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祕會
「首先呢，我先為剛才的無理言詞向諸位道歉，這一切都只能說是誤會啊。」貝瑟提耶
收起剛才的怒氣和狂妄，只有溫暖和誠懇。由於這間農舍只有一張破舊的長桌和幾支爛凳
子，因此只有貝瑟提耶和安東坐下來，其他人乾脆就這麼站著。
　至於剛才大聲嚷嚷的亞瑟，則進屋子裡，這下子屋子裡只剩貝瑟提耶、安東、
查理、雅各斯、亞瑟，他們的僕人則散在屋子外擔任哨戒工作。
　長桌上，則只有一盞蠟燭。
　「哪裡的話，我們失禮在先啊。」安東皮笑肉不笑地答著。
　接著一翻簡短的客套之後，兩人就直接進入今天的主題。
　時間是1637年四月十八日。對於阿拉斯來說，這是個怎麼樣的時代呢？這個時代，東方
的帝國和新教聯盟的衝突已經持續了快三十年，整個帝國境內因戰亂而民生凋敝，盜匪橫
行；新教聯盟的諸國因戰爭而債臺高築，且時常分裂，倒戈、背叛是常態；教廷本來就已
經低落的聲望更加一落千丈。目前看來，唯一有得過好處的，恐怕只有位於低地的阿達維
亞共和國等少數國家，原因是因為他們往往趁機提供大筆資金援助，實質上掌握了許多國
家的財政。
　沒有被戰火直接捲入的法爾肯王國是目前唯一的強權，各國都在屏息等待。
　阿拉斯因鄰近阿達維亞，位於進出口貿易路線的省份而致富，但它的地理位置令它處在
一個尷尬的處境－西方是法爾肯，東方是帝國。阿拉斯也是法爾肯諸多省份內，政治宗教
最不穩的一個區域，也是併入時間最晚的一個省。居民很早以前就脫離教會，改信另一名
宗教家的主張，也因為這個原因，日後的教會在重振時遇到許多阻力。
　阿拉斯的風土民情和法爾肯他地區也大不相同，一般居民的主要語言是法蘭德斯語和柏
利亨語，最後才是西法蘭語－一種地方方言。居民的性格也比較像阿達維亞等低地國－現
實、勢力、有話直說。
　由於法爾肯王國近年來屢屢對這個富裕省份加稅，一般的平民、鄉紳和商人受害頗深，
他們的經濟利益不斷受到損害，逐漸產生出脫離法爾肯王國的想法。
　上層貴族倒和法爾肯王都的上流社會處得很好－除了一個人以外。
　那個人就是艾德蒙，古老的阿拉斯家族中的異數。
　他現年二十七歲，曾在二十二歲的那年率領過一支兩千多人的傭兵部隊，加入
羅佩茲家族和阿達維亞的戰爭。那次他受僱於羅佩茲家族，在戰爭中有不少傑出表現，也
因此得到了阿拉斯東北部的莊園－卡爾文，及卡爾文伯爵的頭銜。
　在一片講就禮儀與優雅的阿拉斯上層貴族中，他是少數真正有才幹，有野心的將才。戰
爭讓他徹底見識到那些王侯將相－包括羅佩茲王室，以及那些宮廷政客，是多麼的愚蠢、
自大又無能。但同樣的情形也出現在法爾肯的宮廷階層啊，這點是艾德蒙去過王都後最深
刻的感想。
　閱歷日深之後，他內心有個聲音愈來愈大聲…
　兩年多前，他回到了阿拉斯，開始利用他在年輕貴族中的威望，及他們對現狀的不滿，
一點一滴的培植自己的私人勢力。
　但他錢財和勢力都不夠。
他要幹的事需要很多資源，這些資源包含了人脈，金錢，人力...這些鄉巴佬雖然都只
是土財主，但深厚的地緣關係也是很重要的資產。
　而這也是今天會有這場密會的原因。
　「各位，你們都知道我的主人，也就是尊貴、勇敢的卡爾文伯爵，是何等看重你們，他
派遣了他謙遜的僕人，帶了財富和榮耀的保證回到這裡…」貝瑟提耶刻意把財富和榮耀兩
個字講得慢一些。他英俊的外表在燭光下顯得有些詭異。
　「謙遜？看來我們對謙遜有不同的定義啊。」
　「我想那只是修辭學的小問題，我的重點在於『財富』和『榮耀』啊。」
「是啊，我們都聽過，您那尊貴的卡爾文伯爵，在北方戰事的光榮事蹟呀。」安東不無
揶揄地說道。這裡指的是艾德蒙對北方城鎮大肆燒殺擄掠的事。
　「哈，我看得出您老對撩撥人很有一套，但可惜的是，我今天是帶著善意和誠摯的心態
前來的。
　「再說，不少北方城鎮的商人們有時是你們的競爭對手，但更多時候你們也得靠他們
才能生存，所以這一切都是有關聯的，不是嗎？
　「我今天除了善意外，還帶來了希望，而這你們一定會有興趣的。」
　安東的表情有了些微的變化。但他還是決定先靜靜地聽。
　「由於事關機密，因此我並沒有帶什麼信物在身上，但是...」
「但是什麼呢？」
　「北方的雄獅，要再次出動了。
　「而他這次會來這裡，救援被帝國軍圍攻的阿達維亞諸城。」
　貝瑟提耶語氣並沒有特別上揚，但這句話還是讓在場的四人深受震撼。
　「懂了吧？北方雄獅到了這裡，一樣需要補給，如果我們到時候還是沒膽做決定的話，
以他過去精彩的紀錄來看，我們只會被搶得更狠。別忘了，他在東方的綽號可是很長一串
的哪。」
　「等等，他現在不是回到他的老巢了嗎，哪有這麼快的？」亞瑟將帽子拿下，一臉不敢
置信地問道。
　「唉，他欠了阿達維亞那麼多錢，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協定啊。我看阿達維亞這次會很
慘，如果他這次沒來，他的信用大概也玩完啦。」
　「再說，阿達維亞也是他擴張的重要跳板，雄獅是不會放棄它的。」
「往好處想，你們也很有可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你們都是商人，能夠減少貿易成本是做
生意的基礎，對吧？偏偏現在這個政府呢，所做所為都是在增加我們的困難。我也是商人
家庭出身，不是不明白你們在想啥。」
　「你講得這麼肯定，但我就不信沒有第三條路。你現在要講的東西，毫無疑問會導致戰
爭。戰爭會讓一切的成本大為增加，你就回去告訴你的主人，叫他還是老實的過他的好日
子。」安東不滿的道。
　「做任何事情都會風險。我只能說，事情不見得會往你所想的最壞的方向走。你有沒有
想過，為什麼法爾肯到現在都沒有加入任何一方？因為它在等。新教聯盟和帝國打了二十
年，目前局勢還不明朗，對吧？等到哪一方有明顯的優勢時，相信我，法爾肯馬上會佔到
另一邊去。這個道理我想你也明白，就像今天市場上有三個商會在競爭，如果今天其中一
個特別強，另外兩個還不合作那就太蠢了。所以你就耐心地等。
　「再說，我家主人的確對法爾肯很不爽，脾氣有時也不太好，可事他並不是蠢才。如果
最後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那他也只能待在莊園裡頭對我發脾氣。我想您也會打牌，如果對
家都不出牌，你沒把握也不會自己先亮牌，我這樣講，有沒有道理？」
　貝瑟提耶在來之前有先請示過艾德蒙，艾德盟有和他特別交代，胖子和瘦子的利用價值
單純在於他們的財富和人脈，至於個性則是膽小如鼠。亞瑟則是標準的地方鄉紳，也是他
忠誠的好友，同時還是個大老粗。這些人不太需要提防。
　剩下的人，明顯就是安東。
　深沉的安東依舊不動聲色。
　「如果一個搞不好...」查理的表情透露出他的想法。
　「一個搞不好，我們的前途也就得...」
　「那就把它搞好不就得了？」
　「另外，您要證據的話，那我現在確實沒法馬上拿給你看，但您是個聰明人，可以仔細
想一下我講得有沒有道理。我敢跟你保證，現在北方這種泥巴仗不會持續太久；阿拉斯的
人再沒種，可是現在王都一直在搞增稅。一直動到他們的錢，過不了太久，保證人人都是
勇士。」
　安東沉吟了一會，接著站了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你知道嗎，你的主人實在是個賭徒呀。」安東突然轉過身子。
　「哈哈，我跟在他身邊的日子也不算短，很清楚我主人的秉性。」
　「........你知道，你家主人真的是個王八蛋，搞得我一定得選邊站嗎？」
　說話的同時，也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