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邊塞英雄譜 第二回

作者: hawkfly (hawk)   2013-10-22 16:30:49
金雷這時遽逢意外,驚喜交集,知有這些義俠之士相助,決可安全,因适才隱蔽行藏,恐周氏弟兄不快,再三托田振漢代為致意。馬玄子連說:"事情本應慎重,勿須如此客套。"隨即走向炕頭,取下一塊磚,伸手往磚洞裡一按,那有小半間屋寬長大炕,靠裡半截突然貼壁支起,現出一個用青石板砌成的隧道,底下隱隱透出燈光。這條暗道建築得甚是靈活輕巧,開放起來一些聲息俱無,而且位置別致。炕上面只有幾條尋常的磚縫,如果不知就裡的外人到此,就將它拆了也不易看出。金雷也是久走江湖的成名老英雄了,這次保了少主逃亡,還是格外小心,适才進屋時幾經仔細觀
察,竟未看出破綻,不禁心服,贊歎不已。馬玄子要過田振漢新得的一盞羊角風燈當先引路,金雷命劉莽抱了少主朱成基居中,自己斷後,一同進入隧道。田振漢在上面,將三人的行囊東西一一遞下,對馬玄子道:"馬老哥,我們不打此下去了。你將下麵鐵環鉸鏈上的機括扣緊。聽淳于兄說,後面著實有幾個能人前來呢。"馬玄子笑道:"都是老爺子小心過度,其實都送他們回老家,看看到底有多大亂子!"一言甫畢,猛聽地道內一人喝道:"無知劣馬!外面已撒下天羅地網,今番你們總跑不了啦吧!"金、劉二人聞言大吃一驚,劉莽首先放下朱成基,便要拔刀應戰。金雷忙中一
定神,一想情形不似,低喝"莽弟不可造次"時,馬玄子已笑喝道:"沒見你這個壞丫頭!也不問是什地方,生人熟人,就開玩笑。你和人家見過面嗎?這等胡鬧,真不要臉!還不過來幫著拿點東西!"那女子笑罵道:"我嚇你這個倚老賣老的假老鬼呢!跟別人鬧什麼?"說罷,從黑暗中走出一個女子。劉莽方始釋然。
  金雷從這些人口氣裡,知道眾人當中有一個雙姓淳於的女子,便是日裡所見馬上英雄,本領高強,最得眾人敬愛,以為必定是容顏俊秀、英姿颯爽、談吐豪邁的奇女子,先聽她當著生人說話粗野,已有不如想像之感,及見那女子從暗中出現,燈光裡看去不禁失笑。原來那女子生得身材甚是粗矮,面貌雖不十分醜陋,可是頭額上和獸角相似,一邊生著一根長約二寸的肉錐,如非身上也穿著大紅披風,內穿密扣黑衣外,決不以為她是日裡所見的馬上英雄,暗忖:一個人休說聞名不如見面,便是乍見一面,如未細看也認不真,拿日裡說,明見她大雪中挺立馬背絕塵沖雪而馳,
身材打扮何等俊美,這時卻這般臃腫。就論她馬上功夫,本領也非尋常,又受同輩英俠如此愛重,何以舉動言談又那般粗野憨呆不通世故呢?正自不解。馬玄子也不給那女子引見,只叫她幫同持燈攜物前行。金、劉二人除了道聲"勞動"外,不能再說別的。田振漢在上面已將暗門閉住。那隧道高低旋曲,隨處都有機關,長約半裡。馬玄子與女子在前互相拿"老""醜"二字做話柄取笑,一些全沒互敬之意,迥與背地所聞不同,金雷好生奇怪。一會到了盡頭,現出一座門戶。走進去一看,乃是五間梅花形的地下室,當中是一間廣廳,有兩行座位。玄子領眾人穿行過去,走入另一間室
內,裡面已是爐火熊熊,熱炕溫暖,紗燈下垂,光照四壁。屋頂、牆壁都用三合土和大青石分別築成,甚是整潔堅固。當中圍桌擺著八個座位,精肴滿置,爐火水盆中燙著幾把瓷壺,酒香四溢,芳騰滿室。其餘用具設備以及藥壺茗碗,一應俱全。
  玄子笑對醜女道:"這些都是你一人在此佈置的麼?"醜女笑答道:"我哥哥還說我心粗手蠢不會舖排呢!糟老頭子,你看堵得他們的嘴麼?"玄子哈哈大笑道:"你上了他的當了!人人都稱你是寨中的女易牙、天廚星,好吃姑娘,難道他是你哥哥,還不知道你這一手好烹調麼?他不過怕你在上面生事,被敵人看破。好說你決不幹,故意用激將之法教你來做這苦差事罷了。"醜女聞言,恨恨道:"他還是我親哥哥呢!人前露臉的好事從不教我去做,想法子教我上當。依得我脾氣,此時就給他上去攪一個亂七八糟!老爺子知道,又待把我怎樣!"說到這裡,忽然低頭沉思了一下,
笑對玄子道:"馬大哥,自從我們到了老爺子這裡,許多人當中只你和我說得來,也不嫌我瘋瘋呆呆。如今有一件事,這東西太可惡了,只獨個兒辦不來。如和他們這一班機伶鬼去說,好了,繞著彎子來攔阻;要像啞賊那樣的壞包,不是挖苦幾句再搬人出來壓我,便是理也不理。我最愛你這人天不怕地不怕,說做就做,本領又大,你如幫我就了此事,從今以後決不再喊你那新外號,完事我再把淮揚的獅子頭做一碗與你下酒如何?"
  玄子笑道:"你那事,不說我也知道,不用拿話激我,我不像你吃僵。幫你並無不可,不過此時我還有事,又要給朱公子醫病,煮熟了的鴨子無須忙在一時,且待少時大家會齊以後再說。你也沒向這幾位朋友請教,就野馬蹄天的亂說,不叫人笑話?"醜女一撇嘴道:"我這人不願作假,都知道了,還故意請教些什麼?我來說給你聽:這年輕生病的是朱公子,這位老人家是玉面神鷹金雷,只這位大個朋友姓莽,投宿時假作姓張,不知名字,對不對?"玄子道:"這位姓劉,姓莽就不對。你叫什麼?怎不對人說咧?"醜女道:"那怨你沒給我引見,我怎好對人去說?我本說那姓莽ꨊ漫m生,沒聽說過,又是他們商量冤我了!"說時上下直打量劉莽。
  金雷看出此女雖不如意中的想像,卻也不是尋常人物,只渾朴天真性情粗率罷了,見玄子含笑拂髯仍不給自己引見,不便緘默,忙上前一揖道:"多承盛筵相待,心實不安。來時匆匆,還未請教姑娘尊姓芳名呢。"醜女笑道:"老人家不要多禮。我雙姓淳於,單名一個荻字,他們都叫我野姑娘。又因我從小好吃,學會做各省的菜,如今管著山中總廚,又叫我做女易牙、天廚星。為了易牙不是好東西,還和起外號的人打了一架,幾乎鬧出亂子,多虧這位馬玄於說合,才完的事,可是從此叫了出來,也就無法了。我先告訴你,省得他們來了又拿這個笑我。少時他們如說,你說꜊A早知道,便算謝了我。今天下雪,不比山中東西多,只就著這裡現成的菜添炒添炒,變了變樣子,不成敬意。等到山中,我再親手備上一席請老人家吧。"金雷自是遜謝不迭。
玄子笑道:“士隔三日,刮目相看,野姑娘幾時又會見人說起客套話來了?”淳於荻道:
“我小時也讀過幾年書,你當我真呆啦!見了你們這一群就有氣,除老爺子和小周外,沒
有幾個好東西,我有什好話向你們說?他們三位都是現在的忠臣孝子、義士英雄,人家真
是成名多年的老英雄,不似你倚仗羊胡於年輕輕的賣老,怎叫我不敬重呢?”玄子道:“
就你這張嘴,又愛說又傷人,就夠討人厭的,怎怪大家不愛理你呢。這裡有副藥,還不拿
去煎好!朱公子病一好便要上山呢,現在吹不得風。這幾天你要招呼不好,回山告知老太
太,怕不揭你的皮!”淳於荻哈哈笑道:“我姑媽才不會為這個說我呢,拿來吧。”玄子
將藥遞過,命去熬煎,說:“這屋少時人多,怕病人心煩,反正不能動葷,且到裡屋安歇
吧。”說時,一按牆上鐵鈕,一陣隆隆輕響,現出了一個小門。
  朱成基這時由劉莽扶持坐在那裡,又是神思昏昏,連眼皮都抬不起來。金雷巴不得有
一個清靜地方與他安歇,忙幫同扶進隔室一看,室中一切用具比起外面還要精美舒適。三
人一同招呼朱成基上炕安歇,蓋好了被。玄子說:“朱公子病重、非等這副藥煎好服了天
明醒轉,不會見著大效。金、劉二兄可到外屋閒坐,等候眾人到來人席。這裡的事說起來
話長,我並不是事中人,只為和老少兩位都有極深的交情,偶然遇上事,我要是沒有在外
瞎跑,總有我的份罷了。平時我總愛找小周談談,今晚剛要乘雪趕去,路上便遇見了田振
漢,說朱公子有病,中途折回。二位想知這裡情形,少時讓這位淳于姑娘來說,還有趣些
。”
  金雷正要答言,忽聽屋頂天花板中一先兩後“噓噓”響了三聲。玄子勃然變色,起身
對金、劉二人說道:“二位稍坐一會,如若覺著饑渴,請隨便飲食,不要客套。”說時淳
於荻也聞聲跑進房來,笑對玄子說:“小老頭,有敵人找你叫陣呢,還不快去!”玄子掀
髯笑道:“如今上面天還未亮,居然有人雪夜叩門,雅興倒是不淺。他們盡可發付他,卻
來尋我,定非敵黨無疑,我倒要看看他是什等人物呢。你陪著他們二位好好款待,不要招
人厭煩。我去去就來。”說罷便往室外走去。淳於荻拍手哈哈笑道:“有人上門尋老馬晦
氣,這幾年來我看到的還是第一次呢。強中更有強中手,今晚不比在山上,有生客在此,
莫要被人比輸了,沒臉子啊!”就這幾句話的工夫,金雷遙聞玄子長嘯一聲,人已到了遠
處,室外通上面的道路頗長,又極曲折黑暗,雖不知是否還有別的路徑,而瞬息之間走出
老遠,單說目力腳力已足驚人,果然名下無虛,好生佩服。正和劉莽誇贊。
  淳於荻插口道:“老馬不只本領高強,在我們這群人裡數一數二,人還極好,又愛玩
笑,不分男女老幼,更格外顯得隨和,我兩個最說得來。他人本豪俠好義,自從天山雪峰
山練成了幾樣驚人絕藝,二次出世便不常在一個地方住了。他有五個家,俱在新疆,可是
都沒妻子親人,只有兩個堂房侄子和三個朋友,帶了家眷代他料理。他把許多家財分在這
五處,隨時來往留住,憑他那一身功夫和絕好的醫道濟困扶危,來無影去無蹤,除了在周
家能找得到他外,別人想見他卻是極難,不想這大雪深夜會有人登別人的門來尋他較量。
如是尋常之輩,不用別人,單是周氏弟兄就打發他走了。我如非二位佳客在此,真想上去
看看。我們今天從日裡起便出了多少事故,到了這時還有人來麻煩,真可謂多事之秋了。

  劉莽忍不住問道:“房頂哨子響,不過叫人罷了,怎見得是尋馬老英雄晦氣?哪知不
是京中趕下來的人,周家兄弟見他扎手,請將去上相助,或是別的朋友看望呢?”淳於荻
笑道:“劉大哥,你哪知道?我們這裡是山中的耳目,不但暗室地道、退路出路佈置緊密
,各處都設有傳聲的東西隨時報警。你沒聽哨子先響一下又接了一下麼?那意思就是說有
遠人拜訪,非會不可。這裡決不會有江湖上人尋找,如是京中仇敵,任是三頭六臂,我們
當中有一厲害的便可了事,何須尋他?來人必是刁鑽古怪、深知過節,拿話和舉動擠兌上
面的人,非逼著與老馬鬥鬥不可,所以別人都不便動手。又因今晚有事,防被來人攪亂,
才喊上去的。”金雷又問起老少兩位山主和山寨情形,淳於荻道:“將才我在外屋煮藥,
已聽見你間我們馬大哥了。他不是叫你問我麼?你老人家也是成名多年的老英雄了,你們
嵩山的事我們這裡都知道,怎麼這裡事你會不知道呢?”
  金雷慚愧道:“周老山主大名久聽人傳說,一則僻處新疆,相隔太遠,周老山主行事
又比家主人謹慎機密。江湖傳言,他只是這裡的第一大財主,有不少山田土地,上萬牛馬
,為人慷慨好善、善濟窮人罷了,就是偶然遇到他幾個親近知交,也不過說些與傳聞同樣
的話,對於他的胸襟抱負、雄才大略一字不提,甚而只說他上輩周懷善精通武功,本人竟
已棄武就文、以讀書耕牧為樂呢。我們遠方人怎知底細?直行到了甘肅邊界,聽說鎮邊鏢
局威名遠震,仍不知是他手下人開的。昨日到了哈密,兩馬病死,承鏢局中兩位朋友患難
相助,贈了車騾,拿話點醒,勸我們上山暫住,才聽出他是鏢局主人。當時昏聵,辜負了
那二位的好意,不想行到此地,仍須承他賢喬梓與諸位英雄護庇才得免禍,不致自投羅網
。老朽在在江湖上,奔走多年,竟是不分賢愚,異日相見,好叫人慚愧呢!”
  淳於荻道:“這也難怪。他父子連當地官府上下都安得人心,平日從不平白生事,極
端裝出安分神氣,還因他好客好善,家財太廣,又在邊省地方,招了京裡的忌,兩三次派
下人來窺查動靜,全仗他臨機應變消息靈通才保無事。頭一次人來,他老人家自己背了糞
筐到驛道上去撿馬糞,裝呆充愣,故意讓來人和他答訕,引入山中住了一夜。好笑來的那
呆瓜竟敢半夜裡私探宅院,而所有消息總簧事前俱都關緊,否則不要他們的人動手,就死
於非命了。那廝見天剛一黑全家人睡,除周家自己眷屬外,並無什麼外客,好容易挨屋窺
探走到兩老夫妻窗下,聽見周老山主在床上埋怨老夫人,家中人多,柴米油鹽用費了不知
儉省,又是什麼兒孫不孝一點沒出息,不愛種地牧牛卻愛種花養鳥,糟錢可恨等語,老夫
人卻怪他既要儉省,不曉得每年不做善舉豈不省錢得多,就如今天留客在家,連吃帶喝也
得花上三四分銀子,自己偌大田產,有福不會享,每天還出去老遠拾糞撿草,卻來埋怨別
人不會理家。老山主說做好事是修來世,也和今生一樣,並且花兩個錢可博善名,免得人
說為富不仁,那客人說話中聽,又是個在外流落的人,明日再和他談談,如想在此,看他
精強力壯像一條牛,還想留他當長工呢。那廝一聽,只當他是個略好行善的安分守財之人
,便自回房安睡,卻不想他窺探時,前後左右都有能人,聽見老山主裝的那番話,又罵他
是條蠢牛,幾乎笑出聲來,差一點沒將他亂刀分屍。第二天他看不出什麼動靜,托故走去

  京裡頭仍不放心,二次三次又派人來,也有文做也有武做,都仗老山主相機應付,強
忍過去。末一次他們惡做,與當地官府商量好,裝作查糧差人,故意抓錯,要將山主捆打
。小山主強忍怒氣笑臉跪求,殺雞殺羊款待,才沒真個動手。他們這次見百計淩辱都未探
出,雖把我們當作安善地主良民,才行走去,死心塌地不再前來,可是小周山主因為被父
親強止住沒敢動手,還向來人勉強屈了一膝,這個氣如何能出!來人走沒多天,便和我們
那位殺星跟蹤追往京裡,先做了一兩件親王府中的盜案,故意露些形跡在那來人眼裡,再
出京往南方逃走,等他追拿到了山東,才現真形,將那未一次兩個來人還有一個奉敕海捕
的黨羽一齊擒住,在臨城抱犢崮一個破廟裡面,用盡方法淩辱盡興才行處死,報了前仇,
折回京中,又將盜的東西放向宮廷之內,連夜趕回。這一來卻連累了江甫八俠,敵人俱當
是八俠中的周汙所為,搜拿更緊。他二人原是托故出去的,老山主明放他們前去,成功回
來卻數說一頓,說父受人欺,前去報仇固是應該,不過現在正是臥薪嘗膽之時,養氣甘辱
才能舉辦大事。京中哪知是我們殺的?至今還在海捕訪拿,由此對我們才放了心,無人再
來。我們做得甚是謹密,除近人至交外,本地人民客商只知鏢局是一個姓尤名斑的人所開
,你們遠人自然更不知底細了。”說到這裡,出屋見藥已煮好,三人一同拿了藥進去,仍
由淳於荻試好溫涼,金、劉二人扶起朱成基,服侍他吃了安睡,掖好了被出來。
  淳於荻笑道:“看我雖是個粗人,又生得這般醜怪,馬大哥卻說我做起這些事來最心
細不過。他是有名神醫,不但藥好,連水和傢俱以及煮藥時該是先用文火或是先用武火、
放多少水煮多少時候全有講究。他不問是開幾味幾十味藥,都是一味挨一味放下去煮,小
病他不管,是大病,從沒見他把藥做一回同煮的。據說這一先一後裡頭有好些生克變化在
內,大意不得。除他單人在遠處行醫是自己下手外,餘者他這幾處行家都有專人代他料理
,如到我們白馬山來,這些事總離不了我,放著山中那麼多的機憐小心鬼,他卻一個不用
,並說我如助他醫好一百個垂死的病人,他能有法子使我把頭上肉角消去,人變好看些。
我卻不理這話,一來身體是父母賜我的,不能給它改樣;二則人總免不了老,一老,不醜
也沒人愛了。我見小周山主想我姊姊嫁他,去年人都快想瘋了。以前她為不答應別人的婚
姻,死傷了多少人,鬧得我姊姊有家難奔有國難投,如非她本領高強,幾乎吃了人家大虧
,後來巧遇多年出門在外的哥哥,才得投到這裡,真不知招了多少麻煩,至今大仇未解,
還不是因我姊姊長得好看的原故。其實山中的人非親即友,大家交情都極好,永沒不和過
,看神氣一時半時也分不開,何必非嫁娶不可?我說他們呆,他們還笑我。我又不想嫁人
,要好看則甚?莫非眼前這許多的親友老了死了就沒人管?拿白天這件亂子說,還不是又
打我姊姊身上起的嗎?左就沒事,索性大家吃點東西解解饑渴,我打一開頭說如何?”
  劉莽早已聽入了神,巴不得能知就裡。金雷更因她說還有一個姊姊,不禁心中一動,
忽然想起一樁事來,也是渴欲知道山中詳情和她姊妹二人身世,便答道:“我二人先時在
上面已是酒足飯飽,姑娘要用,自己請用吧。”淳於荻笑道:“我也不怎麼想吃。因為天
長夜深,二位适才服侍病人,恐沒吃飽,既然不用,等他們來了再入席也好,還是聽我說
這裡的事吧。老周山主名叫周澄,二位想必早知道了。小周山主今年才十九歲,單名周靖
。老周山主中年得子,就這一個獨兒,自然鐘愛非常。仗著山中能人甚多,從小便學成了
一身文武藝業。這是老少兩位當家主人,其餘再分老少兩輩。老一輩的共是八位,號稱山
中八老。周老山主已六十的人了,在老人當中還算是最年輕的。年紀最老的,便是當年獨
掌劈華嶽驚走皇四子,當今登基頭一晚便傳集他手下七九六十三名鐵衛士,各給禦劄,命
他們隨時潛心搜捕除害的那位老人家,後來被鐵衛士當中新近裝死歸隱的花明、範濟兩人
用盡機謀,再三跪求隱姓埋名,好由他們去蒙混報功以免治罪,他因上了他二人的當,自
稱瞽叟,便到了白馬山中隱居教侄,不到時機是不再出世了。”
  金雷聞言大驚道:“這位韋老前輩,聽說已死在清宮鐵衛士範濟、花明二人手裡。那
二賊只是鐵衛士當中的小領班,以前本無大名,因傷了這位老前輩才名利雙收的。江湖上
傳說,韋老前輩的侄子當時雖只十一二歲,因得高明傳授,已有了驚人本領,人都稱他小
金鵬,卻這般無聲無嗅,直到範、花二賊因傷告退回家享福,俱未前去替他恩養傳藝的伯
父報仇,並且事後也很少見他,都說他是小時了了大來無用。更奇怪是連與老前輩同時的
成名英雄又是莫逆之交,號稱雁山六友的甄、党、莫、石、朱等五位老前輩,僅有石鐵華
老前輩一度與範、花二賊在睢陽道上相遇狹路,不知怎的,已將仇人擒住,就要割首祭靈
之時,二賊忽說有話要背人說。石老前輩本領高強,能百步打空、隔牆應敵、呼名打人要
穴,不怕二賊逃走,所以也沒有綁。眾人明見押了二賊同往客店中後院屋內說話,出來卻
只見他一人,忙著追問。石老前輩歎了口氣,拿出一面韋老前輩死時給二賊留的免死牌為
證,並說餘下還有十一面也給了二賊,諸位即使再遇上他,為守當年英俠會上立牌時信誓
,也無奈他何了;況且這兩人甚孝,雖為異族鷹犬,所行惡事並不多,均有可原之理,由
他去吧。韋兄一死我也灰心,不久就要與諸位作一長時之別了。過不幾天,石老前輩忽然
回家,料理了點私事便即不再在江湖上出現了。
  “那免死牌乃雁山六老當初所立的竹符,小不及寸,每人十二面,錯綜拿著,上有隱
符烙痕暗記,因六位手辣,疾惡如仇,專為寬免江湖上勇於改過或是可以寬免的人而設,
共同立有規條,除卻不孝、不弟、姦淫等有限兒條犯了仍是不赦外,餘者持牌的人如說出
道理來,不但不去傷他,還要盡力相助。這原因當時先朝志士逸民為官府所迫無可容身,
不得已托身綠林的很多,雁山六友晚年好佛,惟恐犯了脾氣時殺非其罪,更恐自己放了他
又落在別人的手裡,立下此牌以為憑證。韋老前輩傷重身死,肯將這牌和密語傳給仇人已
經可怪,石老前輩有名鐵心漢子,迫於信誓見牌放人還不足奇,竟會被二賊之言所動,不
照慣例給仇人身上留個記號,還代他說話,語多稱贊,這個疑團簡直無人能解。其餘四友
也和韋老前輩令侄一般,全沒動靜,漸漸無人見到,想因風聲太緊,避禍他鄉隱居以終餘
年了。至今人們談起舊事無不忿恨,可是範、花二賊六友不除他們,別人也不說,連那素
好仗義管閒事的江南八俠也沒聽說找他們過,終任他們逍遙歲月安居過度,我常說他們僥
幸已極。這事已成眾人皆知,官府有案可憑,好似連屍格都驗過,不料尚在人世,真連做
夢也想不到呢。”
  金雷因這事當時眼見的人還有在世上的,說時又見淳於荻聽得入神,好似聞所未聞,
雖然不便說出不相信的話,心中卻甚起疑。淳於荻已經看出,便笑道:“你二位如今已是
我們一家人了,我才說出這些機密。要是對外人說,休說我要吃一場大苦子,任是二位本
領多大,恐也難活著回去呢!事情因他們不肯和我說,以前的沒你老人家知得詳細,只曉
得為上了範、花兩人的當不願食言才隱起來的。山中的事如要都說出來,還要使你老人家
奇怪個夠呢!你适才不是說雁山六友都隱居不出世了麼?不但那隱居的地方就是我們白馬
山,並且一位不短,都還健在咧,信不信由你。山中能人多著呢,過兩天你們老少三位一
去就知道了。”金雷微一沉思道:“如此說來,韋老英雄當時的死是裝的了?”
  淳於荻道:“他老人家雖然要踐前言,成全兩個聰明孝子,自己不到可以複興前明之
機暫不出世,已經是恩施格外,莫大的情面了,怎肯躺在那裡裝死,任狗官們相驗呢?這
六位老前輩的來此事跡,說上一月也說不完,先說你們三位來此遇救的正文吧。原本我們
這裡,從京中起,只是西北半壁,直達甘、新、青、寧這幾條驛路以及大一點的通道上都
有我們的耳目。近一二年鏢局威名益發遠震,常時更是短不了有我們鏢局的鏢車經過。前
幾天甘肅有車子回來,照例到了哈密要往山中回事。早先原是老周山主接見來人,自從前
年山中來了一個異人,與老周山主談了三日三夜走了之後,表面上山中諸事都還在辦,可
是老周山主已沒先前起勁,也許是見自己年老,想叫兒子承繼父業,到了去年八月以後,
把事都交付了小周山主,自己每日同了幾位老人飲酒下棋,攜手在山中閒遊,除真正大事
要稟明外,差不多的都由小周山主去料理,所以這次來人照例去見小周山主。他聽說在涼
州道上發現你們頗似嵩山逃亡下來的人,立即用千里飛馬傳下轉牌,吩咐各地自己人留心
打探,妥為招呼款待,不問是否嵩山來人,設法引他上山,只不可在事前冒昧吐出山中真
情。令發出去不到三日,接連得報,說你們走得甚快,已由甘、涼到了哈密,並知失馬贈
騾之事,因你們不肯上山,似要往三道嶺去投入虎穴,同時又接警報,京中仇敵已知你們
逃往甘、新,連日連夜派下好幾撥海捕的人來。正要商量設法接引入山暫避,不知怎的會
被老山主知道,將小山主喚去厲聲責白,說他少不更事,這般緊急重要的事既不早來稟報
,就該及早設法派人接引,怎和沒事人一樣?越說越急。我姊姊從旁代為分辯了幾句,也
挨了說。
  “她平時最是心高氣做,素得老山主夫妻看重,吃不了幾句搶白,因是小輩,當時雖
沒敢頂嘴,等老山主說完,大家退出,來到了眾人議事的朝陽廳上,因老山主仍責成小山
主肩起這副重擔,不准有人動你們三人一根汗毛,白罵了一陣又沒說出個辦法,正商議不
知怎辦好,我見她嘟起嘴生氣,無心說了一句錯話,將她激怒,立時站起身,說這一點點
事兒也值得如此畏首畏尾!說完出去,騎上她那匹千里雪便乘雪趕了下來。眾人知她性暴
不能忍讓,恐亂殺京中來人不好收拾,小一輩中除小山主、我哥哥和我姊妹兩個外,還有
不少位能手。當下小山主先著了慌,知道騎馬沒她馬快,急忙同我哥哥和林九哥、楊六哥
、陸五哥四人踏雪追下,我也隨後跟了來。我姊姊果然在路上殺了一個小輩。你們遇見她
那地方名叫兩路口,一邊通驛路大道,一邊通到這裡。周氏弟兄只在事先得信備下酒食,
在前面近驛路的口子上抄出去迎接,還不知寨中鬧這些事呢!我姊姊見你們雪中走岔了道
正往這裡趕來,必落在二周家裡投宿,無須當時相見,安心想看看到底有人跟追沒有?前
行不遠便遇見那送死鬼一個人貪功走單尋來,本事雖然不弱,無奈不是她的對手。她將那
人殺死以後,又來回在雪地裡搜尋餘黨,直到夜間才和小山主等四人相遇,問起死屍尚臥
在雪中,又同去收拾幹淨才同到了周家。那後屋也有暗室,所以二位和來的仇敵俱看不出
,以為只小週一人未睡。他們恐我在上面生事,拿話激我下來,為你們准備接風酒,又說
已派田振漢去請了馬玄子,一會就同你們三人下來,這才來此相候的。”
  金雷聞言插口道:“令姊英雄,日裡已曾親見,只愧老眼昏花,雪中馬快如飛,沒有
看清面目,但不知她那左肩頭上可是有五點米粒大小鮮明的朱砂紅痣,頭發又是黑中微帶
墨綠色的麼?”淳於荻驚道:“頭發墨綠不說了,她肩頭上的五點朱砂紅痣,自來此山,
知道的人不過才兩三個,有一個還是我說,差點挨了她一頓打,以前除父母外更無人知,
你老人家是怎生曉得的?這就奇了!”金雷忙又問道:“令尊可是雙名宗夏,別號天山樵
的麼?”淳於荻道:“先父正是此名,你老人家如何知道?”
  金雷不禁泫然答道:“豈特知道而已,令尊與愚兄原有師生之誼,只因當時正值喪亂
之際,汴梁客館匆匆一拜,僅止承他老人家教誨了幾天,略指點了一些內家門徑,對于他
老人家的平生絕技並未得到傳授,隨後便隨家主由山麓邸中逃出隱入嵩山,恩師亦從此西
去,歷劫丹砂,杏無鴻雁。只聞聽人說老恩師義俠干雲,熱腸濟世,雖然清廷勢盛,仍複
未減當年豪情勝概,單人匹馬縱橫天山南北兩路,有時遊行市上,除好斬惡于白日之間,
官府竟奈何他不得,眼看他老人家殺完了人彈劍長歌從容而去。後來並聽人說,令堂邢夫
人又生一女,生有異相,令堂不久下世,才稍稍斂跡,漸不聽人說起。
  “當愚兄拜師之時,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而令姊方在懷抱之中。恩師元配師母顏夫人
去世二十年,才娶的後來這一位師母。彼時同在客館,令姊生而穎異,年紀剛滿兩歲便學
著父母縱躍刺擊,雖然幼小,居然動有法度,所以恩師鐘愛逾恒,就在分手前五六天中,
無一日不抱出來當著愚兄引逗,以為笑樂,常說老夫與亡室患難夫妻,情感極深,不料少
年乖違,痛切悼亡,本不願再有續娶,一則邢夫人感自己救活全家大恩,又將她從真人觀
惡道虎穴龍潭中背了出來,保全邢家世代清白,奉著父母之命,誓死委身為夫子妾,複值
大醉之中,經了許多老友慫恿,匆匆成禮,事後極為悔恨,不該這等做法。誰知邢夫人賢
淑敏慧,相從不到十年便學成了全身文武藝業,最難得的是因為恩師情深結發,始終堅持
以側室之禮自居,慰了老年來的多少寂孤,雖然有時想起難免有愧,木已成舟也就罷了,
只是與亡室一樣,多年不育是一恨事,現在將近中年忽產此女,老夫見她自怨自艾,還在
勸她,誰知此女竟是生有夙根,明慧異常,得女如此,實勝男兒。說到這裡,必將令姊肩
頭解開,現出那五點梅花形的朱砂紅痣與愚兄觀看。
  “此時令兄原是從侄過繼,也是邢夫人見自己不育,恩師又決不肯再納妾力請來的,
隨在他老人家身側,年才十五,因為小時沒有學習武功,到了十三歲過繼到恩師膝下才行
開始學藝,自然難些。師母待他雖然極好,可是恩師眼高性急,恨不得數年間便能學到他
老人家那大本領,當然是難辦的事,因此時受河責。仗有師母維護還算好些,令兄也極知
好強,除背人發奮苦練外,一有不會便自責自過,師母總是乘他練時偷偷指點查看,溫言
撫慰,愛如親生,所以他偷偷和我說,母親待他比生身父母還好,爹爹愛當著人責罵,固
然是自己太蠢沒出息,可是太令他難堪等語。我勸過他兩次便即分手,果然他隨恩師回轉
新疆,不久便即留書拜別雙親,說是出外尋訪名師,不成不歸。
  “愚兄日裡見著令姊,沒有看清,只說是位了不得的英雄,晚來在周家投宿,聽一啞
嗓子的人在屋外向週二兄說小周山主同淳于兄等去尋令姊,心雖略動,正值危難之中,吉
凶未蔔,也就放過一旁。等隨馬兄到了地穴,見著世妹說起前事,先以為便是日裡所見的
馬上英雄,並未在意,後來想起新疆雙姓淳於的只是恩師一家,聞說族人無多,世妹縱非
直系親屬,也當是一家人,再者恩師盛名婦孺皆知,年代又並不甚遠,本想打聽恩師存否
和世弟妹等下落,一則初見不久,二則恩師當年仇家甚多,雖承周山主和全山英雄恩禮相
待,到底不知底細,惟恐一個不留意生了嫌隙反而不美,又見世妹異相,與令姊小時太不
相符,沒想到恩師後生的世妹原是異相的,暫時隱忍沒有好問,直到世妹談起令姊和那千
里雪的馬名,才想起這些事那諸般巧合,冒昧下問,不料屎是一家人!聽适才世妹所說,
恩師和師母似已歸真有年了。記得老師那匹龍駒得自大宛,通身雪白,逐電追風,日行千
里,名為千里雪,先只一匹雄的,後來又用千金買來一匹雌的,與師母並轡同騎,也是大
宛名馬,全身也是賽雪欺霜,頭上卻有一團鮮紅圓光,雖比千里雪稍差,卻也不弱,算起
來已有多年。就說此馬尚在,難道如今還能那般神駿麼?”
  淳於荻聞言下拜道:“原來你老人家還是老世哥呢!小妹生不滿十年,先父母相繼傷
亡。當初姊姊說我瘋瘋癲癲,除教我武藝外,什麼話也不和我說,所以先父親友知道的很
少。姊姊記性極好,你不信少時她下來,就算年數隔太多了人不認得,名姓和事情必然知
道。我看她肯出那麼大的力,也許因為和你是世交的原故。先父那兩匹馬,一名千里雪,
你是知道的了,另一匹叫火獅子,它一跑發了歡,頭上那一團紅毛根根豎起,有好幾寸高
,白中透紅,和一團火相似,才起了這名字。如今老火獅子業已死了多年,那匹老千里雪
自先父一死,安葬那天早碰死在墓前了。這一對老馬原生有好幾匹小馬,雖然也比別的馬
強,終不及那一對老的。先父只留下一匹做種,養了好些年,先父母過去,它也快老了,
始終沒生過一匹小馬,可是跑得還快。有一年春天,它忽然犯了脾氣,見人就亂踢亂咬,
喂的人不能近身,還踢傷了一個近鄰。姊姊疑是馬瘋,見我因它傷了人,正拿鞭子毒打,
強將我喝住,也沒給它上鞍帶,徑自滑背硬騎上去將它降住,走向沙漠之中,想壓它的性
子。行經塔兒山,聞得遠遠一聲從未聽過的獸吼,那馬忽然不要命的又嘶又跳起來。我姊
姊氣它不過,跳下來,也想將它系在樹上再打一頓。誰知剛一系好,那馬忽然馴善起來。
姊姊因我頭一次已打得夠重,正要饒了它騎將回來,忽聽深山中遠遠傳來幾聲奇怪的獸嘯
。那馬一聽,倏地將頭一昂便將嚼索掙斷,放開四蹄,像箭一般竄山越澗,不要命往深山
中奔去,姊姊那快腳程竟未追上,不一會便竄人穀中歧路不知去向。找到天黑沒見馬影,
只得回來。
  隔了兩三年,我姊姊早起聞得後圈馬嘶之聲。自從小千里雪走失,一直不曾養馬,我
姊姊奇怪,跑去一看,一匹白馬和一隻獨角烏鱗的怪獸,似飛一般正往圈外沖去,圈中竹
籬被沖破了好幾丈。另外一匹極神駿的白馬正在槽頭旁草地上啃草,看見人來,也想跟蹤
前馬怪獸逃跑,吃我姊姊攔住。一看那馬牙口還小,生得與小千里雪一般無二,這才想起
前馬是小千里雪,趕去忙追時,已然跑沒了影、這匹小馬比小千里雪還要強得多,只初來
性子太野,費了好些手腳才制服。不久我姊姊學成劍術,騎了這匹馬,創了很大的名頭。
後因親事得罪了仇家,聽她恩師雲谷上人之勸,避禍來到此地。這馬算起來已是那匹千里
雪的孫子了。去年在老周山主座上遇見一位博物的老前輩,說此馬原是龍種,每二世才出
一良駒,因為遺性,求偶有一定的年限,到時和瘋了一般,誰也制不了它,除非馬主人是
有本領的,能將它制死,否則它發了春風,一天不往深山裡去尋猛獸配對,便和瘋了一般
,不知要咬傷多少人畜呢!這才想起老千里雪一直到它的子孫,俱都藏有暗爪,一到跑時
才伸張開來,上山下山多難走的路都不曾跌滑過,從來沒給它們釘過馬掌。這匹小千里雪
的腳爪更長,藏在蹄裡硬得和鋼一樣,連不跑時都可看出,還能在大雪上飛馳,四蹄不陷
下去,原來還是虎種。爹爹那時娶了我先母,曾給她老人家也找上一匹。將來我姊姊嫁給
小周山主,別的倒好,只我們這樣的馬卻無尋處,不能像先父母並騎同出,照他平日對姊
姊那般恭維,只好做個馬夫了。”一言未了,便聽屋外有人喝道:“醜丫頭還要胡說些什
麼!少時我告訴你姊姊去!”
  金雷一聽,正是那啞嗓子的人。淳於荻也笑罵道:“啞鬼沒羞!偷聽壁跟,我如不聽
出你們來到外屋,我還不那樣說啦。快些滾進來吧!”金、劉二人正要迎出,簾掀處進來
一個矮子和一個英姿勃勃的少年,連忙舉手為禮。來人已自通名道:“在下陸萍,這位便
是塔平湖白馬山小山主周靖。老英雄與劉義上保了朱公子駕到荒村土窟,款待匆匆,失禮
之處幸勿見怪。”金、劉二人自然極口遜謝。周、陸二人道了仰慕幸會之言,方行落座。
淳於荻忍不住笑道:“陸老五,你是幾時學的這些假套子?金、劉二位明日便是我們山中
人了,自己一家,你自報名罷了,這般客套則甚?馬大哥他們和我姊姊呢?外面天都明啦
,怎還不下來?”
作者: hawkfly (hawk)   0000-00-00 00:00:00
還珠樓主感覺在出了武俠圈或他那年代不像金庸那麼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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