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四處是哭聲：父親擁抱妻兒、年輕的小夥子抱著姑娘轉圈……女巫醫後悔擊昏了柯
恩，畢竟喜極而泣的淚水不該錯過。如果不能讓時光停駐，那就該帶個詩人作伴，將這一
幕化為文字或圖畫好流傳下去。真實美好的事物總是不嫌多。
「我當時能及早發現那兩位傷者就更好美了。」女巫醫忽然又提起這件事。柯恩雖然試圖
繃緊臉皮，但意圖還是給看透。
「再用那種安慰人的溫暖目光看我，我又要抱你囉。」女巫醫做出警告。「責任不是這樣
承擔的。我該負責的部分，不是去約束詹吉先生對獸人的仇恨，也不是希望獸人不會傷人
，把責任歸於自己不能改變的部分是沒有意義的。事實就是，如果當下我能注意到傷者、
如果當下我有發現蘇倫祭司缺乏急救所需的藥材工具，也許就能避免不幸的結果。」
柯恩含糊地哼了一聲當作回答，女巫醫便繼續說下去。
死者家屬的悲泣沒有影響廣場上的感人氣氛，直到一名婦人挨個訊問她兒子的下落，村民
這才滿臉愧疚地憶起這號人物。一陣面面相覷後，有人想到婦人那做廚師的兒子，是給獸
人綁回營地了，聖武士自然當仁不讓地扛起新的救援行動。
『放心，我有辦法。』聖武士牽起婦人的手，嘴角露出寧靜淺笑，很快使婦人收止哭聲。
「這實在太厲害了，」女巫醫崇拜地說：「如果詹姆斯願意來醫院給重症病患這麼一下，
院方就不必擔心患者的求生意志低落了……想想看，這能拯救多少人。」
「我能想像。」柯恩毫不懷疑。在聖武士的魅力下，恐怕連翼龍都會交出毒囊，然後捲起
尾巴開始懺悔。可是……廚師耶？如果是鐵匠、醫護員或輿圖師，獸人確實會抓這類俘虜
，但性好生肉的牠們抓個廚師能做什麼？
「所以你們攻進『斷牙』部落的營地救人了？就你們幾人？」
「原本有些村人和蘇倫祭司願意協助我們。可是被囚禁期間，他們太飢餓、太疲倦，祭司
們也無暇祈禱以獲得神術，因此詹姆斯溫和而堅定地婉拒了。還有，我們沒有打進獸人營
地。」
「嗯？」直覺告訴柯恩，『斷牙』部落一連串不合理的行為，接下來就能得到解釋，他下
意識坐直身子，束耳恭聽。
還沒接近獸人戰營，眾人在一片雪白的遠方山麓中，發現許多在移動的小黑點。望遠鏡裡
，小黑點放大成扛滿裝具與輜重的獸人隊列，在女巫醫不具軍事能力的眼光看來，獸人似
乎在撤退，她如此報告後，討論著進攻路線的眾人因此沒了聲音，神情變得更加緊繃。
在魔法屏障的保護下，眾人又謹慎地朝敵陣推進。因為少了熟識的獵魔士可以貧嘴，女巫
醫只能忍著疑惑不問，在她看來，獸人退兵是值得慶幸的好事，尤其當真看見戰營中人去
樓空的景象時，她可是額手稱慶，隊伍中的其他人為何神情中的警戒程度再次上升，她完
全沒概念。
乍眼看去，戰營遺址內，能搬的都搬空了，只剩下不具價值的雜物，以及營地中央一只巨
大帳幕。
『我甜蜜的『刺針』在低語……她說附近沒有獸人敗類埋伏，裡頭倒是有一個在等死。你
怎看，天使臉孔的？』佛羅多遙指帳幕。先前他還為了獨佔擊殺獸人的機會而差點與卓爾
精靈動手，現在卻神色蕭索，與聖武士說話時，也沒了那時的銳氣。女巫醫看在眼裡，湧
上滿心同情，造成村人死傷，她也同樣的不好受。
『獸人擺出如斯陣勢，必定是在邀我等一敘。我不能完全保證其中沒有險惡陷阱，但只要
心存善念、行於正途，我等便能無所畏懼──愛我的人跟我來！』
柯恩眨眨眼睛。
「他真的這樣說？」
「那麼我修正。引用開始：獸人擺出如斯陣勢，必定是在邀我等一敘。我不能完全保證其
中沒有險惡陷阱，但只要心存善念、行於正途，我等便能無所畏懼──愛我的人跟我來，
引用完畢。」
「棒極了……下次接委託，我一定用發正念的方式來狩獵魔獸。」柯恩乾笑。「繼續……
請繼續說，貴女。」
察覺柯恩改口，女巫醫惡作劇似的嘻嘻笑。「接近帳棚後，我們最先看到一頭冬狼……對
了，你們很像。」
接近帳棚後，眾人首先看到一頭正啃食著雄鹿的冬狼。女巫醫還是頭一回看到體格如此龐
大的冬狼，與它相較，學城所展示的標準體型冬狼標本，就像還沒斷奶的幼崽。
體型大歸大，這頭冬狼完全不會給人臃腫或遲鈍的印象，肌肉線條流暢俊猛，表明它的瞬
間爆發力之恐怖，姿態靜中含動，無疑可以在下一刻，由靜若磐石轉化為迅快如風。冬狼
冬日湖泊般的藍眼裡，含著獵犬般哀傷卻認分的無奈表情，其眼神與體勢，女巫醫頓時錯
以為是柯恩蹲在那兒。
看見眾人接近，冬狼眨眨冰藍色的眼睛，扭頭向帳篷示意後，又埋頭繼續吃食。
『哎呀，是頭眼熟的小可愛哪……』Q女士瞇起眼睛，語聲匯合了誘惑與愛撫，鴛鴦鉞變
魔術般在她纖掌中出現，但Q女士的笑容卻遠較其刃芒還要鋒利。
冬狼依舊懶散趴著，看向Q女士的雙眼卻變得尖銳若冷電。那一刻，Q女士紅瞳中的慾念更
加燃燒，若沒有聖武士溫言勸阻，她肯定要欣喜若狂地上前廝殺。
「她也有可能想要……更加熱情的跨種族接觸。」柯恩低聲嘟囔。在北方旅居時，柯恩不
知道多少次被霜巨人女戰士秘密地委託去抓巨章魚怪。女巨人不找她們的同族，卻想拿巨
章魚怪來暖被窩，若Q女士有意一效女巨人之風格、跨越種族藩籬地選床伴，他也不會為
此驚訝太多。
「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沒事，親愛的。」
「雖說我明白自己麗質天生，但這樣的大膽告白還是令我難為情哪。」女巫醫頑皮的笑了
笑，不過耳根因為按捺住的情緒而紅通通。「請求Q小姐停手後，詹姆斯像拜訪朋友似的
，恭敬地知會帳篷裡的人說要登門拜訪。帳棚裡的人也有禮地邀請我們進去，當時我立刻
決定戴上我的下巴固定器，以免因為過度震驚而掉了我可愛的下巴。」
『貴客臨門，未曾遠迎，請入內容我當面恕罪。』
要說是突然聽聞這謙恭有禮的說話，叫人訝異；還是說這話的獸人，通用語竟不帶獸人的
獨特口音，更使人吃驚？女巫醫還真分不出來。但踏入帳篷後，眼前的景象第三度挑戰她
驚訝的極限──說話的獸人坐在擺滿野味的大桌之後，盯著眾人的目光，平靜地出奇，頸
間還帶著一串銅環與鐵片組成的項圈。這串鏈環，女巫醫不可能會認錯，那是象徵學士地
位的學士項圈，那項圈由銅與鐵串連而成，代表說話的獸人在戰爭、歷史兩門領域，受學
城所承認。
『我是托拉克˙碎顱者，大酋長轟拉的後繼人。今日非為戰爭而來。』托拉克輕拍手掌，
若不是親眼看見，很難相信那對大手能做出這般細膩的動作。『年輕人，撤掉多餘的椅子
。我的客人比預期中的少上一位。』
『是、是。』大桌旁的青年唯唯諾諾地應聲。這名青年身上的圍裙沾滿麵粉，看來就是婦
人遭綁架的兒子，他嚇得面色如土，但看起來沒受到什麼生理上的傷害。
最先落座的是波隆。他撕下一條烤雞腿，大搖大擺吃將起來。
『要是希望我們的這些……義勇先鋒能好好坐下，你得讓他們得到很多心底話。』波隆揮
舞著雞腿說。
『你們會得到。』托拉克承諾。
『年輕人若能早點與他老娘相見，對於讓他們的尊臀接觸椅面也很有幫助。』
『我已給出承諾，他可以和你們一道離開。』
『如此我們便不拂逆主人的好意了。』聖武士這時方入席，Q女士和M先生自然也跟進。Q
女士的視線遊走於托拉克與帳篷一隅的釘頭槌間，滿臉躍躍欲試；M先生的眼角餘光瞟向
兀自站立的半身人主僕，一言不發；半身人主僕則散發隨時打算出手的險惡氣勢，現場實
在說不上是融洽愉快的飯局。
雖然場面如此僵硬，但女巫醫對托拉克的好奇心，蓋過對凝重氣氛的忐忑不安。顧及禮貌
，她好歹拿了片肉派，慢慢撕成小塊小塊，一面隔著餐桌，仔細觀察托拉克。
托拉克很壯、非常壯。雖然獸人大體都是筋肉糾結的體型，但牠們缺乏托拉克身上流露出
的權威與沉穩。若說獸人像顆未爆彈般危險，托拉克則是沸騰的熔岩，緩慢而致命。
『你說你不為戰爭而來，』佛羅多臉上肌肉扭曲，看得出在壓抑強烈的憤怒。『我想九泉
之下，屠龍嶺的陣亡者會很欣慰地認定“喔……我會死在齷齪獸人手上，不是因為獸人的
賊頭想戰爭啊”。』
『我確定下手的族人會很慶幸死在諸位手中。』對於佛羅多的指控，托拉克面不改色。不
僅身材壯如精鋼所鑄，牠連自制力穩若沉鐵。『我嚴格要求我的族人不準碰俘虜，如果不
遵從指令，就必須承受我的懲戒。不論諸位以何種手段使我抗命的族人伏誅，牠在面對死
亡之神依卓斯時，都會感激自己能提早向祂報到。』
『你能否先說明貴部整串獨特行動的原因？』聖武士連忙介入。
『我且猜猜，』波隆吮著雞骨，說：『想一統北境的傢伙就要踢著你的尊臀了，而你百計
千方設關卡給我們破，就是想遴選出足夠分量的冒險家，好替你除去心腹大患？是血顱還
是戰斧的大朋友？』
『雖有差，但不遠矣。』托拉克又闊又厚的嘴唇外翻，露出敲斷的犬齒。女巫醫注意到，
或許那張闊口會讓獸人領袖看起來和牠的族人一樣魯莽愚蠢，因此托拉克常常是緊閉雙唇
，只有開口說話時，才讓兩排堅實的黃牙和腥紅的牙齦顯露出來。
『威脅來自外頭，但幕後黑手之後還有兩雙手在掌控。』托拉克突然變的輕聲細語。受到
牠的影響，所有人不禁傾身往前，好分享這則秘密。
距離拉近，女巫醫發現自己正對著一雙犀利深沉的眼睛。托拉克的目光會洞穿人的肺腑，
如果勇於迎接這道目光，那必然會發現這目光之後，有部冰冷、有條不紊地機器在規律運
作。
『找上我們的幕後黑手是頭熊地精，其名為古斯瑪。據我調查，牠是散塔林會在此的代表
，是個法技高強的危險術士。我寧可空手對付成年冰蠕蟲，也不願全副武裝和古斯瑪交手
。』
『古斯瑪代理散塔林會、以及在牠背後的兩雙手，前來遊說斷牙部落。牠向我們展示奇美
拉兄弟會統治北境下的前景，各種美好各種迷人，牠說在兄弟會之下，所有混血種族、魔
獸，皆一律平等，可以做自己的主人。過去所有欺壓我等的人類、純血精靈等等，則會匍
匐於我的腳下顫抖，以及諸如此類的純血主義政治論調。』
『我有一個夢想，我希望所有弟兄姊妹能生活在不以種族異同，而是以品格的優劣作為評
判標準的國家裡。』聖武士強忍熱淚，一面勉強說道：『請告訴我，都有誰受到這惡毒的
號召，而誤將滿腔熱血滴在錯誤的戰場上？松鼠黨？』
嘆氣，托拉克替自己斟了酒，彷彿接下來的話，不藉酒精幫助就難以啟口。
『有血顱部落、戰斧部落，當然還有你提到的松鼠黨。另外還有散塔林會、獵殺之神馬拉
在北境的大半教團、為禍布林˙山德的鼠人匪幫“利齒”，以及十數個我還沒調查清楚的
地精部落。混血巨人的“革命戰鬥聯盟”則意向未明……需要我再供應幾份名單嗎？』
「拜託別……」柯恩悲鳴，當下就想發正念以改變渴望迴避的結果。「某人聽過這一長串
精彩的名單後，有沒有拍胸脯承諾，說我們沐浴在神的榮光下，必定可克服排山倒海之險
阻去盡殲眾敵？」
「雖然這是非常嚴肅的話題，但我真的好想好想不知輕重地嚇唬你。」莉黛爾真心惋惜似
的長長嘆氣，彷彿為了彌補不能嚇人的遺憾，她連連突襲，意圖拔柯恩手臂的汗毛。「詹
姆斯也認為事件遠超出我們能處理的規模。他會向教團請求支援，並連絡絕冬城與豎琴手
同盟中的舊識。M先生和巴金斯先生也打算盡可能地運作他們的人脈……說來巴金斯先生
真正英雄了得，知悉狀況如此嚴峻，就能放下私怨地為大局著想。」
那短暫的對峙是飯局間最危險的五分鐘。佛羅多的殺意有若實質的透體而出，就算在下一
刻化作風暴扯碎帳篷，也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我要怎麼知道你不是信口開河的騙子？』佛羅多聲音雖輕，卻如絕望者作困獸之鬥。『
我還是可以殺了你。想到被你們這些敗類害死的朋友，即使將你千刀萬剮，也難消此恨之
萬一。』
『我一個一個作答吧。』托拉克在鼻端豎起手掌，指尖開開合合，彼此輕輕相擊。『首先
，我不要求你們信任我的判斷。並非我妄自菲薄，但在刺探、收集情報、推導真相上，我
不能說我及的上你們的十分之一。你們將得到我獲取的所有原始資訊，好做更詳盡地調查
。』
『再者，你們當然能殺我。冒險者殺掉一頭滿手血腥的獸人，自然沒什麼好說，但你們不
會。你們首先會懷疑，是否有魔法詭雷藏在崔斯特屠龍嶺，並以我的死亡為開關，因而我
才能如此有恃無恐。你們會先調查一周，或者更長的時間，只因為你們肩負英雄重擔，不
容許出分毫差錯。這份懷疑會延續到將我斬首之後，魔法詭雷的開關是否設定成我死後的
一段期間方啟動──你們開始這般假設，又花上一周的調查時間。而於此同時，沒有我的
指揮，血顱與戰斧會越過我的防線，如果還沒因為爭奪封賞順位而自滅，牠們會血洗塔爾
戈斯，毀滅目所能及的一磚一瓦。』
『你們也注意到，我的士兵已全數撤離。雖說你們取下三場勝利，但多虧轟拉大酋長的經
營，斷牙還有千餘名戰士可以投入戰爭……』托拉克突然重重嘆息，又把手伸向酒壺。『
失去紀律的約束，最多兩個月，我的士兵會忘記大酋長和我教給牠們的一切，重陷內鬥輪
迴。接著為接受古斯瑪的一紙封賞，牠們會忘記熊地精術士如何殺掉拒不合作的大酋長，
忘記走狗必然、注定且無法挽回的結果，甘願成為爪牙。你們能否再多承受這支部隊蹂躪
？我不想死，也不願大酋長的心血毀在我的手上，但命運不在我的掌握，套句矮人的話“
我手中無斧來打商量”，我的生死由你們決定。』
「托拉克把你們扔進囚徒困境了，沒錯吧？最後你們如何決定，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
敵人？」
「噗噗，我不會給響叮噹的半瓶醋同情憐憫的掌聲的。」因為跟不上柯恩閃躲的動作，莉
黛爾終於放棄手毛掠奪者的身分，坐正身子。「不過正如紅皮書所載的兵法，我們不能再
多負擔次要敵人。斷牙部落將在此牽制其他奇美拉兄弟會，好爭取時間……」
「這麼說，你們明天得打退奇美拉兄弟會的敵軍，確保尚加恩大橋能讓援兵通行。」柯恩
突然插口，莉黛爾想也不想就做出肯定的答覆，然後開始抱怨藥品都還沒能補齊，接著才
醒悟到被柯恩套話了。
「嗚啊啊……」女巫醫發出可憐的哀鳴，整個人像灑上鹽的蔬菜般越縮越小。「我就怕你
會腦充血的想跟來！你靠哪支靈媒熱線想到的？」
「大致上是隨便猜，主要是因為妳身上那瓶罌粟花奶強度太高了。如果不是想讓某人永遠
安眠，就是用來讓我睡上一整天。」柯恩看著女巫醫窘迫的模樣，都快開始同情了，但女
巫醫想隱瞞的事還不只這樁。「我還想問，打妳的是誰？」
連悲鳴都發不出來，女巫醫這下完全傻掉了。柯恩小心翼翼地伸手，動作盡可能放慢，慢
慢除下女巫醫的暗色頭巾。女巫醫被頭巾遮住的前額上腫起好大一塊，雖然隨意用藥膏塗
抹過，但還是能清楚的看出這道傷口有多新。
「怎麼不用魔法藥？」話說出口時，柯恩才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有多乾澀。
「魔法藥是用在緊急用途的。」女巫醫總算勉強回復到平時明朗的態度，又開起了玩笑。
「假設這般情形：哪天你進河裡洗澡時，你的那個給一頭不長眼睛的魚、或該說眼睛極度
銳利才能注意到你的那個那玄妙渺小的蹤跡。總之那個就給魚叼走了，你發出慘叫而在河
水中跳上跳下，而我卻對你說“抱歉，沒準我犯糊塗，昨天拿魔法藥去治療新長出來的青
春痘，今天治療一律停工”，那你一定會恨死我對吧？所以這種傷只要用口水塗……」
「誰幹的？」柯恩冷淡的說。聲音平靜，有如凝聚中的風暴。
「對不起，」因為柯恩聲音裡的份量，女巫醫膽怯的瑟縮起肩膀。「那些人只是……難以
接受自己被獸人打敗。他們需要找些方法重建自信，沒事的，你不會像頭孵蛋的老母雞那
樣對我過度保護吧？」
她向我道歉…為保護一群混蛋而向我道歉……
柯恩感覺胃裡好像吞進一大塊鉛，沸騰的怒火頓時消失。女巫醫還在一旁搬出她的心理學
課程，旁徵博引地說明施暴者尋求心理平衡的合理性，柯恩感到血液發冷，直至完全結冰
。在零電阻的腦神經中，怒意高速流動。
「沒事的，我想我了解妳說的。」柯恩揮揮手，像是想要甩開惱人的情緒。「不過這樣一
來，你們離開的這幾天我最好都在醫院待著。畢竟妳瞧我，我孤掌難鳴哪。」
「哈哈哈，有夠冷。這是我聽過最糟糕的笑話，你瞧瞧你瞧瞧，我的耳朵裡都結霜了哪。
」女巫醫擺出一張不甚有效的嘲諷表情，然後馬上向要壓倒柯恩似的朝獵魔士迫近。「你
知道這則爛到極點的雙關語，讓我這個笑話大師有多火大吧？不過我大人有大量。我能原
諒你，所以你也得原諒我剛才向你隱瞞這些事，而且保證這幾天好好養病，並以獵魔士的
名義，發誓絕對不去找打人的幾位先生──我們說好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嗯？」
「等等，」柯恩一面阻止貼近過來的女巫醫，一面抱怨：「一句戲言就要用三件事彌補，
這是哪個國家的不平等條約啊？只一句耶？」
「所以你就知道，你三腳貓的笑話會讓有尊嚴的笑話大師多麼不悅。如果把不悅指數分一
到十級，爛笑話已經取下九個點數。我臍帶都要氣斷了，就算面對親近的人，也到了忍無
可忍的極限。就是這麼回事。懂了沒？」
「是是是，我都答應。」用一聲嘆氣，表達對大國威逼的永恆詛咒，柯恩說：「畢竟賢者
們都說，罪惡終將有得到寬恕的一天，是吧？」
「這就對了，」女巫醫放鬆下來，替柯恩拉好被褥，這才起身。「我得去收拾行李，回頭
再告訴你這一路上的事。晚安囉。」
「晚安。」柯恩用棉被蒙住臉，瞇著眼睛，直待女巫醫的身影消失在病房。
有些街頭藝人會以三只禮帽和金幣表演柯恩接下來的戲碼，只是規模小的多。
柯恩迅速起身，來到右手邊一名纖瘦年輕人的病床，單手把年輕人移到自己的病床上，用
被褥蓋的嚴嚴實實。動作輕盈迅速，蓋上棉被時，年輕人的鼾聲還沒停過。
然後柯恩往左走，抓起一位擁被而眠的老兄頭上的皮帽，又讓皮帽回到它的原主人的頭上
。畢竟帽子可沒大到能遮住柯恩顯眼無比的斷手。
然後他來到纖瘦年輕人的病床，用年輕人的棉被交換另一位大鬍子傷者身上蓋著的獸皮大
衣。大鬍子原本還醒著，但在柯恩的右拳落在他的下巴時，他很樂意地默許了以物易物。
現在，金幣在哪頂帽子下面？
披上大衣後，柯恩掏掏口袋，不意外地摸到北境所有大鬍子男人少不得的嗜好品：菸斗及
菸絲。
雖然沒找著打火石，但柯恩不需要。他叼著菸斗填菸絲，最後以掌心的一道伊格尼火焰點
燃菸斗。
罪惡終將有得到寬恕的一天──吐出一朵煙圈，柯恩離開醫院，走入屠龍嶺細雪飄搖的寒
夜。
但不是所有人都會得到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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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寫到中途我就發現，要加入十鎮間獨特的聚落關係，目前還是超出小弟的劇情掌控能
力，當初還麻煩alejandroW兄幫忙收集資料，實在是浪費了您的苦心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