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選手離開里約之後,何處是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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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被裡約奧運會上的難民代表團感動了。他們在開幕式上博得全場起立喝彩。連聯
合國秘書長潘基文(Ban Ki-moon)這個不太會過多流露情緒的人,也笑容滿面。
美國總統歐巴馬發推文支持這10名運動員,稱他們「證明了不管你來自哪裡,都可以獲得
成功。」美國駐聯合國大使薩曼莎·鮑爾(Samantha Power)在Facebook上發佈了一段視頻
,在其中談到了全球6500萬難民——自「二戰」以來數量最多——稱他們「更敢於夢想,
因為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誰不會被感動?這些是勇敢的人。他們逃離痛苦之地,不是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而是為
了生活下去。一般而言,你不是因為有得選而選擇成為一名難民,而是因為別無選擇。就
像來自大馬士革郊區的敘利亞難民、18歲的尤絲拉·馬爾迪尼(Yusra Mardini),她逃離
的國家如今已經名存實亡,在抵達德國之前,她乘坐的從土耳其前往希臘的小船在波濤洶
湧的大海上灌入了海水。她和姐姐薩拉跳入大海推了三個多小時,才令它抵達來茲波斯島
。
在里約,馬爾迪尼在100米蝶泳預賽中獲得小組賽勝利,但她的成績不足以晉級。不過,
那依然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
是的,這個世界被難民代表團感動了。然而,卻對難民無動於衷。
他們葬身大海。他們死在密封的卡車車廂裡。他們以無人知曉的方式逝去。圍欄立起來,
建圍牆的提議被提出。譴責他們的海報張貼出來。他們代表著危險,會帶來混亂。他們是
利用別人的慷慨佔便宜的人。他們被滯留在遙遠的太平洋島嶼上,日漸孤立無援。有人說
難民威脅「歐洲文明」——其實說的是基督教的歐洲。有人說要讓美國再次變得偉大——
其實是讓美國重新變成白人的天下。
通過讓難民當替罪羊,右翼分子的政黨壯大起來。沒人願意接收難民。他們可能是恐怖分
子或強姦犯。他們坐在接待中心裡。美國曾承諾在目前這個財年接收至少1萬敘利亞難民
。之前四年裡,該國只接收了大約1900人。這真是杯水車薪。戰爭開始後,有大約480萬
敘利亞人逃離了自己的祖國。
有一個西方國家顯示出了與這項挑戰相稱的政治勇氣,敞開了自己的大門,那就是德國。
因為曾經墜入墮落的深淵,這個國家在緊急關頭知道必須去做什麼才是道德的。
這個世界喜愛難民代表團——兩名來自敘利亞的游泳運動員、兩名出身於剛果民主共和國
的柔道運動員、一名來自埃塞俄比亞的馬拉松運動員、五名來自南蘇丹的賽跑運動員。它
讚賞現居比利時的敘利亞游泳運動員拉米·阿尼斯(Rami Anis)。他的家鄉是阿勒頗,一
個因俄羅斯的轟炸而被西方懦弱地放棄的地方。當俄羅斯在戰爭進行幾年後意識到美國不
會採取行動的時候,它便進入了敘利亞。
沒錯,我們應該為身在里約的世界首個奧運會難民代表團歡呼,但不要用空話,也不是為
了減輕我們對敘利亞人的愧疚之心。他們現在走在奧林匹克旗幟下。他們想要的是一面國
旗。國際奧委會主席托馬斯·巴赫(Thomas Bach)說:「我們想給全世界的難民傳達一種
希望的訊息。」但在喧囂的盛會過後,有誰會記得?
世界正在同時被扯向兩個方向。全球化、四處遊盪的人類和無國界的網路世界的力量,已
經招來同樣強大的反作用力——民族主義、本土政治和反移民偏執傾向。這兩種趨勢形成
了緊張的均勢。
我在巴西生活了好幾年。那是個慷慨的國家。或許沒有哪個國家能有這樣混雜的文化,有
那麼根深蒂固的混雜交往的習慣。額外設立難民代表團的做法發生里約這樣一個種族混合
與開放的社會,感覺很對。
對難民代表團的讚美和對難民的詆毀同時存在。怎麼會這樣?皆因那條古老的原則:事不
關己。「我們在變得更好,同時也在變得更糟,」小說家保羅·奧斯特(Paul Auster)告
訴我。「而且是以同樣的速度。」
我想起了我的朋友、今年去世的著名歷史學家弗裡茨·施特恩(Fritz Stern)說過的話,
「我出生在一個本該可以避免的災難即將到來的世界。」他還說過,「自由的脆弱是我在
生活和工作中學到的最簡單,同時也是最深刻的教訓。」
自由不能建立在排外與仇恨之上。它是一種普世人權。巴西和國際奧委會讓世界得以一窺
難民的人性與志向。或許,我們變好的速度終究是比變壞的速度更快,障礙將會不斷倒下
——但僅僅只有話語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