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譯自《中阿含經》第207經《箭毛經》(上)
喬正一白話譯於西元2019/12/19農曆十一月二十四日布薩八關齋戒日
我是這樣聽聞的：
曾經，佛陀帶領一千二百五十位大比丘一起在古印度的王舍城竹林伽蘭哆園林夏安居
。
有一天，世尊在清晨時分，著衣持鉢，走入王舍城而行乞食。佛陀拖完缽，用完餐，
收拾衣鉢，清洗手腳，然後將尼師檀置於肩上，前往孔雀林(外道聚集)的園林中。
當時，孔雀林外道學園中有一個外道，名叫箭毛，他的名氣非常響亮，很受到大家的
敬重，他的學生很多，多達五百名之譜。
箭毛的學生很不守規矩，在學堂裡放聲喧嘩，高談闊論，聲音很吵，他們都在談論種
種與修行、升天及解脫都無關的畜生之論(無意義的言談)，比如說：政治、社會治安、戰
爭、美食、衣服、女人、少女、妓女、世間的起源、陸地空野、海中生物、國內人民等等
。
箭毛大師從老遠便看見佛陀緩步前來，便對他的學生說：「大家安靜!沙門喬達摩來
了!他們這一派的沙門常保持安靜，也常樂於安靜，讚嘆安靜，如果他看見我們這裡安靜
，或許他就會過來與我們相見。」
於是，箭毛的學生都安靜下來。
世尊來到外道箭毛大師的學園，箭毛非常有禮貌，他立即從座位起身，偏袒著衣，合
掌邀請佛陀：「歡迎！沙門喬達摩！很久不見了，請坐。」
世尊便坐在箭毛大師為他鋪好的座位上，箭毛與世尊相互問候，然後自己也坐在一旁
。
世尊問：「優陀夷(箭毛的另一個別號，巴利語經典中譯為「巫大夷」)，你們都在討
論什麼？為何在此集會？」
箭毛大師回答：「喬達摩！我們別談這些吧，這些東西都沒有意義，都是在浪費時間
與生命，以後有空再聊吧。」
但世尊仍再三追問。
箭毛本來再三推辭，但最後禁不住世尊的追問，便說：「好吧!既然你這麼想知道，
那麼我就告訴你吧。
我們與拘薩羅國的許多修行人一起聚在拘薩羅的學堂裡，我們在討論鴦伽、摩竭陀國
的人民真有大福報，鴦伽、摩竭陀國的人民真有福氣，因為像不蘭迦葉大師這樣的大福田
教派竟然能在王舍城夏安居(註:外道也有夏安居)，不蘭迦葉大師的聲名遠播，桃李滿天
下，他們的教派在今年的夏天於王舍城夏安居了。
同樣的，其他如摩息迦利瞿舍利子、娑若鞞羅遲子、尼揵親子、波復迦栴、阿夷哆雞
舍劍婆利等教派也一樣，這些大師都很有名氣，他們的教派在今年的夏天也都於王舍城夏
安居。
他們也說喬達摩沙門的聲名遠播，很受大眾的禮遇與敬重，他們說喬達摩帶領一千二
百五十名比丘也在王舍城夏安居。
接著，我們又討論這些有名的大師到底誰才真正受到其弟子們所恭敬、尊重與供養？
不會被自己的弟子背地裡所罵?也不會被自己的弟子批評說老師根本就不懂法與律?弟子們
不會沒法接受老師的學說?不會認為老師的學說顛三倒四、處處矛盾，自我打臉?不會離開
自己的老師改投其他的師門?
因為我們發現，不蘭迦葉大師就是這樣一個被他自己的弟子看不起且唾棄的老師。以
前，不蘭迦葉大師的某個弟子在與其他教派的人辯論的時候，就曾公開這麼說:『各位大
德，你們不用去問我的老師不蘭迦葉大師這個問題，他不懂，我懂，你們問我就好，我來
解說。』
而不蘭迦葉大師雖高舉手臂對他自己的弟子喊說：『喂!你不要這樣!他們沒問你，他
們是問我，我自己會出面解說。』但結果沒用，他的弟子沒等他的老師把話給說完，又繼
續跟其他教派的人討論其他的問題。
我們就是看到這種令人尷尬又難堪的場面，才會討論到底有那些大師是真正受到其教
派的弟子們所恭敬、尊重與供養，而不會被自己的弟子看不起，不會被自己的弟子背地裡
辱罵，也不會被自己的弟子批評說自己的老師根本什麼都不懂，最後便離開自己的老師。
其他幾位大師也都曾經發生過同樣或類似很難堪的場面。
然而，我們也討論過喬達摩深受其弟子所恭敬、尊重、供養、奉事，不為佛弟子所輕
賤，也從無佛弟子會公開指謫您的教義矛盾、顛三倒四、荒誕不經、自我打臉，也從沒有
佛弟子因此而離開佛門。
有一次，您在眾人面前說法，我們發現現場中有一個人在打瞌睡，他的鼾聲作響，吵
到其他的人，於是有人把他給搖醒，勸戒他：『喂!你不要打瞌睡了!你的鼾聲太吵了！你
難道不知道世尊說的微妙法如甘露一般難能可貴嗎？你怎麼還浪費時間睡覺呢?』這個打
瞌睡的人被譴責之後，很慚愧，便默然無聲。
因此，我們認為您深受佛弟子所恭敬、尊重、供養、奉事，不為佛弟子所輕賤，也從
無佛弟子會公開指謫您的教義矛盾、顛三倒四、荒誕不經、自我打臉，也沒有佛弟子因此
而離開佛門。」
世尊聽了箭毛的敘述之後，便問:「那麼，你覺得我是具備了什麼樣的條件才能令諸
佛弟子對我恭敬、尊重、供養、奉事，而且常隨我身而不離不棄？」
箭毛回答：「我認為您具備了五個條件，才會令諸弟子對您如此恭敬、尊重、供養、
奉事，常隨身而不離不棄。這五個條件分別如下:
一、沙門喬達摩粗衣知足，讚嘆粗衣知足。
二、沙門喬達摩粗食知足，讚嘆粗食知足。
三、沙門喬達摩少食，讚嘆少食。
四、沙門喬達摩粗住止床座知足，讚嘆粗住止床座知足。
五、沙門喬達摩獨自靜坐禪修，讚嘆獨自靜坐禪修。
以上，我認為就是這五件事情，才會令諸弟子對您如此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隨您
身而不離不棄。」
世尊說：「不對!不是這樣的!我並不是因為你說的那五件事情才令諸弟子對我恭敬、
尊重、供養、奉事我。
我所穿的衣料，無論是什麼衣料，我都知足，而且不管什麼衣服我都稱讚。有時，我
穿被人丟棄的糞掃衣，有時我接受在家居士所供養的衣料，但凡只要能依法隨聖力割截，
最後染污成惡色就可以，也就是製成如法如律的僧伽梨。然而在我的弟子當中，有的人盡
其一生都穿著被人丟棄的糞掃衣，如果他們像你一樣也這麼認為：『我的導師世尊粗衣知
足，讚嘆粗衣知足。』，如此一來便與事實發生矛盾，那麼，他們就不可能對我恭敬、尊
重、供養、奉事，亦不可能一直跟隨我。
我只吃煮熟的食物，不管甚麼樣的食物，例如粳米飯、黑粒已除去的白米飯、各種湯
、各種咖哩飯菜等等我都接受，有時，我也會接受在家人的邀請去他們的家裡接受飲食的
供養。然而，我弟子當中有的人盡其一生都只吃靠托缽乞得的食物，如果他們像你一樣也
這麼認為：『我的導師世尊粗食知足，讚嘆粗食知足』，如此一來便與事實發生矛盾，那
麼，他們就不可能對我恭敬、尊重、供養、奉事，亦不可能一直跟隨我。
我的食量有時能吃下如一顆木瓜大小的食物，有時吃半顆木瓜大小的食物。然而，我
的弟子當中有的人食量如一杯水大小，有的如半杯水大小，如果他們像你一樣也這麼認為
：『我的導師世尊少食知足，讚嘆少食知足。』，如此一來便與事實發生矛盾，那麼，他
們就不可能對我恭敬、尊重、供養、奉事，亦不可能一直跟隨我。
我有的時候住在高樓，有的時候住在低矮的棚閣，不管什麼樣的坐臥處或住處我都知
足。然而我的弟子當中，有的人過了九月、十月徹夜都住在沒有遮蔽或屋頂的地方，例如
徹夜住在樹下或空曠的露地。如果他們像你一樣也這麼認為：『我的導師世尊粗住止床座
知足，稱讚粗住止床座知足。』，如此一來便與事實發生矛盾，那麼，他們就不可能對我
恭敬、尊重、供養、奉事，亦不可能一直跟隨我。
最後，我經常跟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等四眾弟子及外道徒眾相處互動，但
也樂於獨自靜修。然而，我弟子當中，有的人住在林野、森林、荒地等邊地，然後每半個
月為了誦波羅提木叉(戒律)又回僧團一次。如果他們像你一樣也這麼認為：『我的導師世
尊一直都獨自靜坐禪修，讚嘆恆常獨自靜坐禪修。』，如此一來便與事實發生矛盾，那麼
，他們就不可能對我恭敬、尊重、供養、奉事，亦不可能一直跟隨我。
因此，我並不是因為你說的那五件事情才令諸弟子對我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
然而，我的確另具備了其他五種條件，才令諸弟子對我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
隨我身而不離不棄。這五種條件分別如下:
一、我的弟子當中有的人因為無上清淨的戒德而稱讚我：『世尊的戒行真的是清淨大戒，
不管他說什麼，他的所作所為亦是如此；不管所作所為是什麼，都與他所說的完全相符，
他絕不會說一套、作一套，他絕不是表裡不一的偽善者。』。我的弟子會觀察與檢驗我的
言行是否表裡如一，當他們發現我的言行的確符合無上清淨戒德，他們就會打從心底對我
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隨我身而不離不棄。
二、我的弟子當中有的人則是因無上智慧而稱讚我：『世尊真的有大智慧，而且是極大的
智慧。不管誰來與世尊談論或辯論，世尊都必能折伏對方。世尊不會在沒看到對方提出抗
辯之前，便輕率地以正法律來攻破對方的言論。』。如果我的弟子因無上智慧而稱讚我，
他們就會打從心底對我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隨我身而不離不棄。
三、我的弟子當中有的人是因無上知與無上見而稱讚我：『世尊真的是正遍知而非不知；
正遍見而非不見者。世尊說的法是因緣法，非無因緣法；當他說他知道，他就確實知道；
當他說他看到，他就確實看到。他直到出離之後才說法。』。若我的弟子因無上知見而稱
讚我，他們就會打從心底對我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隨我身而不離不棄。
四、我的弟子當中有的人因為心中欲愛的毒箭而來問我解脫之道，他們問我：『請問該如
何拔除心中的欲愛毒箭？』我回答他們：『就是四聖諦。苦是苦，集是集，滅是滅，道是
道。』。若我的弟子因厭離欲愛而來問我滅苦之道，而我的解答也令他們都滿意歡喜，他
們就會打從心底對我恭敬、尊重、供養、奉事，常隨我身而不離不棄。
五、我的弟子當中有的人獲得宿命通，有的人證得漏盡智通。若我的弟子於正法律中得受
得度，得至解脫彼岸，無疑無惑，於善法律中沒有猶豫，他們就會打從心底對我恭敬、尊
重、供養、奉事，常隨我身而不離不棄。
以上，就是我具備的其他五種條件，能令諸弟子對我恭敬、尊重、供養、奉事我，常
隨我身而不離不棄。」
箭毛大師聽了佛陀的開示之後，深受感動，立即從座位起身，偏袒著衣，合掌對佛陀
讚嘆：「
啊!喬達摩大師！真是奇特善哉啊！您說的法真是奇妙!竟猶如甘露一般能潤澤我體。
喬達摩！猶如天降大雨，普遍潤澤這片高低不平的大地，使大家都雨露均霑。同樣的
，沙門喬達摩為我們善說妙法，猶如甘露一般潤澤我體，使我們大家都法雨均霑。
世尊！我已解；善逝！我已知。世尊！從今起，我願皈依佛、法及比丘眾，懇請世尊
接受我為在家佛弟子！從今日起，我願終生皈依三寶，直到我生命結束的那一天為止。」
箭毛聽聞佛陀所說的妙法，心生歡喜，並依法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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