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第一槍的是雄哥。
雄哥一個人先走到了庭院的大門前按電鈴。一個小弟
前來應門,門才剛打開他的腦袋就開了花。
雄哥帶頭衝了進去。阿鳳和剩下的人們緊緊跟在後頭
,跨過第一具屍體朝裡頭的大門直奔過去。
穿過庭院就是一道直通房子裡頭的鐵門,他們所要殺
的人就正在那裡頭。
在廁所裡頭馬桶座上的彥哥聽見槍響整個人差點跳了
起來。他冷靜地聽著,默默地伸手從腰際掏出了一把手槍。
雄哥和阿鳳他們一行有四個人,每個人身上都佩帶一
把黑星手槍。彈匣內都裝了滿滿的子彈,足以來一場上得
了新聞頭版的火拼了。
房子裡頭的人聽見槍響,在雄哥他們趕到前就將迅速
地將鐵門鎖了上。
外頭的人們在緊閉的門口聚集,屏住氣息地聽了一下
裡頭的動靜。
雄哥吩咐著另外兩個男人就定位準備掩護。阿鳳則和
他站在門的兩側。
兩個男人照著雄哥說的放低姿勢在毛玻璃的窗戶下等
候。
雄哥比著倒數的手勢,快速地朝門鎖開槍,兩旁的人
同時朝裡頭盲目射擊。雄哥一腳把門鎖被破壞的鐵門踹開
後身手矯健地躲回牆後。他露出半個頭朝裡頭看,一槍在
距離他臉龐不到十公分的牆上開出一個彈孔。
「媽的!」雄哥將頭縮回,他緊靠著牆。「差點就沒
命了。」
雄哥將其中一個男人叫了過來,在他耳邊簡短地說了
些事。並要窗戶下的另一個男人準備朝某個方向射擊。
從他們開始入侵這間房開始槍響便沒有停過,似乎所
有人都是看到黑影就開槍。
短暫的準備後阿鳳他們的攻擊再度開始。
靠近門的那個男人衝了進去,躲在鄰近門的一座沙發
的後面。沙發的表皮上多了幾個孔,毫髮未傷的男人朝著
敵人的方向開了幾槍。
對方的一個男人被擊中,發出痛苦的哀號。但接著而
來的槍聲讓他的聲音嘎然停止,一槍打在他的喉嚨上,男
人摀著傷口的手不斷噴出血柱。他在不久後便倒了下來。
雄哥同樣地迅速衝到了沙發後,他的動作十分敏捷好
像自己身體裡頭戰鬥的血液正沸騰著。
阿鳳仍站在門口,每發槍響都使得他緊張地縮退一些。
雄哥從低矮沙發的側面看了看情勢然後迅速射擊。聽
到了槍枝掉在地上的聲音。又一個男人被擊斃。看來他們
這幫侵入者漸漸地佔了優勢。
在窗戶毛玻璃外的那個男人鼓起勇氣地抬起頭,想看
清楚裡頭的狀況。
一顆子彈飛了過來。他的腦袋被開了個洞,從貫穿的
洞裡頭噴出些紅色的液體。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對雄
哥他們而言剩下三個人。
不知道另一方還有幾個人。雄哥小心翼翼地看了下狀
況,卻沒發現剛才斃掉一個人的槍手。他要另外一個男人
前去查看一下。
男人起先不願意,在雄哥朝他對準槍口的威脅下才不
願意地低姿勢往前。連同一陣線的人都威脅,恐怖的男人。
離開沙發的男人躲到了前處不遠的櫃子後頭,側著身
盡量避免身體露出。雄哥催促著他繼續往前進。但他已成
了目標,身旁四處多了不少彈孔。
男人才從躲藏處踏出幾步,便被一個從通往裡處門口
迅速竄出的男人擊中好幾槍。他跪倒在地。手中拿著的槍
仍朝天花板扣了一發,但很快那具身軀就失去了生命力。
侵入者又少了一個人。現在只剩下雄哥和阿鳳。
雄哥換到沙發另一邊看了看,在通過那具新鮮的屍體
更往前的地方,一片櫃子上的玻璃面正倒映著那個殺了兩
個男人的槍手的身影。
對方蹲踞著,並沒發現雄哥注意到他。雄哥把阿鳳叫
了過去,命他對著那個方向掩護開火。自己則從另一側放
低姿態繞去,朝發現已晚的槍手連開了好幾槍。肯定是斃
命的,雄哥十分了解槍戰時刻必須確定至對方於死地的生
存法則。
雄哥確保行進路線暢通後喚了阿鳳過去。
兩人看著往裡處躺了一具屍體的走廊比手畫腳。他們
小心地朝裡頭前進。
雄哥走在前頭舉著槍。阿鳳也同樣地在後跟著,手微
微地顫抖。
日前阿肥在他眼前被處決的事和現在比起來簡直是小
巫見大巫。滿地的屍體和像是地毯的紅色鮮血。這就是戰
場,而他是心驚膽顫的菜鳥。
阿吉從裡處的其中一個房門冒出,手中的槍擊了幾發
。雄哥在看見他的同時也開了槍。
兩人幾乎同時中彈。雄哥的腹部中了兩槍,鮮血開始
冒出將衣服染紅。
阿吉的身體則倚靠在他身後的牆壁上,拿槍的手被擊
中,他剛才拿著的槍則靜靜地躺在地板上。
雄哥方才開了不只一槍,且彈無虛發。然而阿吉似乎
只受了輕傷,正準備拾起地上的槍反擊。阿鳳看見了,在
破了洞的白襯衫下是黑色的東西。防彈背心。這年頭黑道
似乎沒有什麼東西是弄不到的。
「他媽的!」雄哥一手撫著傷口,一手持續朝阿吉開
槍射擊。
雄哥所受的傷確實給了他不小的影響,他的槍法開始
飄忽不定,開槍的間隔拉長。雖然子彈通通打在阿吉的防
彈衣上,但那也使得他無法順利地撿起槍。
雄哥屏住氣,眼神頓時發起狠,像是鎖定獵物的老鷹
那般,在阿吉的手指甫碰到槍柄之際一槍貫在他的眉心上。
一道難題解決,但雄哥也受了重傷。
「他媽的!」雄哥連罵髒話的力氣都少了許多,他盡
量忍著痛楚指使阿鳳朝深處走去。他靠著牆喘氣。雙腳慢
慢地軟了,蹲坐在廁所的門前。
目前仍然有能力殺人的只剩下了阿鳳。
在走廊的盡頭有三個房間,其中一間阿吉剛從那出來。
阿鳳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朝裡頭探了探。沒有人。另
外一個房門通往廚房,裡頭照樣空蕩蕩的,發著一股腐爛
廚餘的味道。
阿鳳看著眼前最後一道被關上的這間房門。那個他們
要殺的人,他想要殺的人,就在那裡頭。
阿鳳一腳踹開門,他所能看到的範圍沒有動靜。窗戶
開著,窗簾微微飄逸。逃走了嗎?他心想。
早埋伏在門一旁的龍叔冷靜地把槍舉起,瞄準著大約
頭的高度。龍叔打算一槍解決對方。
龍叔看見阿鳳舉著槍的手緩緩從門後伸出,就只差一
步了。
阿鳳就只差一步了,但這時他的餘光瞄到人影,在龍
叔即將扣下扳機之際他身體往後一降,原本該是頭部的木
門被開了一個洞。阿鳳本能反射性地開槍,子彈擊中龍叔
的手,手中的槍掉落在地。
龍叔失去了武器,向阿鳳身上撲去放手一搏。兩人扭
打成一團。
龍叔熟練地將手指卡進了扳機後方,如此阿鳳便無法
開槍,他的威脅就少了一大半。
情勢逆轉。龍叔半跪在阿鳳胸膛上將他壓制在地,充
滿力勁的手指深深陷入他的喉頭。龍叔眼神中的殺意正熊
熊燃燒著。
對方可是經驗豐富的道上兄弟啊,如此下去到時候喪
命的可會是阿鳳。他不斷扭著身體掙扎,他感覺到所能出
的力氣愈來愈少。
黑暗。開始在阿鳳的眼中出現。他使出最後的一絲力
氣掙扎,從腳部抽出預藏的刀子,一連往上頭的龍叔刺了
好幾刀。
龍叔的手被刺中,掐著阿鳳的手指鬆開了。鮮血伴隨
著龍叔的叫喊出現。阿鳳趁機一把將龍叔往旁邊一推。對
這時的他而言顯得十分吃力。
得分出勝負了。阿鳳搖晃地站起身,手槍緊緊地握在
手中。勝利女神看來選擇了他。
龍叔倚靠著牆吃力地將自己撐起,方才阿鳳的反擊使
得他身上已多處受傷,腿上和手上都是,鮮血不斷滴落。
阿鳳感覺到力氣開始慢慢恢復,他將槍口直直地對著
龍叔的眉心,一雙眼睛直直地瞪著他。他的殺父仇人就在
眼前,手無寸鐵。他只要扣下扳機就可以輕易復仇了。
你知道第一次開槍最困難的事情是什麼嗎?眼神,對
方的眼神。雄哥曾跟他講過的話這時在他腦中浮現。
此刻的龍叔失去了搏鬥時充滿殺氣的眼神,他已有赴
死的心理準備。
龍叔笑了,好像那些知足闊達的老人們的眼神使得阿
鳳開始有些疑惑起來。好像就這樣把眼前這個人殺掉是天
大的罪惡一般。
不對。殺父是不共戴天之仇。阿鳳必須得把他殺了。
更何況峰舅還在福伯他們手上。不殺他,他和峰舅都得要
喪命。他清楚福伯不可能會再多給他任何一次機會。
眼前的這個男人對他而言有許多非殺不可的理由,不
能因此就心軟。阿鳳深呼了口氣,眼睛直直地盯著,槍口
沉穩地對準。他開始在心中默數準備開槍。龍叔則盡可能
直挺挺地站著,迎接死神的到來。
峰舅開著車趕到,門口圍著一群看不怕死正看著熱鬧
的民眾。峰舅對空鳴了一槍,人群像是老鼠般地朝四處逃
竄。
峰舅一股腦地衝進室內。滿地屍體及紅色的血。家具
上到處是彈痕。殺戮不知已經發生了多久,或許還有機會
。或許自己還是有機會可以阻止阿鳳。
峰舅在走廊處看見坐靠在強邊的男人。雄哥早已失血
過多喪失了意識。峰舅往走廊的盡頭跑去。
在廁所裡頭的彥哥感到外頭似乎已經平息,他輕輕地
推開門時正看見峰舅跑過的身影。沒見過的男人,肯定是
對方的人。他打開槍的保險,跟了上去。
阿鳳心裡頭數著。三。對方剛才正要把他自己給幹掉
。二。對方是殺了他親生父親的人。一。不殺他,死的就
是自己,還有峰舅。阿鳳的眼神瞬時充滿了殺意。手指抵
上扳機。
「阿鳳!住手!」峰舅警戒性地持槍出現在門口。阿
鳳的動作卻已無法停下。
扳機被扣下。子彈擊發。硝煙冒出。彈殼落地。而很
自然地,龍叔的額頭上多了個彈孔,他身後的牆濺上了一
片血。勝利的紅色。
峰舅的出現讓阿鳳瞬時感到疑惑。
峰舅不是在被押在福伯他們手中當人質嗎?為什麼他
要大喊住手?阿鳳尚未意會過來之際,幾槍貫穿了峰舅的
身體。從廁所走出尾隨在後的彥哥開的槍。
峰舅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開始染紅。一股火湧上阿
鳳心頭。他蹲下看了看仍有氣息的峰舅。阿鳳吸了口氣。
他要報仇。阿鳳的腎上腺素開始發揮作用,血液像是快沸
騰了一般。
在走廊的彥哥踏著小心翼翼的腳步緩緩向前,但他未
料到阿鳳突然從門後探出身。阿鳳的動作過於迅速,一連
往彥哥身上連開了好幾槍。彥哥彷彿被打了洞的果醬瓶,
流出黏答答的紅色汁液。
彥哥的身軀倒地。槍戰落幕。
阿鳳緊抱起峰舅。他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和他相依
為命多年的峰舅氣息漸漸微弱。
「快走。我對不起你..」峰舅使盡最後的力氣擠出這
句話。斷氣。
阿鳳摟著峰舅的手顫抖著,他的衣服跟著染紅。
手上沾滿了血。峰舅的血。耳邊響起了漸漸接近的警
笛聲,他不清楚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
他知道若不趕緊離開,被警察抓去的話,峰舅的死也就會
變得毫無意義。
阿鳳放下身體仍舊溫暖的峰舅,身上沾滿了大片的血
跡。他隨手抓起一旁椅子上原本屬於龍叔的黑色皮衣,將
拉鍊拉至頂處遮蓋底下充滿犯罪鐵證的衣服。
阿鳳從廚房那頭的後巷翻牆離去。
無可避免地經過門前時,一旁已經圍聚了些看熱鬧的
民眾。
趕到現場的警察正驅趕著這群不知死活的人們。警車
上的紅藍警示燈不停地閃爍,警方的對講機中充滿緊張氣
息的話語。
阿鳳走向人群的反方向。消失在盡頭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