在網路上被幾十萬人嘲諷。
「還好你在這裡。」羅里脫口而出。
瓦爾特抬起頭，看過來的神情有點訝異，彷彿被隨手逗弄的小貓小狗舔了一下手指。
羅里默默轉開視線，低頭尋找遙控器。
「我很榮幸。」瓦爾特靠近他這側的右手鬆開書本，抬起手臂。
「我才不會躺。」羅里抿起嘴唇，努力不看男人空出一塊空間的修長大腿。
瓦爾特嘴邊浮現莞爾笑意，只是一個舉動一個眼神羅里就明白他的意圖。
羅里也發現了，尷尬地撇過頭，按著遙控器瀏覽片單。
他微微側坐著，背輕輕地貼到瓦爾特身上。
即使沒有回頭看，羅里彷彿能從相貼著的身體感覺到瓦爾特在笑。
男人對他選片沒有任何意見，看羅里挑了個從第一集開始播放的影集，便闔上書本，
跟他一起觀看。
畢竟是聽說評價很好，之前就放在待看清單的作品，故事本身還不錯，有著近代流行
的快節奏、好聽的音樂，以及色彩豐富的畫面，每一集都有一個故事段落結束，是能輕鬆
看完的影集。
只不過，男同性戀有夠多。
羅里知道這種話放到網路上來說絕對會燒到飛起，可是身為同性戀的他，和瓦爾特靠
在一起看帥氣的男演員們互相挑逗試探，尷尬到臉上都快著火了。
幸好瓦爾特沒有發表評論，真的很盡責地當個陪伴者，對於這種娛樂影集也看得很投
入，會隨著劇情和他一起笑，一集播映結束時，會在下一集的片頭按一下暫停，問問他是
否需要什麼。
瓦爾特替他倒了水，還用冰箱裡的食材做了簡單的點心，要是被瓊安發現他這樣招待
客人，他大概會被處決。
看到影集中，還是大學生的稚嫩男主角去學校上課，和大學講師在個人辦公室談話的
場景，羅里以為來到了淨土，中年組和年輕人組的交流是喘息的時刻。
下一秒，大學講師一把扯住男學生的領子，粗暴地吻了他。
「拜託！」羅里傻眼地揮舞叉子，「這是犯罪！」
他不自覺流露而出的真實反應，似乎讓身旁的高大男人有點驚訝，瓦爾特頓了一下，
隨即用手遮著嘴巴，偏過頭無聲地細微顫抖。
羅里知道這代表他確實地戳中了男人的笑點，頓時不滿地瞪了瓦爾特一眼。
「這部影集的背景設定在1980年，也許是在反映當時的社會現象。」瓦爾特坐直了身
子，安撫似的說道，「雖然現在恐怕還是有這種事，只是不會這麼明目張膽。」
「你遇過嗎？」羅里盯著男人那張俊美的臉，擔心地問道。
他能想像年輕時的瓦爾特是那種金髮碧眼的美少年。
瓦爾特反問，「你介意？」
羅里微微抿起嘴唇，眼神十分嚴肅，比起曖昧或吃醋，聽到這種權勢不對等的關係，
他第一時間是感到擔憂和不適。
「我唸的每一所學校都有父母捐贈的大樓，師長們連我的指甲都不敢碰的。」
瓦爾特解釋道。
羅里的表情明顯放下心來，又心滿意足地拿好盤子吃點心。
他的嘴邊沾到了碎屑，瓦爾特靠過去示意他抬頭。沒想到漂亮青年幾乎是瞬間往後退
，背部抵上沙發，緊張地瞪大眼睛。
瓦爾特頓了一下，用拇指輕輕撥掉他嘴邊的碎屑，「沾到了。」
「……謝謝。」羅里還以為對方要直接用舔的，嚇了他一跳。
氣氛頓時有點古怪，驟然安靜下來。
偏偏電視正播放著整部影集尺度最大的床戲，男學生直接被脫光放到教師辦公室的大
書桌上，俊俏的年輕男演員雙腳大開，上演激情的肉體碰撞。
羅里整個臉燒紅起來，原本的憤怒似乎還是被旖旎的情慾取代，他幾乎不敢將目光放
在螢幕上。
「──我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星期六放假是什麼時候了。」羅里把注意力放在瓦爾特煎
給他的薄餅，靠在沙發上，舔了舔嘴唇上沾到的巧克力醬，又吃了口香草冰淇淋。
「週末的客人很多吧？」瓦爾特的姿勢也變得比較放鬆，幾乎和他靠在一起。
「最近這樣反而比較好，以前動物更多，又沒錢請員工時，我們常常差點來不及做完
所有的工作。」羅里說道。
動物們不會因為他們要放假，就不需要餵食和清掃，人手不足時，他常常忙到不見天
日，好幾次因為太辛苦，夜深人靜差一點連夜開車逃跑。
所以羅里不太像其他牧場主或是他的堂兄弟一樣，會去訕笑那些都市來打工的孩子，
要是年輕時的他有選擇的話，也曾想遠走高飛。
「你喜歡牧場的生活嗎？」瓦爾特問道，「我的意思是，以前看不出這種跡象，我以
為你是室內派。」
即使是身處夜生活繁華的都市，有資本玩樂的羅里並沒有像其他年輕男孩女孩一樣，
整天只想要去最熱門的餐廳吃飯、去最難進場的夜店玩樂，相約衝浪攀岩。
在他們當時的文化裡，認為晚上至少也該去酒吧喝一杯，待在家裡是浪費生命，而且
沒有社交能力會被認為身心健康和工作能力都不太好。
稍微年長一點的瓦爾特還有工作當作藉口，可是羅里完全不在意他人的誘惑，對那些
五光十色的生活一點興趣也沒有。
羅里咬著薄餅，一時沒有說話，「反正就這樣了，我不討厭現在的生活。」
瓦爾特還想探究，注視著在激情戲終於過去後，越來越放鬆的羅里，可是他總認為這
似乎不是太過愉快的話題，他注意到青年故作平淡，卻隱約變得僵硬的神情。
這時，羅里的手機響了。製作人蕾貝卡的助理直接打了一通電話過來，詢問他和尼克
是怎麼一回事。
「除了慶功宴之外，我沒有再見過他。」羅里說道，「我們私下沒聊過天，我不知道
是怎麼回事。」
『那他到底罵你幹嘛？』助理莎拉不可置信地說道。
慶功宴她也在場，知道羅里和尼克沒什麼交集。
「還是我應該去跟他談談看？」羅里猶豫地說道。
『絕對不要。他公開喊話，你私下聯繫會像是想要私了。』助理做出和瓊安一樣的判
斷，『要是他錄音或是外流對話紀錄，握有外界不知道的內容，就會有更多人因爲好奇而
去聽他說話。你知道尼克的IG現在漲了五萬粉絲嗎？』
而羅里搶先曝光對話也沒什麼意義，群眾熱度是很弔詭的，名氣較高有時反而會處在
不利的處境。
就像許多明星與他人產生糾紛時，即使是被剝削或誹謗中傷，大眾鮮少會記得另一方
的名字，八卦只會算在名人頭上。
羅里有點訝異，「這種粉絲，都是來看熱鬧的吧？」
『人們比想像中還要健忘，一般大眾偶然點開一個KOL的帳號時，只會看到追蹤數字
。』助理莎拉無奈地說道，『過幾個月大眾就不記得了，也有許多品牌和廠商不會在乎這
個，對他來說利大於弊。本來他的粉絲數停滯很久了，昨天一鬧幾乎翻倍。』
據說十萬是一個門檻，只要超過十萬粉絲，就會有更多的工商和活動邀請，是網紅的
入場券。
羅里陷入一陣沉默，他知道有許多網紅是靠著炒作爭議來獲取流量，可是自己身在其
中時，還是感到荒謬。
『你的狀況我了解了，我會轉告蕾貝卡。』助理莎拉以為他是受到打擊，語氣多了一
點安撫，『我們應該會發一個節目的聲明，不過蕾貝卡目前剛出發去海島渡假，還沒有回
覆訊息。』
也就是說製作方的澄清可能不會那麼快發布，而在網路世界裡，一兩天就是關鍵時期
，他必須靠自己設法處理。
還沒到傍晚，在這支「哪個尼克？」的影片後半段，又被剪進了另一支明顯是不同時
間地點拍攝的內容。
光線灰暗的畫面裡，羅里的背影出現在鏡頭角落，他看著一隻老山羊試圖跳上牆邊的
牧草堆，卻直接撞到側面，摔落地面。
「尼克！老了就不要勉強！」羅里插著腰，對著那隻山羊說教。
網路上瘋傳著這支影片，留言臆測羅里故意將那隻羊取名尼克，是在諷刺尼克從運動
員退役。
－－在觀光客面前這樣表演，這有點惡質耶。
－－不是，這很明顯是偷拍吧？
－－有誰會替經濟動物取名字啊？一看就是故意的。
－－牧場通常都有幾十隻幾百隻羊，才不可能這樣替動物取名字，擺明就是在諷刺那
個運動員年紀大了。
－－果然節目裡的形象都是裝的呵呵。
－－羅里家是觀光牧場，規模不大，你有搜尋過就知道了，粉專上都有寫。
－－他們家有在配合馬場體驗和山羊瑜珈的動物都有取名字啊，網站和影片裡都有提
到動物名字，不要造謠好嗎？
－－不是粉絲誰沒事會去看牧場網頁啦ｗ
－－節目裡成員們體驗山羊瑜珈，就有提到好幾隻羊的名字，不曉得的一看就知道沒
看過慢速戀愛。
－－沒看過就不能批評了？
－－對這種節目一點興趣都沒有，不就瞎妹在看的。
－－沒錯我身邊有在看的女生都是那種濃妝抖音瞎妹，整天只會看韓劇跟幻想和帥哥
談戀愛w
－－這個影片之前就流傳過，那時有工作人員出來留言說農場裡本來就有一隻老羊叫
尼克。
－－就算是這樣也應該迴避啊！他是公眾人物欸！
－－他在他家的牧場，那裡很明顯是個角落。
－－我有一隻貓叫撒旦，養了五年，最近我去一份短期工作，遇到一個不熟的同事剛
好也叫撒旦，我回家必須跟我的貓說牠要改名叫耶穌了。
－－名叫撒旦的貓，聽起來個性很差。
－－牠是啊。
－－笑死。你一個路人的貓會和他的羊一樣嗎？他是公眾人物。
－－公眾人物要幫寵物準備很多名字對吧。你有考慮過尼克的心情嗎？（我是說羊
－－幫貓取名叫撒旦，你是哪來的反社會人格？
－－他是公眾人物，本來就會被評論。
羅里滑著手機的手指一頓，苦思了半晌，抬起頭來，「我們要幫巴風特改名字嗎？」
瓊安在餐桌邊猛然拍桌，「你在意的是這個嗎？」
───
巴風特：？？？
噗浪：https://www.plurk.com/niwa0330
FB：https://facebook.com/izuki2323/
threads：https://reurl.cc/OrjE3A
中秋節快樂！
還在嗆咳的羅里臉頰越來越燙，避開了對面兩位女性的訝異目光，抓過紙巾自己擦。
瓦爾特也不太在意他的舉動，大手輕輕撫了一下他的背，便坐回位置上，若無其事地
繼續話題。
「這裡也有電視，羅里昨天說過他有Netflix，我們可以留在這看。」瓦爾特微微偏
頭，示意客廳那邊擺著的超大螢幕智慧型電視。
瓊安望向羅里的眼神變得古怪，她知道羅里最近是沉迷別家平台的電視劇。而且眾所
皆知，「要不要來我家看Netflix」就等同於「要不要來我家看貓」，是找人回家親熱時
約定成俗的暗示。
羅里瞪大了眼睛，他在介紹環境時明明是說電視有PrimeVideo、Netflix和Disney+以
及YouTube，都可以直接用他的帳號觀看，瓦爾特卻把自己的提議混在一起講，莫名變成
了要一起看。
「……羅里還有遊戲機。」這時，喬伊絲在這頓午餐第一次開口了，她睜著一雙大眼
睛看著瓦爾特，聲音小小地說道，「我們還收集了很多桌遊，越多人一起越好玩。」
聽到喬伊絲說話，瓊安和羅里不約而同地屏住了氣息，而不知道這種情況有多麼難得
的瓦爾特，似乎憑觀察掌握了狀況，立刻溫柔地回應，「那我們有機會一起玩吧，等妳們
工作比較不忙的時候。」
得到友善的回應，喬伊絲綻放開心的笑容，眼神發亮地看著瓦爾特。
會陪她哥哥的就是個好人。羅里幾乎能看見她認可這個男人的思考過程，頓時有點頭
疼。
儘管談話方向有點奇怪，瓊安不時投來探究的眼神讓他很尷尬，可是氣氛卻意外緩和
不少。
本來還以為會搞砸的午餐意外順利，瓦爾特還耐心地聽了一會瓊安解釋馬術治療近年
來跟醫院的合作案例。
直到午餐結束，瓦爾特先離席上樓休息，他們才終於有機會討論尼克的指控。
「我需要發個聲明吧？」羅里苦惱地說道，拿起手機檢查網路上的評論。
「不用理他。」瓊安搖搖頭，「你如果跟他公開吵架，只會給他流量。」
尼克昨晚的直播沒有太大迴響，他的粉絲追蹤數不到羅里的十分之一，很多人根本不
知道這件事。
一些專門寫影劇八卦消息的自媒體想要《慢速戀愛》的流量，發文討論了這個直播，
但目前為止大部分的討論都是抱持保留態度，對於尼克的指控半信半疑。
畢竟一直以來羅里的形象比對方好太多了，大家不太相信。
「我什麼都不說嗎？」羅里有點錯愕。
就算對於大眾而言，不過是某個真人秀的八卦流言，身為當事人，羅里的IG已經湧進
私訊和留言，有粉絲表示不敢相信他是這樣的人，也有人辱罵他一看就是心機婊子，確實
有網友相信那個無中生有的指控。
總是有人相信站在大眾意見的反方向，就代表自己眼光獨到，看到當紅的羅里出現爭
議，立刻就出現落井下石的聲音。
「如果他真的有被你霸凌的證據，不會在那邊講一些含糊不清的感受，還故意把自己
以前被男同志騷擾的經歷放進來混淆視聽。」
瓊安嚴肅地說道，「你現在回應的話，是把這件事推播給上百萬人知道，而不論你再
怎麼澄清，都會有人認為無風不起浪，堅信霸凌一定是真的。你只是把人數提高而已。」
羅里很想直接發文澄清，可是他也明白瓊安的意思，這幾個月來，他已經遇過幾次零
星的爭議事件。
他逐漸明白，以為把話說清楚就能獲得理解，是太過天真的素人想法。有時就算有客
觀的事實，人們依然會認為自己的觀點是真理。
在錄製《慢速戀愛》時，女生成員一時興起在自由活動時間去散步，想互相拍攝一些
戶外美照，之後再去馬場會合。
可是那天氣溫很高，羅里便自己扛了好幾瓶礦泉水，在集合時間分給有去散步的人。
羅里長年在牧場活動，深知缺水容易中暑，只是很單純想著要帶水給大家。
可是這個舉動，有的成員認為「哇好貼心」，也有成員事後採訪時表示「羅里真的很
有小心機，你們看他多懂得這些伎倆」。
那個女生只是半開玩笑隨口說的，可是羅里的人氣太高，出現的每一個鏡頭都被大肆
討論，網路上分成了多種陣營，有不少網友真心認為羅里帶水過去是一種手段。
到了後來，還有不喜歡他的黑粉四處發文，一口咬定羅里故意不跟大家說要帶水，害
人中暑才裝作救世主出現。
有這種主張的網友被罵了腦子有問題，又惱羞成怒，轉而各種人身攻擊、貶低不認同
自己的網友，連發一堆留言說羅里的粉絲都是腦殘，只會無腦護航，就是公主病小妹妹才
會吃這套。
羅里有個還在唸國中的小女生粉絲，從他粉絲只有兩百人時就追蹤他了，至今每一篇
文章都會留言，那個女孩因為幫他說話而被怪人纏上，從照片、長相到朋友合照都被肉搜
辱罵。
羅里看到小粉絲被酸民騷擾到哭，終於忍不住發文澄清。
他在IG發長文解釋，女生們出門時他在拍攝單獨採訪，是半小時後才知道她們先出發
，來不及提醒她們要帶水，真的沒有蓄意謀劃。
這個回應沒能獲得正面效果，反而被訕笑「有必要這麼認真嗎？」、「這種小事有什
麼好特地澄清的？」
不相信的人沒有因為他的解釋而改觀，反而又多了一些網友認為他經不起批評，器量
真狹小。
經過幾次無效的溝通互動，羅里漸漸明白，有時留言只是反映了網友自身的價值觀，
其實和他本人沒什麼關係。
「那個……」這時，喬伊絲有點驚慌地出聲，她舉起自己的手機，「剛剛在餐廳的客
人，上傳影片了。」
這年頭的小朋友們幾乎人人具備剪輯技能，用APP編輯一下，輕鬆就能上傳手機拍攝
的影片。
『你和尼克還好嗎？』只出現半個背影的中年婦女提問道。
『尼克？哪個尼克？』羅里一臉茫然的回答。
這個影片上傳到抖音和X，少女的標題是「羅里和他根本不熟，一時間完全想不起他
來好嗎」，似乎是為了替他平反。
這個影片被一個大型仇恨帳號轉發，標題變成了「哇塞是多不放在眼裡」，後者在X
上瘋傳，一個下午就有了幾十萬觀看。
網路上的輿論也正式被點燃。
－－他因為這個節目大紅，會不記得有個成員叫尼克？
－－大紅的是慢速戀愛，是克萊兒和羅里，他和尼克在節目裡就都沒什麼互動了。
－－羅里很明顯和女生們比較要好吧，再來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萊斯特，同
房的室友是安東尼和亞當，根本輪不到尼克接近他。
－－羅里的IG追蹤數是118萬，克萊兒的追蹤數是138萬，你說7萬尼克有功勞？
－－但他們住一起，不記得很奇怪吧？
－－節目拍攝時間是一年前，又不是室友，羅里這一年遇過十個尼克了吧。
－－每個人身邊總有幾個尼克。
－－羅里是最晚加入的成員，只和他們住兩週，不會第一個想起這個尼克還算正常？
坐在客廳裡，羅里試著不要每隔幾分鐘就去看一次社群網站，即使他知道現在以他為
主角的網路文章正大規模增生中，他還是著重在目前能處理的事情上。
平時羅里會準備好未來一週要發布的貼文，從有收錢的工商、粉絲的禮物到公關品，
他會預先列好要發布的內容。
已經有廠商陸續來信詢問狀況，羅里只能盡可能澄清，並寫信聯繫製作人是否能夠替
他背書。
羅里在大量的私訊訊息中尋找廠商，他想確定包含今晚在內，未來三天要發布貼文的
商品是否還要進行曝光，也許有些廠商根本就不希望跟他扯上關係了。
『我們公司要討論一下。』比較好的廠商傳來公事公辦的訊息。
『什麼意思？為什麼不發布？』有一些廠商明顯是亂槍打鳥找了一大堆網紅曝光，其
實根本不太清楚羅里是誰，也不知道他今天的爭議，直覺認為是不負責任的網紅開天窗變
卦，口氣極差。
『尼克到底是怎麼回事呀？他怎麼會突然這樣講呢？你一定很生氣吧，真是辛苦你呢
。』也有不知道是小編還是老闆的廠商，用親暱的口氣關心，羅里卻有種直覺，沒過多久
這段對話截圖就會被流到網路上。
正當他不小心又瞄到辱罵私訊，不自覺地蹙起眉頭時，一個咖啡杯遞到他面前。
「休息一下吧？」抬頭就看到瓦爾特站在沙發前，溫柔地說道。
「……謝謝。」羅里放下開始發燙的手機，接過了咖啡。
瓦爾特抬手輕輕摸了他的頭，彷彿隨手安撫小貓小狗的舉動，讓羅里心裡閃過一絲搔
癢的悸動。到他這個年紀，就連母親都不會隨意做出這種親密行為了，羅里身邊也沒有對
象。
「讓你看到丟臉的場景了。」羅里鬱悶地說道。
「你是指哪一個？」瓦爾特在他身旁坐下來，微偏著頭問道。
羅里受到了意外重擊，他沒想過跟這個人重逢，更沒有想過會讓這個男人看到他和遊
客周旋、抱著羊在塵土翻滾，幹活後渾身汗水與泥濘的模樣。
要是七年前生活在繁華首都的年輕版羅里知道會被瓦爾特看到自己在鄉下的樣子，恐
怕會選擇先一了百了。
「開玩笑的。」瓦爾特似乎知道他在胡思亂想，抬手輕輕撫摸他的臉，「從見面以來
，我沒有覺得你丟臉過，所以我不懂你的問題。」
「……你沒想過我會在這種地方工作吧。」
羅里畢竟是在牧場長大的，就算他從小就受不了父親和親戚的粗俗作風，他不會貶低
這份養大他和妹妹的職業。
可是他知道瓦爾特記憶中的他是什麼樣子。
就算那時沒什麼錢，羅里很會穿衣服，總會在二手商店找到完美的時髦衣物，連鎖平
價品牌的快時尚也能被他穿得很好看。
他出現在瓦爾特面前時，是個精心打理自己外觀的青年，走在路上每週都會收到星探
的名片。
很多人都以為他是首都出生的都市人，還有鄉村來的同事和他說話時會害怕，擔心會
被他瞧不起，殊不知羅里是從更鄉下的地方出身的。
「我的確很意外。」瓦爾特坦承道，正當羅里默默咬緊嘴唇時，男人又徐緩說道，「
可是看得出來你很認真過日子，這樣很好，你看起來也比以前更健康了。」
羅里愣了一下，便看見瓦爾特掃了一眼他的身體。
「看起來也變結實了。」瓦爾特的目光不帶情色意味，友好地說道，「現在應該不會
動不動就噁心反胃了吧？」
那彷彿由衷替他高興的語氣，讓羅里心頭一熱，同時他也回想起和瓦爾特相遇時的狀
態。
──也許是回憶總是會擷取快樂和失去的部分，羅里忘記了他那時雖然年輕漂亮，肩
頭沒有一座牧場，可是不知道人生方向。那時的他過得並不好，前一份工作損害了他的身
心健康，他還差一點酗酒，體力差到不行，想法消極負面，整個人一團糟，幾乎快放棄了
人生。
「……我正在被網路輿論炎上。」羅里說道，平板的語氣，不知道自己是在舉例丟臉
的事跡，還是在討拍。
「如果有人太過火的話，我很樂意協助你。」瓦爾特看著他，沉靜地說道。
羅里愣了一下，沒想到會得到這麼認真的回應。
他知道瓦爾特能做到什麼地步，但比起獲得強大靠山，瓦爾特願意認真看待他的驚慌
，這一點帶來的安撫效果非常強烈。
網路上每天都有人承受霸凌與言語攻擊，可是一旦受到攻擊的對象是自己，很少有人
能夠發自內心認為這很稀鬆平常。
「謝謝你。」羅里輕聲道謝，又抬眼補充說道，「但目前還不要緊，我會試著處理看
看。」
「我同意瓊安小姐的建議，不知道對方還有什麼企圖的情況下，你可以先等待一會。
」瓦爾特按住他不自覺去摸手機的手，「休息一下。」
羅里思考半晌，他剛才已經寫了一封信給製作人，可是這天是週末假期，對方也許不
會這麼快回覆。
在那之前，就算他說「沒有霸凌」，也只會被認為是在各說各話。
「──好吧。」羅里點點頭，捧起咖啡啜了一口。上面擠了鮮奶油，以前他確實很喜
歡這樣喝，微苦的咖啡配上甜膩的鮮奶油，在這種時候相當撫慰人心。
而且這個男人居然會記得他喜歡的咖啡喝法，羅里暗自驚訝對方的記憶力。
他們相處的時間明明並不長，羅里知道自己在對方的生命裡只佔據了無足輕重的小角
落，只是轉瞬即逝的假期。
瓦爾特沒有再找話題，相當自然地拿起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書，坐在他身邊讀了起來。
整幢別墅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依偎在客廳，讓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場景。
羅里難以忽略身旁的高大男人，即使是現在，彼此若有似無貼在一起的大腿，處在同
一個空間，都讓羅里感到有點緊張。
直到今天早上他都還受不了這種緊張感，光是瓦爾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就快把他逼
瘋了，可是現在，他發現瓦爾特的存在感居然能夠壓過在網路上被幾十萬人嘲諷。
「還好你在這裡。」羅里脫口而出。
瓦爾特抬起頭，看過來的神情有點訝異，彷彿被隨手逗弄的小貓小狗舔了一下手指。
羅里默默轉開視線，低頭尋找遙控器。
「我很榮幸。」瓦爾特靠近他這側的右手鬆開書本，抬起手臂。
「我才不會躺。」羅里抿起嘴唇，努力不看男人空出一塊空間的修長大腿。
瓦爾特嘴邊浮現莞爾笑意，只是一個舉動一個眼神羅里就明白他的意圖。
羅里也發現了，尷尬地撇過頭，按著遙控器瀏覽片單。
他微微側坐著，背輕輕地貼到瓦爾特身上。
即使沒有回頭看，羅里彷彿能從相貼著的身體感覺到瓦爾特在笑。
男人對他選片沒有任何意見，看羅里挑了個從第一集開始播放的影集，便闔上書本，
跟他一起觀看。
畢竟是聽說評價很好，之前就放在待看清單的作品，故事本身還不錯，有著近代流行
的快節奏、好聽的音樂，以及色彩豐富的畫面，每一集都有一個故事段落結束，是能輕鬆
看完的影集。
只不過，男同性戀有夠多。
羅里知道這種話放到網路上來說絕對會燒到飛起，可是身為同性戀的他，和瓦爾特靠
在一起看帥氣的男演員們互相挑逗試探，尷尬到臉上都快著火了。
幸好瓦爾特沒有發表評論，真的很盡責地當個陪伴者，對於這種娛樂影集也看得很投
入，會隨著劇情和他一起笑，一集播映結束時，會在下一集的片頭按一下暫停，問問他是
否需要什麼。
瓦爾特替他倒了水，還用冰箱裡的食材做了簡單的點心，要是被瓊安發現他這樣招待
客人，他大概會被處決。
看到影集中，還是大學生的稚嫩男主角去學校上課，和大學講師在個人辦公室談話的
場景，羅里以為來到了淨土，中年組和年輕人組的交流是喘息的時刻。
下一秒，大學講師一把扯住男學生的領子，粗暴地吻了他。
「拜託！」羅里傻眼地揮舞叉子，「這是犯罪！」
他不自覺流露而出的真實反應，似乎讓身旁的高大男人有點驚訝，瓦爾特頓了一下，
隨即用手遮著嘴巴，偏過頭無聲地細微顫抖。
羅里知道這代表他確實地戳中了男人的笑點，頓時不滿地瞪了瓦爾特一眼。
「這部影集的背景設定在1980年，也許是在反映當時的社會現象。」瓦爾特坐直了身
子，安撫似的說道，「雖然現在恐怕還是有這種事，只是不會這麼明目張膽。」
「你遇過嗎？」羅里盯著男人那張俊美的臉，擔心地問道。
他能想像年輕時的瓦爾特是那種金髮碧眼的美少年。
瓦爾特反問，「你介意？」
羅里微微抿起嘴唇，眼神十分嚴肅，比起曖昧或吃醋，聽到這種權勢不對等的關係，
他第一時間是感到擔憂和不適。
「我唸的每一所學校都有父母捐贈的大樓，師長們連我的指甲都不敢碰的。」
瓦爾特解釋道。
羅里的表情明顯放下心來，又心滿意足地拿好盤子吃點心。
他的嘴邊沾到了碎屑，瓦爾特靠過去示意他抬頭。沒想到漂亮青年幾乎是瞬間往後退
，背部抵上沙發，緊張地瞪大眼睛。
瓦爾特頓了一下，用拇指輕輕撥掉他嘴邊的碎屑，「沾到了。」
「……謝謝。」羅里還以為對方要直接用舔的，嚇了他一跳。
氣氛頓時有點古怪，驟然安靜下來。
偏偏電視正播放著整部影集尺度最大的床戲，男學生直接被脫光放到教師辦公室的大
書桌上，俊俏的年輕男演員雙腳大開，上演激情的肉體碰撞。
羅里整個臉燒紅起來，原本的憤怒似乎還是被旖旎的情慾取代，他幾乎不敢將目光放
在螢幕上。
「──我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星期六放假是什麼時候了。」羅里把注意力放在瓦爾特煎
給他的薄餅，靠在沙發上，舔了舔嘴唇上沾到的巧克力醬，又吃了口香草冰淇淋。
「週末的客人很多吧？」瓦爾特的姿勢也變得比較放鬆，幾乎和他靠在一起。
「最近這樣反而比較好，以前動物更多，又沒錢請員工時，我們常常差點來不及做完
所有的工作。」羅里說道。
動物們不會因為他們要放假，就不需要餵食和清掃，人手不足時，他常常忙到不見天
日，好幾次因為太辛苦，夜深人靜差一點連夜開車逃跑。
所以羅里不太像其他牧場主或是他的堂兄弟一樣，會去訕笑那些都市來打工的孩子，
要是年輕時的他有選擇的話，也曾想遠走高飛。
「你喜歡牧場的生活嗎？」瓦爾特問道，「我的意思是，以前看不出這種跡象，我以
為你是室內派。」
即使是身處夜生活繁華的都市，有資本玩樂的羅里並沒有像其他年輕男孩女孩一樣，
整天只想要去最熱門的餐廳吃飯、去最難進場的夜店玩樂，相約衝浪攀岩。
在他們當時的文化裡，認為晚上至少也該去酒吧喝一杯，待在家裡是浪費生命，而且
沒有社交能力會被認為身心健康和工作能力都不太好。
稍微年長一點的瓦爾特還有工作當作藉口，可是羅里完全不在意他人的誘惑，對那些
五光十色的生活一點興趣也沒有。
羅里咬著薄餅，一時沒有說話，「反正就這樣了，我不討厭現在的生活。」
瓦爾特還想探究，注視著在激情戲終於過去後，越來越放鬆的羅里，可是他總認為這
似乎不是太過愉快的話題，他注意到青年故作平淡，卻隱約變得僵硬的神情。
這時，羅里的手機響了。製作人蕾貝卡的助理直接打了一通電話過來，詢問他和尼克
是怎麼一回事。
「除了慶功宴之外，我沒有再見過他。」羅里說道，「我們私下沒聊過天，我不知道
是怎麼回事。」
『那他到底罵你幹嘛？』助理莎拉不可置信地說道。
慶功宴她也在場，知道羅里和尼克沒什麼交集。
「還是我應該去跟他談談看？」羅里猶豫地說道。
『絕對不要。他公開喊話，你私下聯繫會像是想要私了。』助理做出和瓊安一樣的判
斷，『要是他錄音或是外流對話紀錄，握有外界不知道的內容，就會有更多人因爲好奇而
去聽他說話。你知道尼克的IG現在漲了五萬粉絲嗎？』
而羅里搶先曝光對話也沒什麼意義，群眾熱度是很弔詭的，名氣較高有時反而會處在
不利的處境。
就像許多明星與他人產生糾紛時，即使是被剝削或誹謗中傷，大眾鮮少會記得另一方
的名字，八卦只會算在名人頭上。
羅里有點訝異，「這種粉絲，都是來看熱鬧的吧？」
『人們比想像中還要健忘，一般大眾偶然點開一個KOL的帳號時，只會看到追蹤數字
。』助理莎拉無奈地說道，『過幾個月大眾就不記得了，也有許多品牌和廠商不會在乎這
個，對他來說利大於弊。本來他的粉絲數停滯很久了，昨天一鬧幾乎翻倍。』
據說十萬是一個門檻，只要超過十萬粉絲，就會有更多的工商和活動邀請，是網紅的
入場券。
羅里陷入一陣沉默，他知道有許多網紅是靠著炒作爭議來獲取流量，可是自己身在其
中時，還是感到荒謬。
『你的狀況我了解了，我會轉告蕾貝卡。』助理莎拉以為他是受到打擊，語氣多了一
點安撫，『我們應該會發一個節目的聲明，不過蕾貝卡目前剛出發去海島渡假，還沒有回
覆訊息。』
也就是說製作方的澄清可能不會那麼快發布，而在網路世界裡，一兩天就是關鍵時期
，他必須靠自己設法處理。
還沒到傍晚，在這支「哪個尼克？」的影片後半段，又被剪進了另一支明顯是不同時
間地點拍攝的內容。
光線灰暗的畫面裡，羅里的背影出現在鏡頭角落，他看著一隻老山羊試圖跳上牆邊的
牧草堆，卻直接撞到側面，摔落地面。
「尼克！老了就不要勉強！」羅里插著腰，對著那隻山羊說教。
網路上瘋傳著這支影片，留言臆測羅里故意將那隻羊取名尼克，是在諷刺尼克從運動
員退役。
－－在觀光客面前這樣表演，這有點惡質耶。
－－不是，這很明顯是偷拍吧？
－－有誰會替經濟動物取名字啊？一看就是故意的。
－－牧場通常都有幾十隻幾百隻羊，才不可能這樣替動物取名字，擺明就是在諷刺那
個運動員年紀大了。
－－果然節目裡的形象都是裝的呵呵。
－－羅里家是觀光牧場，規模不大，你有搜尋過就知道了，粉專上都有寫。
－－他們家有在配合馬場體驗和山羊瑜珈的動物都有取名字啊，網站和影片裡都有提
到動物名字，不要造謠好嗎？
－－不是粉絲誰沒事會去看牧場網頁啦ｗ
－－節目裡成員們體驗山羊瑜珈，就有提到好幾隻羊的名字，不曉得的一看就知道沒
看過慢速戀愛。
－－沒看過就不能批評了？
－－對這種節目一點興趣都沒有，不就瞎妹在看的。
－－沒錯我身邊有在看的女生都是那種濃妝抖音瞎妹，整天只會看韓劇跟幻想和帥哥
談戀愛w
－－這個影片之前就流傳過，那時有工作人員出來留言說農場裡本來就有一隻老羊叫
尼克。
－－就算是這樣也應該迴避啊！他是公眾人物欸！
－－他在他家的牧場，那裡很明顯是個角落。
－－我有一隻貓叫撒旦，養了五年，最近我去一份短期工作，遇到一個不熟的同事剛
好也叫撒旦，我回家必須跟我的貓說牠要改名叫耶穌了。
－－名叫撒旦的貓，聽起來個性很差。
－－牠是啊。
－－笑死。你一個路人的貓會和他的羊一樣嗎？他是公眾人物。
－－公眾人物要幫寵物準備很多名字對吧。你有考慮過尼克的心情嗎？（我是說羊
－－幫貓取名叫撒旦，你是哪來的反社會人格？
－－他是公眾人物，本來就會被評論。
羅里滑著手機的手指一頓，苦思了半晌，抬起頭來，「我們要幫巴風特改名字嗎？」
瓊安在餐桌邊猛然拍桌，「你在意的是這個嗎？」
───
巴風特：？？？
噗浪：https://www.plurk.com/niwa0330
FB：https://facebook.com/izuki2323/
threads：https://reurl.cc/OrjE3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