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娜.比昂多特的憂鬱
我是芬娜.比昂多特,就像所有驕傲的維庫族人一樣,我終其一生都在追尋著偉大的
戰鬥,以求在光彩的戰鬥中死亡。
從我拿起長矛的那天起,服侍歐丁的渴望就劇烈地在我胸腔中燃燒著,所有膽敢在我
的矛前舉劍,欲圖競逐英靈殿之位的戰士們,通通都得到了他們應得的失敗──也就是在
自己血泊中抽搐,軟弱地溺斃。
我戰無不勝。
我一生都在戰鬥著,即使是死後復活作為華爾拉亞的現在也不曾懈怠。然而,無止無
盡的戰鬥卻讓我漸漸地感到疲憊……我不知道該不該稱為疲憊,但是再多命懸一線的戰鬥
,再多的酒與肉,似乎都無法填補那個不停擴大的空洞。
我可不是拉格瓦德.龍裔,那個只要在永獵平原獵了幾頭金毛雄鹿就能沾沾自喜地高
興好幾天的蠢貨,空虛的感覺懸掛在心頭,隨著時間越發地沉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隱隱
抽痛著,我開始不得不思考除了戰鬥與榮耀以外的事情,因為這個空洞似乎不是靠著這兩
種東西就能填補的,我從來沒想過會有我以引為傲的矛與盾無法解決的事情。
告訴我,該怎麼擊潰它,夥伴。
我隔著酒杯望著我閃閃發亮的金色長矛,止不住地深思著。
「芬娜!哈哈!快看啊!是獵風飛龍!我一直都想嘗嘗這傢伙的肉!可惜牠總是在天
上飛。誰要來和我共享這份強大的獵物?」
拉格瓦德.龍裔又帶了幾頭獵物回來了,身上還披著剝好的毛皮與鱗片。血淋淋的屍
體發出了蒸騰的惡臭,我白了一眼護著酒杯撇過了頭去,然而大宴廳裡正接受歐丁永不停
歇的宴會的眾人們,卻是高舉著酒杯傳出了一陣歡呼。
拉格瓦德.龍裔在接受了眾人的歡呼後,喜孜孜地把整條獵風飛龍交了出去,轉眼間
就讓一群歡騰的華爾拉亞們大卸了八塊。拉格瓦德得意地扠著腰,看著眾人高興地分食著
自己帶來的獵物,似乎很滿意這趟狩獵的成果。
「瞧啊,芬娜,那真的是好大一頭獵物!既美麗又強壯,就連我在牠掙扎的時候也被
抓了幾道傷口呢。如此堅韌的生命,能夠在大宴廳得到終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哦。」我隨意地應了一聲,老實說我根本沒有在聽。
我也不想給拉格瓦德這傢伙什麼面子,雖然最近跟著戰鬥領主去了很多人類的地方,
多少學到了一些外來者們說話的方式,但驕傲的維庫人是不需要用這樣扭捏的方式對話的
。我自認為我的語氣已經夠顯露出我對他那值得驕傲的獵物的無趣,但拉格瓦德這傢伙似
乎還沉浸在得到獵物的喜悅之中,所以他一點也沒發現其實我根本不想理他,只是急著像
是要獻寶一樣地說:
「來吧,芬娜,讓我們一起吃了這強壯的傢伙,這傢伙的心臟是屬於我的,而我會將
它分給妳,飛龍之靈會讓妳更加強壯,或許我們有一天可以像戰鬥領主一樣地強大!」
「我不知道……可能不想吧?」飛龍之靈?真是可笑。
拉格瓦德驚訝地楞了愣,說:「芬娜?妳怎麼了?居然會拒絕來自永獵平原的獵物?
」
「不知道,可能是我不餓,可能就是我不想吃肉──」
「不想吃肉?沒有肉的話怎麼會有力量?妳會在戰鬥中感到疲倦的,芬娜,這很危險
啊!燃燒軍團到處都是,我們隨時都要做好為歐丁而戰的準備,如果無法在戰鬥時全力一
戰,那可是褻瀆了華爾拉亞之名的事情啊。」
「拉格瓦德──」
我忽然站了起來,重重地用酒杯砸了砸向了拉格瓦德的腦袋,用橡木製成著結實酒杯
在拉格瓦德和我的拳頭之間碎裂,正準備繼續滔滔不絕的拉格瓦德.龍裔立刻就栽倒在了
地上,只能發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呻吟。
「你再說一次,是誰會沒力?蠢貨。」
大宴廳的眾人傳來了歡呼聲,華爾拉亞們聚在了一起起鬨,嚷嚷著要我去接手拉格瓦
德的獵物,然而我卻只是將酒杯的碎片給扔到了地上,回頭便往大宴廳的外頭走去。
「唔呃……喂!芬娜!幹嘛發脾氣啊!」
「少管比昂多特家的事情,拉格瓦德,龍裔。」我不耐煩地說著:「你再來煩我,我
就把你從擎天堡扔下去,看那些華爾琪會不會下去把你給拎回來。」
眾人圍著還昏沉著腦袋的拉格瓦德爆出了大笑,而拉格瓦德.龍裔只是摸著自己的腦
袋,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我不再去看他那附兩眼發恍的蠢樣,只是捏著自己有些發疼的
拳頭,頭也不回地步出了大宴廳。該死,他的腦袋還真有點硬不是嗎?
-.-.-
雖然對於拉格瓦德的事情我一點抱歉也沒有,不過他倒是提供了一個不錯的點子──
戰鬥,往他腦袋打下去的瞬間我確實很暢快,所以我決定到榮耀之環去動動,發洩一下這
些鬱悶的情緒。至少在血花飛濺的那一瞬間,我會不再去想關於那些奇怪的感受的事情…
…
不對,我不正是因為想要解決它才開始思考的嗎?
該死!
我回過了神來,只見一面盾牌已經揮舞到了眼前,幾乎就要碰到了我的鼻樑。我側身
一閃,將長矛打橫往前一甩,賞了那個華爾拉亞一個黃金槍頭的巴掌,緊接著在他想回過
神來站穩之前,便提起了我另一之手上的小圓盾往對方臉上招呼了過去,那個在一分鐘前
向我發起跳戰的華爾拉亞,就這樣哇哇大叫的從榮耀之環摔了下去,幾位一分鐘前忙碌完
的華爾琪,只能匆匆地再度開工。
我擦了擦汗,將紅色的鬢角撥往了腦後,靜靜地接受了榮耀之環轟隆的歡呼聲,然而
在下一個挑戰者已經準備好挑戰比昂多特家的芬娜之前,我卻是將長矛收回了身後,舉起
了手來,說:
「我不打了。」
榮耀之環霎時一片譁然,那個正準備跳下來挑戰我的華爾拉亞,臉上滿是錯愕的表情
。他本來氣沖沖地嚷嚷著,似乎是想說些什麼「芬娜.比昂多特是不是怕倒在我斯維根.
嘯氅的斧頭之下,所以才──」之類的話,不過在他說完之前,我就把手上的盾牌扔了出
去,直接命中了他的腦袋,幾位才剛提著昏厥過去的華爾拉亞的華爾琪只能匆匆地折了回
去。
我一面叮囑著那些華爾琪們替我把盾牌撿回來,一邊跳上了榮耀之環的競技場,場邊
立刻傳來了一陣噓聲,譴責我怯戰與要求與我一戰的要求不絕於耳的響起,這種話在我死
之前早都聽到都煩了,對付這種腦殘戰鬥狂的最好方法,就是往他的腦袋上用盾牌招呼一
記──暴力永遠是讓人閉嘴最好的辦法,我相信在安靜下來之前被我扔下去的幾個華爾拉
亞們,他們一定很贊同我所說的話。
「妳的長矛在遲疑。」
「……你沒看到我扔了幾個人下去?老頭?」
「但對付更強大的敵人時,這會使妳致命。」
我聳了聳肩,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把武器大師亞斯華給扔下去──除了我並不想之外
,還有一個原因是這傢伙太重了,而且砍起來很費力。
我接下了華爾琪遞來的盾牌,把盾牌翻了過去背在身後,倚著牆壁坐下,看著新的戰
士跳入場中廝殺。亞斯華那一對發著光的眼睛堅定地望著競技場內發生的戰鬥,好似在記
錄著刀劍交錯的每一個瞬間。我試著從廝殺中平復情緒,開始回想在開始提起長矛戰鬥之
前究竟思考了什麼,但場內不絕的歡呼與刀劍聲,還有武器大師亞斯華身上不停流竄的電
流聲,都讓我一刻也不得安寧。
「妳的遲疑是沒有必要的。」
我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對著武器大師白了一眼。
「你又知道我想什麼了?」
「是不知道,但華爾拉亞不該有所遲疑。」武器大師亞斯華煞有其事地說道:「我們
是華爾拉亞,我們侍奉歐丁,是歐丁之劍,如此喜悅與光榮,若因為遲疑而鈍了刀鋒,豈
不是辱沒了歐丁之名?」
「亞斯華,你知道上一個對我這樣說話的傢伙──」
「但如果妳心中真有遲疑,就什麼也別想吧!」
我收起本要大罵出口的話,挑起了眉毛望著武器大師亞斯華只有一團白光的空洞眼殼
。
「你叫我什麼也別想?」
「不要去想,要去問,問妳的心。」亞斯華舉起了手,指著眼前的榮耀之環競技場說
:「芬娜.比昂多特,妳若問這些戰士為何而戰,妳覺得這些戰士會需要為了回答妳而思
考嗎?」
「為了榮耀,為了歐丁──這不是當然的嗎?」我聳了聳肩,看著又一名華爾拉亞滑
稽地從榮耀之環競技場掉了下去,「所有華爾拉亞──不,所有戰士都會這麼說的吧?我
不懂你問什麼。」
武器大師亞斯華沒有回應,只是用那副好像用模子鑄出來一樣的僵硬表情冷冷地望著
我。忽然,亞斯華的嘴角好像上揚了一會,我霎時間明白了亞斯華一直兜著圈子想說的是
什麼了。
「無聊,當我是白癡嗎?」
我掄起了盾牌往亞斯華的腦袋上砸了下去,然而,盾牌碰到了亞斯華那放著電的堅硬
金屬腦袋立刻就彈了開來,甚至連在上頭留下一點痕跡的機會也沒有。該死,這傢伙的腦
袋也好硬。
「妳早就明白了答案,」亞斯華說:「就像是不需去問為何提劍一樣,閉上眼睛,向
妳內心的渴求發問,它就一定會回應妳的。」
「──我真是蠢到家了才會跟一尊金屬腦袋的雕像廢話這麼多。」
我拾起了盾牌與長矛,低頭咒罵著走出了榮耀之環,而亞斯華只是靜靜地目送著我,
那對發光的眼睛直盯著我的後腦勺,我霎時間有一股衝動想要把長矛給塞進他的眼窩裡…
…
該死,我是來解決煩惱的?怎麼好像把自己給越搞越煩了?
-.-.-
我坐在達拉然城外的綠地上,雙腳空懸著,下方就是無盡之海狂猛的浪潮。
我看著踏著戰靴的雙腳,一腳踩著雄偉的薩格拉斯之墓,一腳踩著沉寂了上萬年後才
終於現世的蘇拉瑪爾城,好像兩者都已經臣服於我芬娜.比昂多特的矛下,正等待著我將
這份光榮在大宴廳上獻給歐丁。
扭扭腳踝,蹂躪它們,就像小時候欺負那些男孩子,踩壞他們匍匐著堆起的沙堡一樣
──我閉起眼睛開始想像,但這次喜悅的成就感並沒有那麼豐足,因為我知道就算征服了
蘇拉瑪爾,擊退了燃燒軍團,在那之後仍有著無法擊敗的孤獨在等待著自己。
是的,芬娜.比昂多特已經是一位傳奇的戰士了,一名華爾拉亞,何等的榮耀──然
而她卻連自己的心也無法把持。
不要去想,要去問,問妳的心。
閉上眼睛,向妳內心的渴求發問,它就一定會回應妳的。
我想要的……是什麼?
我閉上了眼睛。
華爾琪金黃色的羽翼抖落著光芒,金碧輝煌的大宴廳裡擠滿了戰士,一同為最著偉大
的戰士歡呼著,然而,那些歡呼聲聽起來卻非常地遙遠,榮耀沉重得不像是自己能夠承受
的。
血腥味。
我在戰場上舞動著長矛,黃金矛頭凶狠地撕開了對手的胸膛,劈斷了他們的武器,無
數的惡魔命殞矛下,卻也有著無數的惡魔奔湧而來。
我孤身在惡魔的浪潮中衝殺,不曾疲憊也不曾停歇,我不曾猶疑,是因為我知道我有
著最堅實的後盾支持。
矛與盾。
芬娜.比昂多特擦拭著沾血的長矛,讓指尖輕柔地遊走在矛頭的每一寸凹痕上,溫暖
的營火抹去了倦意,緩和了興奮,平靜就像黑夜裡泛著的火光,填滿了芬娜.比昂多特年
幼高傲的心,她的目光依偎著那個寬闊的背影──那是我第一次的狩獵。
我很滿足。
「咦?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我倒抽了口氣,握住了差點揮出的拳頭。這裡並不是擎天堡,所以也當然不是所有的
人都能用腦袋若無其事地接下一記芬娜.比昂多特的拳頭,所以儘管再怎麼不爽,我只能
沉住氣慢慢地回頭,試著使出一個一眼就會令這個不識趣的傢伙落荒而逃的眼色。
不過我想錯了。
一個穿著長袍的人類男子朝著我的方向跑了過來,汗流浹背地用腋下夾著一疊書,儘
管他能用另一隻手來分攤如此重負,但他還是選擇艱難地空出了一隻手,朝我的方向努力
地揮舞著,而一個聲音回應了他奮力揮舞的手──是一陣輕柔的女聲。
「喂,不是叫你去噴水池等我嗎?」
「啊?」
「啊什麼啊?」
「我……就……我忘記了──唉唷!幹嘛打我啊?」
「我可是無冕者啊,渾蛋,你們這些達拉然的蛀書蟲想騙我?再回去女人堆裡練個一
百年吧!好了,現在塊說,你到這裡找來幹嘛?」
「好吧,我想說……想說可能可以在這裡先見到妳……」
「……白癡!」
「唉唷!怎麼又打我?」
「別廢話!走了!」
一個女盜賊從達拉然殘破的牆上俐落地翻身而下,一把揪起了那個法師的耳朵,顧不
得他還哀哀叫著,就拎著他的耳朵往他原先跑來的方向氣沖沖地走了回去。
呵呵,真是滑稽,這些幸福的凡人們……
等等?我現在是在羨慕他們嗎?
「芬娜?」
在我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之前,我的拳頭就已經先揮舞出去了,然而這次並沒有任何人
發出慘叫──雖然我的拳頭紮實地打中了什麼,但一陣更強的力量卻制衡住了我的拳頭,
讓力氣無法施展開來。
「芬娜?」一個綠皮獸人疑惑地看著我,「怎麼了,要是每次見面都這樣打招呼,我
可承受不住。」
我眨了眨眼,看清了那人的臉,才赫然發現我幹了什麼蠢事。
「戰鬥領主?真是抱歉,我──」
「算了算了,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就這樣直接在背後叫人,任誰都會嚇到吧?」
「我?哈!我才沒有──」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我以前也是這個樣子的,柯爾克隆的老兵最愛在菜鳥上廁所
的時候嚇人,然後看我們跌進糞坑裡的樣子──不過芬娜,妳的拳頭還真夠嗆辣的啊,要
是我事先知道會有這樣的拳頭揮過來,我絕對不敢冒險嚇妳的,哈哈哈哈。」
「就說了,我沒──」
「我也說了,我懂啊。好了好了,該出發了,還有一整票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精靈們
等著我們去拯救呢。妳看過卡德加那裡收到的訊息了嗎?那個叫薩莉瑟拉的人似乎會成為
我們在蘇拉瑪爾城很有力的盟友──」
他一面自顧自地說著,一面走到了獅鳩管理員的身旁,開始跟管理員討價還價了起來
,似乎好像還把我當成了威脅的工具?我只看見戰鬥領主指了指我的方向,管理員看了過
來,我也回望了回去,之後戰鬥領主在談判中就開始明顯地佔盡了上風。
真是……太荒唐了吧?這可是戰鬥之前的精神喊話,難道不該屈膝禱告,願我們在歐
丁的看照下獲得勝利?居然就這樣草草地出行?
然而,這種感覺是?
我──很開心?
我驚訝地摀住了嘴,才發現自己的嘴角早已止不住地上揚著。戰鬥領主好像已經用脅
迫的方式談好了價格,朝我高喊了一聲要我快點跟上。在這番催促之下,我只能在掌中深
深地吐了一口氣,試著多少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點──至少得像剛才嚇到了獅鳩管理
員的芬娜.比昂多特一樣才行。
「芬娜?」
「沒事,我來了。」
我搖了搖頭,將額邊的劉海挽到了耳後,提起了長矛向前走去。
-.-.-
在那之後過了幾天,我都只是待在擎天堡裡,遠眺著雲海整理思緒,甚至不到永獵之
原去打獵。曾經有幾個不長眼的華爾拉亞跑過來挑釁,說:是不是芬娜.比昂多特已經失
去了戰鬥的信仰?只敢在擎天堡裡龜縮著以求保住華爾拉亞的名譽?當然,在我望著雲海
彼端嘆息的閒暇,他們都一個不漏地被我從擎天堡上扔了下去,我看華爾琪們大概又有得
忙了吧。
在營救薩莉瑟拉,協助夜落精靈在沙亞蘭建立穩固的基地之後,我就不得不先回到了
擎天堡,因為我們的蘇拉瑪爾內應只足夠給一個人做出那種奇怪的偽裝。
我一直很不習慣那些變身魔法──畢竟看到才剛爆打完一頓的傢伙,用著同一張臉若
無其事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若無其事地與自己交談,那種心情實在是挺複雜的。
不過那種事情怎樣都好。
我盯著自己的手,那天讓人心動的一幕好似歷歷在目。
握起拳頭,我感受到的是紮實的餘勁,然而閉上眼睛,我看到的又是什麼呢?
隨時準備戰鬥,戰鬥領主!
讓我們解決那些敵人吧!戰鬥領主!
是從那一天開始的?是他們在高嶺對抗卡茲格羅斯之槌無窮的力量?還是在維爾薩拉
親手斬殺腐化的夢境之龍?就在那強大、美麗的生物,也不得不臣服在原始粗野的暴力之
下,她的心就開始動搖了?
小心!戰鬥領主!
快走!戰鬥領主!這裡由我來斷後!
或許是在艾薩拉,那失去了信息徬徨無助的時候?又或者是在斯鐸海姆,得知了他前
往了地獄一般的黑爾海姆。什麼也做不了,無力又氣憤,歐丁之劍終究也只是一把劍,我
意識到了自己不願承認,拼命對抗了一生的渺小終究還是我揮之不去的一部份,然而就在
我幾乎要接受的時候,一切卻又逆轉了過來。
您還能再戰嗎?戰鬥領主?
請提起劍,戰鬥領主!
戰鬥領主。
戰鬥領主?
戰鬥領主!
不,那些都不是。
她想起來了──那一天,在破碎海岸的那一天,渴望成為歐丁之劍的小女孩夢碎的一
刻,有一個渺小的身影在無盡的魔化烈焰之中力挽狂瀾,是那扭轉命運的身影打動了她,
是他改變了她的命運。
她──芬娜.比昂多特,從那時候開始,就──
「什麼?妳說妳──」
「小聲點!」
「噗……對不起,可是這實在是──妳應該不會把我扔下去吧?」
「別開我玩笑!妳不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
「好、好,就說我知道了嘛。」華爾琪艾蕊莉亞掩著嘴說道:「不過妳為什麼會想這
麼做呢?我雖然和妳一樣,從前也是個戰士,一點也不懂這種家家酒一樣的事情,但我不
用想就知道,這是不會有結果的。」
艾蕊莉亞的話好像刺中了我心中的憂慮。是啊,這早就注定了,戰士們是不配擁有這
些的,然而戰士卻也不會因為這點痛苦而猶豫或倒下,甚至因此退卻,而放棄自己心之所
向的東西──我們可是華爾拉亞啊!
我堅定地望著艾蕊莉亞的雙眼,說:「就算不會有好結果,我也必須去做,這件事情
已經困擾著我太久,我不能在侍奉歐丁的光榮戰鬥中猶疑,這會讓祂的榮耀蒙上汙點。」
「我理解妳,芬娜.比昂多特,我沒有過這種煩惱,但我仍然理解。」艾蕊莉亞的語
氣十分誠懇,幾乎能讓人感覺到那對黃金面罩底下的雙眼有多麼真誠。艾蕊莉亞抬頭看著
我,說:「但妳希望我幫妳什麼忙?或說,我能夠幫上什麼忙呢?我不知道妳需要什麼。
」
「簡單──幫我找到他。」
「找他?」
「是的,找到他,把所有的話說開。只要我的心情能夠傳達,我並不在乎別人是怎麼
看我的──奮力戰鬥卻倒下的戰士,依然有資格進入英靈殿,不是嗎?」
「……好吧,我懂了。」艾蕊莉亞點頭說道:「我去問問占天者,如果是他的話,占
天者應該不會不至於不用歐丁之眼幫我們這一個小忙。」
「謝謝妳,艾蕊莉亞。」
艾蕊莉亞點頭接下了我的道謝,便轉身振翅飛去。
我留在原地,凝視著腳下不斷湧動的金黃色漩渦,心中平靜無波地像是在從前在戰鬥
的前夜,在向歐丁尋求偉大的對手那般虔誠,期盼的感覺滿溢在胸腔之中。
為什麼沒有早一點行動呢?反正不是成功就是失敗,最糟也不過就是被厭惡,然後她
將回到從前他們還未相遇的那個時候,全心侍奉歐丁,直到永遠。
我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望著鼓動著黃金之翼向我飛來的艾蕊莉亞。
「他好像剛經歷過一場戰鬥回來,是場偉大的勝利──我猜的啦,因為他們好像正開
完宴會沒多久的樣子。」艾蕊莉亞說。
「在沙亞蘭嗎?」
「嗯,是的,不過妳現在就要過去嗎?他們好像正在休息……」
「請送我過去吧,我希望能夠盡快解決這個問題,我不想讓這件事情困擾我太久。」
我微笑了一下,對著艾蕊莉亞說:「畢竟還有漫長的戰鬥在往後等待著我們,不是嗎?再
說了,我也需要一點時間來想想該怎麼做才好。」
「好,我知道了。」
艾蕊莉亞側身讓了開來,我提步向前走去。腳底下金黃色的雲泥好似在變換著形體,
從混濁到逐漸清晰,一個熟悉的影像顯現了出來,那是在繁華古老的蘇拉瑪爾城外,一處
不起眼的荒僻角落。
「芬娜.比昂多特。」
我回頭看著艾蕊莉亞。
「願歐丁祝福──不,就祝妳好運吧。」
我點了點頭,接下了艾蕊莉亞的祝福,沒有更多離別的言語,只是縱身一躍而下。
-.-.-
「呃,歐丁在上,這東西每次都得這麼誇張嗎?」
我看著地上因為衝擊而龜裂的石板,再抬頭看了看周圍。艾蕊莉亞似乎是顧及到了沙
亞蘭正在休息的眾人,所以讓我降落在了稍微遠些的地方,看上去好像是在魔魂堡的附近
,希望不要碰上那些凋萎者才好……
「呃咕啊──」
該死。
-.-.-
凋萎者那些慢吞吞的傢伙,處理起來不過是長矛一挑一隻的事情,不算是什麼威脅,
但我不想讓全身都沾滿血腥味,所以在出手的時候相對謹慎了一些,盡量不讓血濺到身上
,於是我多花了好些時間,才從魔魂堡附近的山丘上來到了沙亞蘭的外頭。
呼──
我提著斬矛,長吁了口氣。
午夜的沙亞蘭靜默且沉寂,只有迷失了靈魂的凋萎者在遊蕩,不知所謂地對殘破的記
憶碎片呢喃著。我在沙亞蘭外一處廢墟裡,倚著一根柱子坐了下來,讓夜風靜靜地捎去我
身上的汗味和血鏽味,以及那些不斷從腦海中冒出的思緒。
今天過後,芬娜.比昂多特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她是否會不再寂寞?又或者是注定要寂寞?又或者是維持著這種好像幸福卻又什麼也
不是的關係──其實這也不差不是嗎?雖然戰鬥領主並不是總是需要自己,但他們還是可
以並肩作戰,共享榮耀的,反而是自己這樣唐突的行為,會不會就把這一點小小的幸福也
搞砸了?
不……華爾拉亞是不會退卻的,連自己想要的東西也沒辦法爭取,那又該怎麼獻上屬
於歐丁的榮耀?
忽然,沙亞蘭的門口傳來了一些動靜。我伏低了身子,收斂起呼吸──該死,我躲起
來做什麼啊?
雖然說是這麼說,但我終究還是沒有從廢墟後頭出來,只是握緊著長矛,遠遠地觀察
著。
在沙亞蘭彎曲的岩洞陰影中,有一個身影在稀薄的月光下,漸漸地有了清晰的輪廓。
我倒抽了一口氣。雖然以維庫人的標準來說他並不魁梧,但一眼就看得出來,他身上每一
寸糾結的筋肉都是為了戰鬥而生,他是浴血而生的純正戰士。
獸人步入了月光之下,久經沙場的步伐紮實卻又令人目眩,少了盔甲與華爾拉亞對劍
,獸人的肩膀不免顯得有些空虛,他的雙唇緊閉著,下顎勾勒出了堅毅的弧線,然而那對
彷彿燃燒著烈焰一般的琥珀色眼珠,卻投射著溫柔地令人窒息的視線。
啊啊──戰鬥領主啊──
雖然這不應該,但我還是情不自禁的失了神,或許那股情愫影響的比我所想得還要深
刻,等我回過神來,他們兩人已經走到了一棵枝葉稀疏的樹下了。
等等?他們?
「可琳在這裡就好嗎?」
「嗯,是的。」
「哦……好吧,可是你不可以偷看哦!」
「好、好,可琳,我不會偷看的。」
「不可以偷看哦!」
原來是個孩子啊?
我忐忑不已的心跳紓緩了下來。這個夜裔女孩我並沒有在沙亞蘭見過,可能是被流放
,又或者是從蘇拉瑪爾城裡逃出來的吧?
只見戰鬥領主那雙握著巨劍斬殺敵人的手,被夜裔女孩柔軟的手給輕挽著,這樣溫柔
的戰鬥領主,雖然和他戰鬥時無人匹敵的勇武模樣相差甚遠,但其實好像也不錯呢?至少
我並不討厭。
不行……腦袋……快無法思考了……
那個叫可琳的女孩子躲到了樹幹旁邊,回頭警戒地瞧了一眼後,就開始沙沙的褪下褲
子蹲了下去,然後過了一會,戰鬥領主他也脫──
「你在做什麼?」
「咦?薩、薩莉瑟拉?真、真巧啊!」
「我說,你在做什麼?」
「我、我在做什麼?啊……可、可琳說她想要上廁所,但薇琳睡著了,所、所以我就
把她帶到外面的樹下──」
「那你為什麼要脫褲子?」
「這、這……啊!我剛好……剛好也想上廁所……」
「……」
「等等!薩莉瑟拉!妳在念什麼?別、別!有話好說!先把妳手上那顆東西給放──
」
「RATH!」
後來發生什麼事情我記不太清楚了,好像發生了爆炸,好像有誰在慘叫……啊啊,那
些事情怎樣都好吧?這種感覺一點也不真實……對了,是夢吧?反正這只不過是一場夢對
吧?所有的感覺,所有的期待……都是……
這一定是夢,對吧?
-.-.-
「嘎啊啊啊!」
斯維根.嘯氅哇哇大叫著飛了出去,從榮耀之環競技場上跌落。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
挑戰強大的芬娜.比昂多特,也不會是他的最後一次──對許多華爾拉亞來說都是如此。
挑戰不敗,是一項極具誘惑的提議,但或許在每一次他們象徵尊嚴的要害被長矛柄端擊碎
,恥辱地被踢下競技場的那一瞬間,他們其實是感到後悔的。
「喂,拉格瓦德。」
「哦!戰鬥領主?難得您會來榮耀之環競技場。」
「沒什麼,我來找黑爾加的路上看到這裡挺熱鬧的,就順便過來看看了。」
「原來是這樣。」
「芬娜她好像很拼命呢?」
「是啊,不知道為什麼,她最近都是這樣,這一次她已經進去三天沒有出來了。」
「三天?」
「是啊,整整三天,就連吃的東西都是我帶來給她的。」
「這……芬娜他不會有事吧?」
「……接下來我說的這些話,請不要跟芬娜,或者其他任何人說,戰鬥領主。」
「呃……好?」
「嗯,老實說,我覺得芬娜最近怪怪的──她好像有點不正常。」
「不正常?」
「就是……那一天我剛好打獵回來,碰到不知道剛從那邊回來的芬娜,她的表情──
總之,看起來就是不正常,從那之後,芬娜沒事就會往競技場跑,後來乾脆都不離開了。
」
「嗯,這確實有點反常。」
「雖然這推測不太可靠,但我的直覺認為艾蕊莉亞可能知道一些什麼,如果可以的話
,幫我問問她吧。」
「好吧,我會試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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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期中戰士們加油,這關過了,就可以前進勇氣試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