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來鴻:這是保育還是戰爭?
剛果(金),保護大象儼如你死我活的游擊戰。偷獵者有衝鋒槍、機槍、火箭筒甚至直升
機。護林員的對手居然還有鄰國軍隊!
偷獵者一齣手,大象幾乎就是死路一條。
槍手靜悄悄地步步逼近象群,他們帶著突擊步槍、帶式機槍、火箭筒。寬闊的平原上,高
大、茂密的野草提供完美的掩護,處於象群的下風頭,偷獵者簡直就是隱形人。
從距離大象幾米之外,槍手扣動扳機……有大象立刻倒在地下,有些驚恐逃跑,隨後被射
中。有倖免一死的,但許多在劫難逃。偷獵者衝上來,舉起利斧,迅速砍掉象牙,留下一
個空空的大血洞。有些象牙每條重達30公斤。
在剛果民主共和國東北角的加蘭巴(Garamba)國家公園,僅去年一年,就有114頭大象這
樣被殺戮。前年的數字為134頭。
回想1970年代,加蘭巴國家公園總計有20000頭大象、500頭白犀牛。連年偷獵,到現在,
白犀牛已經被斬盡殺絕了,大象只剩下1300頭。
非洲大象的前景相當不妙,每年被偷獵者殺戮超過三萬頭。在中國,國際犯罪團伙操控的
非法供需鏈的需方,未加工的象牙售價超過每公斤700英鎊。
獵殺大象利潤豐厚,加蘭巴面臨的威脅相當嚴重。不過,他們也有盟友。10年前,位於南
非的保育組織「非洲公園」(African Parks)接手管理加蘭巴,大約也就是在那個時候
,偷獵者殺死了最後一頭野生白犀牛。現在,保育組織在加力反擊,爭取大象不會遭到同
樣的下場。
說是保育,其實更像戰爭。
去年,加蘭巴四名護林者殉職,護林者和偷獵者交火28起。偷獵者形形色色,包括逃兵、
反叛武裝、江洋大盜、牧民。其中一次,一架身份不明的直升機從北部飛來,離開後留下
八具大象屍體,全部都是頭頂中彈身亡。
負責挽救加蘭巴大象的是馬拉夫(Erik Mararv)。我在國家公園總部辦公室採訪他。辦
公室位於剛果河支流敦古河(Dungu)的南岸。
馬拉夫是瑞典人,年紀不大,只有三十歲。人生雖短,經歷卻相當豐富。他生在中非(共
和國)、長在中非,15歲時輟學,去做遊獵導遊和獵手。2012年在班基(Bangui)坐了六
個月的牢,很慘,冤假錯案。他還曾被殘忍的「聖靈抵抗軍」(LRA)綁過一次票!
馬拉夫告訴我,加蘭巴大象面臨的最大威脅不是聖靈抵抗軍,不是賈賈威德(Janjaweed
)大盜,也不是什麼神秘的直升飛機,而是來自南蘇丹的團伙,其中有些甚至穿著國家軍
隊的制服。南蘇丹位於加蘭巴以北,連年戰亂。馬拉夫說,「在我看來,整個南蘇丹就是
一個武裝團伙。」
我走訪的保育人士一致稱讚馬拉夫為打擊偷獵注入了新能量和勇氣,但是,硬件和領導能
力同樣重要。加蘭巴保育工作的一個轉折點是獲得了一架直升機,可以盡快將護林者送到
國家公園的偏遠角落。
莫爾特諾(Frank Molteno)今年60歲,是南非飛行員。他不是行伍出身,但很有軍人氣
質,對偷獵者的態度是那種很有進攻性的不耐煩。莫爾特諾對我說,「他們看到我們會開
槍,所以我們看到他們也開槍。這就是叢林中的正義。」
幾個月前的一次槍戰(2015年10月)當中,莫爾特諾駕駛的直升機險些被擊中:偷獵者的
子彈只錯過了他的機尾半英寸!那天,兩名護林員殉職。回憶起往事,硬漢子莫爾特諾眼
中也閃現出淚光。
加蘭巴大象保衛戰匱缺的物質條件相當多:護林者、武器、彈藥、通訊和追蹤設備等等,
但是,這裏的地形地貌是一個用錢無法改變的大障礙。
雨季,荒原野草最高能長到9米高,幾乎無法進出。僅有的幾條泥土路無法通行,走幾百
米可能要用好幾小時,能見度幾乎為零。護林者和偷獵者對射距離相當近。
不過到了旱季,燒荒之後的大草原有一種單調、催眠的美感,空無一人,零星點綴著香腸
樹。
那天下午,我看到半英里之外有一小群大象。聽到汽車馬達聲,大象停下腳步,抬頭張望
,然後轉身快速逃走,消失在天邊金色的夕陽中。
大象已經懂了,人,意味著危險。只要這一事實不改變,大象保持如此明智和警覺,也許
能幫助他們逃過一些劫難。
(撰稿:蘇平/責編:羅玲)
http://www.bbc.com/zhongwen/trad/fooc/2016/03/160322_fooc_drc_protect_eleph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