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撞開廁所門,解開束縛住的套裝扣子,搖搖晃晃的陸栩寧忍不到推開隔間門,不舒服的胃
就開始造反,酸液摀不住,從指縫溢出,汙染了廁所光潔地面,泛出酸臭氣讓她加快腳步
,總算把午餐那味如嚼蠟的菜與被硬灌劣質烈酒送入馬桶。
如果那些噁心嘴臉也能這樣吐出來沖走就好了,栩寧暗自感嘆,想到剛才那充滿窺探目光
的宴會,栩寧就一陣噁心,什麼歡迎宴,根本是個局,所有人都盼著她喝醉出醜,午宴拿
出烈酒的餐廳也太奇怪了,分明是有人授意,父親一病倒,連在集團中任職的堂叔看見她
沒了過往親切,而是虛偽的試探,還跟一向不合的表姨丈聯手灌她酒,這些人就拿著年資
關係當後盾,今天可是周三,下午所有總經理都不辦公嗎?
想到這突如其來擔子,栩寧撐著身體,想走向洗手台,沖去手上污漬漱漱口洗洗臉,看著
十天前還在馬丘比丘,被太陽曬紅的臉頰,此刻卻在辦公大樓的冰冷廁所內被慘白日光燈
照著,雖然還是紅的,但已然大不同,這幾日巡視、監督、簽名、眼前飄過一張張打量的
臉,一張張討好的臉,這幾日除了這兩個表情就沒有任何其他的臉出現,她真的覺得好累
,真的好累。
碰!!
廁所門突然大開,一個穿著茶褐色立領制服的清潔阿姨推著車進來,見到一地汙穢,那不
悅的情緒明顯穿透過遮掩嚴實的口罩帽子,冷冷眼神看向那明顯的兇手。
「阿姨,對不起。」栩寧靠著柱子,看到清潔阿姨兇惡的目光飄過來,趕忙低下頭道歉。
「上班還喝酒,搞什麼。」清潔阿姨俐落的拿出拖把,三兩下那幾灘髒漬就消失了,拿出
清潔劑一噴,那噁心的臭酸味也沒了。
「...對不起。」栩寧不知道該說甚麼好,想解釋,卻又覺得太複雜了,因吐出酒精略為清醒的腦,目前仍舊難以負荷這樣的思考,只能再道歉一次。
「新來的?跟主管吃飯喝的?」清潔阿姨一邊補充擦手紙一邊問,這時她才有閒情逸致打
量這個出現在主管樓層的小姐,明顯中規中矩的新套裝,帶有生疏彩妝的秀氣鵝蛋臉,酡
紅雙頰掩在大波浪的長髮裡,明顯是個菜鳥,清潔阿姨不禁暗自腹誹,人事部哪個傢伙,
把這種剛出校門的美女塞進秘書處給這層的老傢伙糟蹋,大中午就帶去喝,心裡一軟,拿
起一張擦手紙給雙手依舊濕淋淋的栩寧。
「恩。」栩寧點點頭,有些呆滯的拿紙巾擦乾手上的水。
「旁邊安全門可以出去,往上爬一層就是天台,去吹吹風會好一點。」清潔阿姨拿出刮刀
準備清潔洗手台,看栩寧似乎不打算移動,就好人做底,也方便自己,指著大開的廁所門
旁顯眼的綠燈說。
「謝謝。」栩寧的確已經快窒息了,連忙道謝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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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天台厚重的防火門,靠坐在一旁水泥坎上,濕冷的風讓她清醒多了。
回想這十天時間一直在快轉,從接到父親突然病倒的電話開始,自己奔去機場,在勞累的
轉機與飛行中趕回來,在機場等她的是父親指派的司機李叔跟律師張先生,一封代理委任
就這樣塞在她手上,那一瞬間她成了本國百大企業之一寰鼎集團的代理董事長跟CEO,
背上還背著滿是託運貼紙的背包,一路趕來髒黏的軀體就被塞進黑沈沈的豪華轎車,新買
的套裝也有專人送到府上,一切文件只差她的簽名,不過才二十八歲的CEO註定就是個
陪襯,司機李叔跟律師張先生早就安排好所有行程,唯一不在他們視線下的時間也剛剛好
九小時,一小時梳洗,八小時睡覺,就這樣,歷經七天一百六十幾個小時後,她才終於用
酒精的傷害,換到了能透氣的兩個小時,李叔讓她先休息一下。
栩寧在濕潤的空氣中喘息,讓肺裡充滿城市的汙濁,似乎會好一些,發呆片刻,她掏出回
國後就沒時間看只能是鬧鐘的手機,栩寧想了一下,從電話簿中找出一支電話撥出,在等
待接起的鈴聲中,輕咳一聲,讓自己的喉嚨回到那當背包客時,亂說南腔北調英文夾雜其
他語言的狀態。
「Hallo,丹尼爾?你還在祕魯嗎?」
話筒裡傳來驚喜的呼聲,還有夾雜葡萄牙文的話語,栩寧的腦海中又出現那個巴西裔的旅
行攝影師在那晚的笑容,沒有東方人的扭捏,只有誠摯的告白跟愛語,送上了一張她在印
加遺跡前的絕美背影,還有一大束滿足女孩子的玫瑰。
「Sorry本來說好離開馬丘比丘就會去找你的。」
「嗯哼。」
「Sorry丹尼爾別等我,我離開了,家裡有事,我已經回國。」
「你很好,不是你的錯,抱歉,我應該不會再回去...別再找我了。」
剛好,趁友情以上為愛情未達時就就讓它隨著眼淚被風吹乾吧!栩寧看著即將落雨的烏雲
,提醒自己已經離開了太陽神的國度,離開了陪自己走了半個南美洲的夥伴,離開了可以
逃避無憂無慮的過去。
靜靜的任由淚水滑落,在天空降雨之前,栩寧擦去淚漬,準備收起手機下樓,這才發現有
一堆通知,打開信箱,大略看去,原來是丹尼爾找不到自己,在背包網站上到處問,驚動
了之前遊歐的旅伴『眼睛想旅行』和那時候好心收留借她們沙發睡的留學生『永晝寒雲』
,那時候很聊得來,讓她們成為少數有自己聯絡方式的朋友,而不是單純互讚的存在。
看見兩人奪命連環傳的郵件塞爆了信箱,栩寧趕緊簡略打封信報平安,就匆匆下樓,要不
然李叔找不到人,驚動父親可就不好了。
一下樓,栩寧果然看到在走廊上一間間會議室開門尋找的李叔背影,連忙喊住他。
「我在這。」
李叔一回頭看到自家小姐,緊繃的臉馬上換上一貫微笑,挺直腰桿說:「小姐,好些了嗎
?田總已經在辦公室等您了。」
「謝謝。」栩寧對於李叔這一陣子把自己拎來拎去不是沒有怨言,但對著認真而且任勞任
怨的司機李叔,她也只能如此平淡的維持禮貌。
跟在陸董身邊二十年的李叔,怎會不知道自家小姐怨懟,當下一面領路一面說:「陸董交
代的事情,就到見了田總為止,剩下的是公司的事情,陸董說如果小姐不懂便聽田總的建
議,所以老李也不便再多說,以後還麻煩小姐吩咐何時出車。」
「那就麻煩李叔了。」栩寧點點頭,心中暗想這不過是從一個人手上交給另一個人罷了。
執行長室外面的沙發上寰鼎總經理田文建已經坐在那了,田總陪在陸董身邊三十年,當年
是田總幫著陸董從親弟弟手裡掙下那時還是企業社的寰鼎,然後兩人一起將公司擴大到現
在集團的規模,若說親近,田文建絕對比那些擔任分公司總經理的親戚親近。
「田叔。」栩寧禮貌的跟從小見過無數次的田文建打招呼。
「栩寧,妳父親還好嗎?中午辛苦你跟那票傢伙應酬,下次記得叫上兩個秘書擋酒。」田
文建親切地笑著,五十好幾的他,像個英倫紳士,總是穿著合宜西裝,帶著該有的禮貌跟
親切。
「我班機延誤,沒能趕上在機場跟父親碰面。」終於有個能溝通站在自己角度的正常人,
栩寧總算能換上自在的表情,讓幾分緊張擔憂跟懊悔寫在臉上。
「沒關係,陸大哥會好起來的,我們進去說方便嗎?」田文建輕拍栩寧的肩安慰她,適時
的露出手中文件袋詢問。
雖然沒有詢問本該也進辦公室談,田文建紳士的體貼,還是讓沒得選擇的栩寧舒服許多。
「好,麻煩田叔了。」
辦公室依然是父親冷硬的風格,黑檀木色的裝潢,紅地毯,老派海灣主管桌佔了很大一塊
面積,栩寧的兩三樣小東西暫放在突兀的灰色活動櫃裡,少的可憐。
坐在黑色釘扣的巨大辦公椅上,栩寧登時有種傀儡皇帝的感覺,李叔幫田文建推來洽談用
的辦公椅後,和田叔點個頭,就鞠躬退了出去。
「沒外人,也就不說客套話了。」田文建迅速的攤開袋中文件說。
栩寧抿口茶水,連忙專心聽。
「陸大哥要妳回來最大的原因是這個...」田文建推了一份報紙影印給栩寧「他從投入製造業開始最大的敵人—畢肇隆最近買下了我們產品原料的製造商之一,富彩噴漆廠,以往我們產品的特殊面漆都是他們做的 」
田文建耐心跟沒看過商業報表的栩寧解釋一張張文件上數字的意思,以及背後糾葛的關係
與利益,這是修過EMBA的栩寧第一次把所學跟現實結合,理所當然的充滿挫敗與不切實際
的空想,田文建很有耐心的解釋所有不行的理由,但沈重的腦袋又充滿挫敗,讓栩寧忍不
住縮進沙發裡。
田文建看她疲憊的神情,也停止了攏長的說明。
「栩寧還好嗎?我會不會說的太複雜了。」
栩寧點點頭,暗自慶幸父親是指派田叔來帶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田叔還是直說我
可以怎麼做好了,剩下的我有機會再學。」
田文建了然一笑,把桌上文件收一收,單獨挑出一張表格說:「我們的產品一向都是金屬
外殼烤漆,現在烤漆廠出了問題要漲價,改成用純金屬外殼就解決了不是,但是這又需要
請製作金屬外殼的廠商多幾道工續,價錢也要再談,剛好那工廠的總經理妳認識,這事情
就交給妳剛剛好。」
「我認識?」栩寧有些訝異,過去三年除了幾個月之外,都在全世界亂跑的自己竟然有認
識一個工廠總經理。
「妳同學嚴紹芃半年前接了嚴氏集團旗下的金屬加工分公司,妳不知道嗎?」田文建有些
訝異的說,他以為這幾個小女孩應該整天嘰嘰呱呱有在聯絡才是,就像那個近來很流行的
詞,呃 閨蜜是吧!
「我上次找她吃飯應該是在這之前。」栩寧對於自己同學還要田叔提點消息感到有些不好
意思。
「沒關係,反正妳只要找她套一下關係,讓價格低點,剩下的採購部會辦好,這個價格異
動案說大也不大別做的太惹眼,千萬不要自己跟對方簽約,要不然投資人又會錯意就不好
了,這事就交給妳了,明天我叫採購課的來跟妳見個面。」田叔說的萬般輕鬆,一臉我期
待妳的表情。
「我盡量試試。」但對沒做過生意的栩寧栩說,為了這個去跟熟人攀關係可是萬分為難。
「我等妳好消息,今天先休息吧!都交接完,以後也不會這麼累了。我請小李等下送妳回
家,好好休息。」田叔的眼神充滿熱切鼓勵,收起文件,就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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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大家好,我是夏至千里,這是我第一篇原創GL,希望大家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