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外頭的居住區已漸漸匯聚成人潮與商販,甚至出現不可能在此刻到訪的賣藝者、外地
商旅,此乃只存於今夜的“神明的方便主義”,只因為愛神淑娜的聖武士──詹姆斯˙龐
德羅莎──的冒險在告一段落時,必須要有不合時宜的慶功宴,以供眾人瞻仰其榮光。在
詹姆斯神聖壯美的魅力之下,邏輯與現實都得靠邊站,史冊中,僅有縱橫劍海的傳奇海盜
『草帽』博得安亦生有此天命。
經過幾組歌唱狂歡的行人後,莉黛爾忽然偏過頭來,笑的像只派克精,鬼點子在她身邊輻
射出可疑的氛圍。「越來越熱鬧了,是唄?」
柯恩不答,以免中計,可是莉黛爾掏出手絹,蓋在右手上。
「與我無關。」莉黛爾壓低嗓子模仿男人的聲音,右手開開合合。「我是冷冰冰又不苟言
笑的獵魔士。我是個硬漢、是匹孤狼,我孤獨地走在通衢大街,宛若行於無人曠野,世上
一切都被我排除在外──」
柯恩用他的大手掌包住莉黛爾的右手,阻止絲絹手偶張嘴編派是非。「對,越來越熱鬧了
。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適合拿藤條抽江湖郎中的小屁股。」
莉黛爾嘻嘻輕笑,一副樂於逗弄柯恩的樣子。「詹姆斯在決定要開慶功宴的時候,說無論
如何都要找你做上賓。」
天啊。柯恩聽見自己的喉嚨咕嚕一聲,彷彿已經感受到聖武士那超自然的強大魅力迎面而
來。只是想像就令膝蓋為之發軟,像毫無防備地直面某種超凡的神威。
「把你帶出來是正確的吧?」
「對。」柯恩咕噥著,可是莉黛爾壞笑著湊近。
「那快叫恩人,叫救命恩人。」
柯恩又含糊地咕噥幾聲,這時人潮變的更密,並肩而行變得困難,他放開女巫醫的手,女
巫醫隨即和幾個人發生擦撞──行人分明還沒到放浪形骸的狀況,也都有意去避開她,但
女巫醫卻老是恰巧往對方避讓的方向躲,因而接連給人連連撞退。柯恩看不下,拎著女巫
醫走到人潮最外圈,敷衍著背誦道:「恩人啊,妳的名字是莉黛爾。那怕有成千上萬的致
謝者,把他們的謝意全部聚集在一起,也終究無法媲及我……」
「不適合。」女巫醫摸摸被撞疼的鼻子,誇張的皺起眉頭,像是目睹柯恩做了不像樣的壞
事。「吟遊詩人的口白和你不搭呢,所以我的虛榮心還沒達到滿足。」
柯恩閉嘴不語,女巫醫就在背後戳著他的後背。小小的力道自然不會讓柯恩感覺疼痛,依
他對女巫醫的認識,這名半精靈女子肯定是注意到沒人看往這邊,才會這般肆無忌憚,感
覺就像是在和他玩鬧一般。不,在旁人眼裡,肯定就是在玩鬧了。
「我感激的心情宛若滔滔之水,若是您願意屈尊和我握個手,我整個一生都會感到幸運和
欣喜的。滿意了?」
聽見女巫醫清亮的笑聲。雖然可惡,但女巫醫笑的就像小時候的奇莉那樣,暢快、天真、
毫無心機,讓他難以發火。
柯恩不敢回頭看女巫醫的笑臉,擔心被發現自己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悶頭趕了幾步路之後
,他從人叢中聽到一把相熟的聲音,稍遠處,兩天前被他痛揍的法師竟在擺攤說書,還用
上聲光戲法以增添效果,另外加贈簽名圖紙。柯恩豎耳傾聽,發覺法師說的似乎是聖武士
的冒險故事,在法師的說書中,聖武士的敵人似乎盡是些拔刀都自個斬首的可悲蠢貨,旅
程中所有的道德自省、情意糾結,也都被簡化在三言兩語間,那樣可說是經過嚴重扭曲、
梗概般的故事會有趣嗎?
「左轉。」女巫醫揪著他的腰帶提示。柯恩照辦,轉過半條街後,背後又傳來女巫醫的聲
音。「實話說,我真的很驚訝呢。我原本以為會被你揪著領子逼問尼孚迦德法師的事。」
「……也是。」空虛與苦澀一同湧上,柯恩苦笑。「或許我只是在拖延時間,因為我害怕
,而且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麼。」
於諸國尋訪突擊隊員的親屬時,柯恩也追查著當日那名尼孚迦德法師的身分。尼孚迦德帝
國不甚歡迎法師、術士,反倒偏好穩定可靠的侏儒科技、矮人工藝,因此國內法師數量並
不多,實際投入戰爭的更少,但追查起來仍幾乎耗盡柯恩的財產和心血。幸而在賄賂、威
脅幾名相關人員、情報販子後,他並非一無所獲。線索指向惡名昭彰的暗黑情報網:散塔
林會。散塔林會對帝國的貿易有所投資,並投注預備成為戰鬥法師的實習生參戰,以此作
為某種形式的畢業測驗,當日殲滅突襲隊的敵人,可能就是負責監測實習生表現的考官。
「……話話,我沒有刻意隱瞞妳,但也沒和妳說過我探尋的標的,妳對我用了讀心術嗎?
」柯恩轉頭詢問。問題出口後,悽慘的笑容又爬上他的臉。都到了這種時候,卻還在不重
要的問題上拖延時間,真是不中用──他是這麼想的。
「我沒有讀你的心,」女巫醫視線低垂地望著他的胸口,不忍直視獵魔士滿是哀傷的笑臉
。「一直看著你就明白啦……順帶一提,找到那個人後,你打算做什麼?復仇?」
「復仇?當然不。」柯恩嘆息。「該向誰尋求償還血債呢?向士兵嗎?戰爭中,我們彼此
殺害,我哪有資格要求報復。向高層?就算知道背後看不見的手又如何?小小的棋子就算
知道棋局後的暗盤,也是徒添心酸。」
「……所以?」
「老實告訴妳,我不知道。」柯恩擠出一陣空洞乾澀的笑聲。「我……我他媽死過了、我
甚至能鉅細靡遺的回憶心臟被咒語碾碎的感覺。這可是前所未有的體驗,這……光是回憶
我就抖個不停。」他自嘲的看著自己的手在抖,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別陷入恐慌。他對自己說。快,深呼吸,然後數四下。一、二、三……
「我曾以為自己是硬漢,可是在……在這事之後,我頓覺茫然徬徨,我看不到方向,甚至
連決定接下來該怎麽做都做不到。因此,不,我並非真的非得向他們的家人報訊不可,我
也沒打算上山下海把那個法師抓出來,我只是需要一個目標,只是需要知道自己該往哪走
,就算只是見步行步。因此在這之後,妳雇用我護送妳回塔爾戈斯,我在隔天早上起床時
感覺……七層地獄的,我感覺非常幸福。因為我有方針、有目標、有行動指引,至少在委
託完成前,一切都回到正軌。」
女巫醫愣愣地望著他,手指抵著臉頰思考,光潔額頭微現波紋。
「別擔心,」她用兩只小巧柔軟的手包住柯恩的右掌。語聲堅定,掌心暖活,止住柯恩的
顫抖。「我不會說動聽的、可愛的話來安慰你。我必須直言說,你的心靈在戰爭中受到重
創,如果你能接受這個事實,我願意協助你,直到你真的康復。行嗎?」
柯恩苦笑,聳聳肩。「當然行。橫豎我已經來到谷底,還能失去什麼?」
「有喔,例如不洗澡的自由。」女巫醫做作地皺起鼻子。「我懷疑你身上的汙垢已經自成
一個生態系。你這傢伙真的非常醉人,光是接近那股男人味就會荼毒理智,我感覺自己快
要一邊大喊“Ia! Ia! Cthulhu Fthagn!”,一邊找個兒童的夢想與小貓的心臟去獻祭了
,快點救救我的san值!」
「聽說那種邪教儀式上會讓祈禱者全裸,」柯恩刻意語氣純真的問:「到時一定叫上我,
我要去收門票,順便飽飽眼福。」
「啊──停止再做不健全的妄想!」女巫醫用手刀劈了柯恩的腦袋一下,開始像驅趕牛群
一樣,手刀連連地趕著柯恩往旅店移動,待得他終於進到浴室時,後腦杓已經不知挨了幾
下。
『天鵝與野豬及港灣匕首』是這間旅店的名字,姑且不論旅店主人的命名品味有多奇葩,
但它的上房確實豪華,光是設有個人浴室這點就讓柯恩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略為傾斜的浴室地板將積水妥適地引入角落的排水系統,如此精確的設計,明顯出於矮人
工匠之手。柯恩拎著水瓢,在排水溝處足足玩了十分鐘,這才開始刷洗身體,到舀水沖淋
時,看見快變成黃褐色的汙水混著泡沫流入排水系統,他忍不住又沉迷於其間,並可惜手
邊沒有紙船。
因為莉黛爾吩咐了夥計在他洗澡的期間,替他把滿是塵埃、汙泥與血跡的衣服洗乾淨,於
是在光屁股離開浴室、或待在木桶中,他選擇了後者。他坐入桶內,哼著輕鬆的曲調享受
熱水浴,忽然警覺替他提出洗衣服務,搞不好是莉黛爾強迫他花時間洗澡的陰謀。
「我可真膽寒啊,居然做出如此陰險的計畫,妳這滿肚子壞水的謀士。」在浴室外傳來敲
門聲時,柯恩陳述感想。
「咦?和我說話嗎?我可沒有策畫什麼喔。」門外傳來莉黛爾傻呼呼的聲音。「在泡澡了
?」
「正在浴盆裡因邪惡的狡計全身戰慄哩。」
「那我就打擾了。」莉黛爾啟門而入。她穿著那身足以阻絕男性遐想的寬厚棉質睡袍,推
著一台擺上酒菜的餐車。餐車之上,玻璃酒瓶被安放於塞滿雪的小木桶中降溫,三只矮胖的大肚瓶裡,分別裝滿
醃漬的小黃瓜、辣蘿蔔和大白菜……柯恩不禁發出一聲驚嘆,莉黛爾也“登登”地做出配
音。
「七層地獄啊,這些瓊漿玉液值得交換一個國家……這都打哪搞來的?」
莉黛爾偏過頭,忽地嫣然一笑。「說是剛才親手做的,會不會增加我的女性魅力?」
「除非對方是個相信醃菜是能現做的冤大頭。」
「還好我沒這麼說。」莉黛爾開心的說:「我在和旅店的工作人員商借裝雪的容器時,那
位紳士很熱心地問我用途,然後就很慷慨的一併送我這些私房菜。他可真是好心,是唄?
」
拐彎抹角的愛慕之心遇上遲鈍對象注定沒有結果。出於對工作人員的同情,柯恩沒有答話
,扭開瓶蓋,替自己到一杯冷酒,佐以一口小黃瓜。
泡在熱水中,感覺冷酒分外爽口,配上醃菜更顯美味,實乃沁潤心脾。酒精令人昏睡,熱
水則把人叫醒──看上去是書蟲,沒想到這樣懂得享受,柯恩感覺重新認識了莉黛爾。
莉黛爾見到柯恩喝過酒、嘗過菜,隨即雙手一拍。「那麼。既然吃了我的點心,有件事要
請你配合調查。」
原來是賄賂嗎?柯恩還沒回過神來,莉黛爾已經拿出炭筆與寫字板。「第一問:得到義手
後,你是否曾頭痛?」
「之前沒有,直到洗澡時飽受視姦及古怪問題威脅時就有了。」
「少貧嘴。」莉黛爾橫給柯恩一道精巧的白眼,炭筆遙指柯恩眉心。「這可是你會迫切關
心的問題喲。」她解釋魔法義肢的隱憂。實際上人們知道的還太少。她說,移植魔法義肢
造成的後遺症及意外事件不多,但不是沒有,而且嚴重的是,事後皆無法解釋問題成因。
或者說,比如在聖蒙果醫院。如果從醫院一樓拜訪到五樓,途中遇到幾名醫療者,就能聽
到多少種假說。
「有位姓懷特的焰靈武僧,換上義手後表現出強烈的反同傾向;鼠人彼得,在移植義肢後
被新的手臂掐死;烏奇雅家族的心靈術士(Ninja)獲得義眼後,開始以令人不解的專注撲
滅牧業的營生者;九劍宗師(Master of Nine)九刀,移植器官為人工臀部,術後發現腦部
運作遭到改變。」莉黛爾比劃著炭筆,加強語氣。「告訴你這些案例,可不是想嚇唬你。
我必須讓你知道潛在的風險。」
柯恩道歉,表示會配合。
測驗內容共三十四則,直到莉黛爾宣布結束,他才提問。「既然你們目前缺乏對問題成因
的統一典範,這些調查……呃……」
「你想說,既然我們目前缺乏對問題成因的統一典範,我為何還要用這些擾人、讓人皺眉
兼翻白眼的調查,浪費你的時間?」
「至少調查者挺可愛的。」
「再貧嘴我就找塊鈉丟進浴盆。」臉頰倏地變的比泡在熱水裡的柯恩還要燙,莉黛爾埋頭
盯住寫字板。「這項測驗是目前最有公信力的了。假設有三分之一未通過,我們會建議患
者拆除義肢。」這時她抬頭向柯恩瞧來,緊皺的眉心還帶有懊惱的樣子。「義肢移植仍存
有太多隱憂。我誠心建議,一旦有機會,我帶你去聖蒙果做肢體重建。藉由煉金術和死靈
術,重新塑造你的手臂,再生和復健的過程雖然痛苦費時,可是也不會有魔法義肢的相關
顧慮。」
噩夢鮮明竄起。揮劍的瞬間,左腕消失,獵魔士之刃直墮而下……「萬事拜託了。」柯恩
說。
「那麼,之後又能一起旅行囉。」莉黛爾的聲音表情明亮起來,蘊含甜蜜笑意的眼睛和嘴
角,柯恩幾乎不能逼視。「基於醫療倫理,我不該高興的,但能繼續有你作伴,我很開心
。」
莉黛爾離開後,柯恩重新享用酒菜。他尤其喜愛填滿辣椒丁的辣味蘿蔔,直到熱水逐漸變
冷後,他才穿上烘乾的乾淨衣褲,帶著一身的酣暢淋漓走出浴室。
莉黛爾正捧著一本厚重的書籍坐在床上,盯著書頁的眼神,像是想用意志力逼迫書本吐露
秘密,線條柔潤的腳掌伸出睡袍下緣,雪白中帶點桃紅色澤的腳丫子,看上去微妙的有些
妖豔。柯恩覺得自己最好在勃起前離開。
「哇,效果真是超凡脫俗。」察覺這邊的動靜,莉黛爾離開大書,眼睛變成笑咪咪的彎月
。「蒙受冤屈、被迫成為尿布的髒襪子,終於逃出臭鼬的嬰兒用品櫃,現在立於吾等眼前
的,是放浪不羈但全身乾淨芬芳的藝術達人柯恩˙森特勒利亞(Centralia),簡稱柯達。
」
我若是放浪不羈,妳這無一不是空隙的小娘們,早就被我操的嗚嗚叫了。柯恩一陣懊惱,
走向桌子收拾他的武裝,他邊繫武器背帶,邊表示自己累了,得回醫院休息。
「睡這裡不就好了?」莉黛爾神情謹慎地提醒,彷彿科恩說了句匪夷所思的傻話。「床,
我們可以擠一擠,但如果你要枕頭,那就必須跨過我的屍首了。」
柯恩仔細思索了幾秒鐘,小心翼翼的問:「……妳在誘惑我嗎?」
莉黛爾還沒說話,他就得到了答案。類似的眼神,柯恩也在其他巫師身上發現過,奇怪的
是,其他巫師此時總會流露出知識分子面對蠢材愚夫的高人一等,但莉黛爾做來,就像個
老奶奶又在惡作劇的現場逮到她頑劣、但也甜美可愛的孫子似的。
「不潔啊不潔。」莉黛爾賞了頑劣的獵魔士一記白眼,然後拍拍身邊的空間。「躺一下你
就知道原因了。」
難不成是鬧鬼?柯恩曾經處理過一次委託,某位貴族夫人懷疑她的四柱大床裡躲著邪惡的
幽魂,後來證明只是巧合的氣流問題,以及她的情夫曾在床上死於馬上風的兩項因素作祟
。總之他先躺在莉黛爾指定的地方,床墊是鵝絨的,或者類似的玩意,柔軟的程度讓他真
想賴著不走。
「如何?」莉黛爾彎過身子,幾縷秀髮垂到他臉上。
「很軟。」不管這張床有什麼古怪,徽章都沒有反應。他規劃著其他可能的測試方法,感
覺獵魔士的血液在逐步沸騰──
「對,睡起來可舒服了。」莉黛爾點頭,碰觸到他臉頰的那幾縷頭髮因此傳來惱人的摩擦
感。「這一路上,每當我可憐的屁股和髀肉遭受馬鞍反覆而殘酷的折磨時,這張柔軟的床
鋪就會告訴我不能放棄。因此我才能衝破險阻與難關,總算又能重回它的懷抱。這就是柔
軟床墊的愛,孩子,」莉黛爾用聖職者似的談吐方式說:「神的愛遍布一切,孩子,姊姊
希望你從感受這張床希望你平安回來開始。哪,一起睡?」
「呃……」獵魔士的血液在幾許失望中冷卻下來,柯恩紛亂地考慮著。決不放過享受任何
一張床的機會,這是他給自己訂定的獵魔士信條,莉黛爾看起來也不是故意給他找難堪的
,接受對方的好意也無不可。此外,自己喜歡的是大奶子的蕩婦型女人,的確莉黛爾是美
麗的女子,不過外表上看比實際年齡還要年幼,“蕩”是不及格,“婦”則至少要二十年
後才能達標,就算同榻而眠應該也不至於擦槍走火。而且,柯恩提醒自己,龍、精靈、術
士,早就湊齊出局的條件……
懷著自我分析與自我辯護,柯恩結束掙扎。
「那我就不客氣了。」
──結果一句話就搞砸。
媽的,我又沒有打算幹任何不客氣的事。他又是一陣氣惱,真希望莉黛爾能讀讀自己的心
,明瞭兩人的處境,可是這鬼丫頭就是個缺乏危機意識的樂天派。
「別客氣別客氣,有個好夢。」莉黛爾說完,稍微歪歪頭。「話說,你習慣戴那個睡覺?
」
「什麼鬼?」他納悶低頭,尷尬地看見自己還戴著覆滿銀飾釘的戰鬥手套,武器背帶也忘
了解下來。
耍笨了。不過承認起來挺丟臉。「這是防止夢中的鬼怪,有深切的歷史與哲學意涵。」
「奇怪的傢伙。」莉黛爾吹熄燈火,用棉被把兩人一塊裹住。「分你三分之一。」說著,
莉黛爾推著枕頭挨近,暖和體溫與肌膚香氣一同靠過來,聞起來像午後的陽光照在棉被上
的味道。柯恩張口,最後放棄說話,任無聲的嘆息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