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 第二章 03
作者/天棠
　　許久之後，施媽媽才抬起滿是皺紋的臉龐，慢慢道：「警方在命案現場找到類似遺書
的紙條，因此堅持谷芳是自殺，完全不聽我的說詞……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
女兒不會自殺的！不會！」
　　
　　施媽媽終於克制不住，雙手摀住臉，嚎啕大哭！
　　
　　施媽媽嘶吼般的痛哭，成串的淚水從指縫間滴落。她情緒完全崩潰，背靠著牆，慢慢
滑落到地上，洛宇翔拉也拉不住。
　　
　　沙啞的啜泣聲撞擊著我的耳膜，空氣中的腐臭味刺激著我的鼻腔。我呆立在原地，望
著施媽媽蹲在牆角老淚縱橫的模樣，止不住全身的顫抖。
　　
　　恍惚間，我似乎又看那個陰暗的巷子裡，飄散著酸臭味的幽暗牆角邊，施谷芳抬起
頭，用空洞而無神的雙眸對著我說：「救我！救我！」
　　
　　眼前的景象似乎離我遠去，我感到難以呼吸。我的嘴巴張開，聲音卻堵在喉嚨裡，一
個字也發不出來。我像溺水的人般，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卻什麼也抓不到。
　　
　　洛宇翔似乎是察覺了我的異狀，他一把抓住我，對還處於崩潰狀態的施媽媽匆匆說了
聲：「失禮了。」接著立刻拖著我逃難般地離開這個散發著腐臭氣息的地方。
　　
　　一踏出殯儀館，我立刻推開洛宇翔，彎下腰用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洛宇翔輕拍著我的背，問：「好一點了嗎？你怎麼了？」
　　
　　我用力搖搖頭：「是我！是我造成這一切的！是我把施谷芳給殺死的！」淚水止不住
地從眼眶滑落，我哽咽地說：「是我……害了她！」
　　
　　「魏冷晴……施谷芳是自殺……」
　　
　　「施媽媽說施谷芳不是自殺！一定！一定是有人要殺她！」我狂吼出聲：「施谷芳知
道有人要殺她！她查覺了！所以才向我求救。施谷芳向我求救，但是我卻……沒有救
她……我拒絕了她！」我抓緊了胸口的衣服，指尖打著顫：「為什麼？為什麼我當時不停
下腳步回頭看她？為什麼我要說出惡毒的傷人話語？」止不住滿心的懊悔，我蹲在地上放
聲大哭。
　　
　　一哭起來就無法遏止，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嚎啕大哭。全身劇烈地打著顫，我哭到聲音
沙啞，幾乎呼吸不過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我回復意識時，發現我坐在路邊，正在斷斷續續的抽噎，一旁的
洛宇翔輕輕拍撫著我的背。
　　
　　「好一點了嗎？」洛宇翔問。
　　
　　心情稍微平靜下來了。我抹著臉上的殘淚，點點頭。
　　
　　「哭過以後，痛快多了吧！」洛宇翔拍拍我的頭頂：「看你哭成這樣，不知道的人還
以為你跟施谷芳有什麼曖昧關係呢！」
　　
　　僅管現在不是笑的時機，我的嘴角還是忍不住微微揚起。
　　
　　「謝謝你了，我沒事。」
　　
　　「看你還能笑，我就放心了。」洛宇翔像個大人般拍拍我的肩。但他隨即又搖搖頭，
深深皺起了眉：「魏冷晴，我仔細思考了你剛剛說的話，也開始懷疑施谷芳是否真的是自
殺了。」
　　
　　「是嗎？你也這麼想嗎？」我睜大眼睛望著他。
　　
　　「撇開你把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這部分不談。我倒是認為，施谷芳不但不會選擇自
殺一途，反而在拼命掙扎著，努力著想要活下去。你仔細想想那封遺書。」洛宇翔說：「
遺書上寫著：『我受不了，我想死』。我認為這句話有很大的玄機。」
　　
　　「怎麼說？」
　　
　　「自殺所留的遺書，一般會交待自己自殺的理由，或者會感謝親友一直以來的照顧，
或者會對父母表示抱歉。但施谷芳這封遺書不是這樣寫的。施谷芳的遺書寫著：『我受不
了，我想死』。文字中僅僅透露了她『想死』這件事。從『想要死』到付諸實行，這中間
還有一段落差。」
　　
　　洛宇翔說的的確有道理。我點點頭。
　　
　　「可是，警方已經將施谷芳的死當作自殺案件處理了。」
　　
　　「必須讓警方重啟調查。」洛宇翔說：「施谷芳是自殺或者他殺，這件事非得調查清
楚不可。你也不希望事情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結束吧？」
　　
　　我用力點頭。
　　
　　「把事情調查清楚，施谷芳才能獲得真正的安息。」
　　
　　我再次點頭：「可是，我們只是高中生，該怎麼做才能讓警方重啟調查？」
　　
　　洛宇翔想了想，說：「去問問葛家雙胞胎好了，他們的舅舅是警察，也許他們會知道
些什麼。我們把目前掌握到的情報告訴他舅舅，也許警方會重新重視這個案子，對施谷芳
的死亡再做一次調查。」
　　
　　
　　葛家雙胞胎都和我們同班，父親是董事長，家裡頗有錢，兩人都是一副公子哥兒的調
調。不過兄弟倆的性格都很爽朗，很好相處。
　　
　　葛家雙胞胎住的地方是一棟門禁森嚴的豪宅。保全先以內線電話確認我倆身份後，才
領著我們進入富麗堂皇的大廳。拐進了電梯間，保全先刷了電梯卡後，替我們按下樓層，
再躬身退出電梯。
　　
　　電梯在十七樓停下，門一開，就看到雙胞胎哥哥葛連城一臉開心地迎接我倆。他上前
一把摟住我的肩：「魏冷晴、洛宇翔，今天一放學就溜去哪玩了？和兄弟分享一下！」
　　
　　「我們才不是去玩。」我推開葛連城，大踏步入內。
　　
　　「那是什麼？一起去看醫生？」矮了哥哥一大截，但和哥哥長得一模一樣的葛連池笑
嘻嘻地把茶放在桌上：「是頭髮扭傷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雙胞胎哥哥葛連城很配合的發出大笑。
　　
　　這對雙胞胎講冷笑話的默契極佳，我卻感到極度厭煩。我一直覺得雙胞胎喜歡一搭一
唱的這點令人生厭。
　　
　　洛宇翔在沙發椅上坐下，冷靜地說：「我們去殯儀館祭拜施谷芳，剛剛回來。」
　　
　　「喔？」雙胞胎弟弟葛連池驚訝地揚起眉：「你們兩個和施谷芳關係這麼好喔？施谷
芳那傢伙幾乎沒有存在感，我還以為她在班上沒朋友。」
　　
　　「其實我也稱不上是她的朋友。」我悶悶地說。
　　
　　「那你還去祭拜她？」雙胞胎哥哥葛連城說。
　　
　　「人家冷晴和宇翔是有禮貌！」雙胞胎的母親從廚房裡轉出來，輕聲斥責：「才不像
你們兩個小鬼，一點禮數都不懂！ 」
　　
　　「葛媽媽好。」我和洛宇翔急忙起身打招呼。
　　
　　「哎！請坐請坐，不用客氣。吃點蛋糕。」葛媽媽是個氣質優雅的婦人，保養得宜，
即使上了年紀依舊風韻猶存。她端著一盤蛋糕放到我們面前的茶几上：「盡量吃，別客
氣。」
　　
　　我的目光落向蛋糕，透過茶几上的玻璃，正巧瞥見茶几下放著一份昨天的焦點日報，
施谷芳墜樓的頭條新聞正對著我，我的胃內忍不住又是一陣翻攪。
　　
　　雙胞胎哥哥葛連城說：「媽！我們好端端的去什麼殯儀館，沾晦氣！」
　　
　　雙胞胎弟弟葛連池附和著：「對嘛對嘛！而且我們和施谷芳又不熟，去了也只是尷
尬，一點意義也沒有。」　　
　　葛媽媽嘆息地搖搖頭：「同學過世了，不去祭拜就算了，還找理由替自己脫罪。哎！
不跟你們爭！」她轉頭面向我和洛宇翔：「你們兩個好好玩呀！葛媽媽先進去忙。」
　　
　　「啊！好的。」
　　
　　目送著葛媽媽走入內室後，我壓低了聲音對葛家兄弟道：「雙胞胎，其實今天我來找
你們，是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們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