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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ostman0807 (失落人) 看板: story
標題: [中篇] 行路難 其六
時間: Fri Jan 24 02:08:52 2014
「行路難，備言世路艱難及離別悲傷之意。」──《樂府解題》
書陽依稀知道自從他去私塾讀書，馮慶和他相處時有了些隔閡，漸漸不再什麼事
都同他商量，偶爾會藏心事，但總覺得不打緊，馮慶心思直率，有所隱瞞時他能馬上
看出，馮慶當真有什麼不對勁，只消追問一番都會坦白招來，書陽原本心裡覺得反正
不可能永遠像小孩那般相處，不甚在意，此刻卻懊悔萬分，想起數日前馮慶說「無論
如何，我都不會看你是外人」的模樣，那是發自真心的，馮慶決定不說一句話孤身啟
程，恐怕是不願將書陽牽連進麻煩事。
「對不住……」書陽喃喃自語道。
馮慶離開家門時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副表情呢？
書陽帶走家裡所有剩下的銀子，回自己房裡打開暗櫃，父親那把柳葉刀躺在裡頭，
他雙手合十默默祈禱：「爹、娘，請保佑慶兒和阿義叔平安無事。」，然後將柳葉刀
配在腰間，一路狂奔到同舟會總舵，他不若馮慶時常與市集的人打交道，會眾多半不
認得他的臉，見有人帶兵刃直闖總舵自然非攔住不可，卻追不上，書陽沒受阻擋就到
了總舵門口，抱拳朗聲道：「書陽求見趙頭領。」
會眾見他停步紛紛掏出兵刃、擺好架勢要和他大幹一場，對於他的要求充耳不聞，
幸好趙風人還在大堂上，聽得外邊騷動，又彷彿聽見書陽的聲音，帶人出來察看，趕
緊喝止準備動手的會眾：「兵刃統統收起來！不得無禮！這位是馮義馮兄弟的公子！」
會眾面面相覷，依言收回兵刃，趙風見書陽神色不同尋常，溫言問道：「書陽，為何
要見我？」
「你們有人見到慶兒往哪條路去了麼？」
「慶兒不見了？」
「是，他應該是聽見了趙頭領和我談話，操心之餘想親自去潮庄打聽父親下落。」
趙風神色嚴峻起來，問四周手下是否有見到馮慶離開板寮，眾人都搖頭，趙風昨
晚就發下命令若是見到神似書陽或馮慶者絕不許放行，可惜會眾恐怕太小看了馮慶的
本事，趙風又望向書陽道：「你該不會說要去將馮慶找回來罷？」
「正是，請趙頭領放行。」
「我會再加派人手去尋馮慶，你就在板寮待著，我已答應了馮兄弟，說什麼也不
會讓你出板寮。」
「我雖然敬重趙頭領，也明白阿義叔的苦心，但慶兒和阿義叔不只是我的家人，
更是大恩人，只要是為了他們，丟了性命亦在所不惜，必須對趙頭領失禮了，今日即
使硬闖也要闖出板寮去！」語畢，書陽拔出柳葉刀。
趙風見他心志無可挽回，要會眾散開，低聲吩咐身旁的青衣人：「讓他不能行動
即可，別傷著他了。」
一高一矮的青衣人躍到書陽面前，同時抽出長劍，架勢還沒擺好，書陽便朝高個
兒一個勁地猛攻，兩人見書陽一副尋常莊稼少年打扮，原以為只是出來應付沒學過武
藝的少年蠻幹，沒想到對手出招竟是有模有樣，一時之間落於下風，兩人練的劍術相
輔相成才能發揮威力，一人遭到攻擊，另一人就上前去救；一人進攻，另一人就提防
偷襲。給書陽這樣一攻，招式全亂了套，再看仔細，少年使的刀法竟全然陌生，苦苦
接下了一招也不知他下一招會從哪過來。
書陽招招進逼高個兒要害，十招過去，高個兒已被逼到圍觀人群中，無論矮個兒
怎麼在旁反擊，書陽都只是若無其事地出刀架開，兩人皆早已滿頭大汗，高個兒疲於
防守，矮個兒的支援又是破綻百出，在書陽眼中看起來，這兩人出招比起馮義實在慢
得太多，發勁完全不得要領，出手更是不夠俐落，下一招想出什麼根本一目瞭然，他
見時機成熟，將刀舞得虎虎生風，不讓矮個兒近身，隨後向往退了兩步，以毫釐之差
躲過追擊，看準兩人中間的空檔翻身越過，還刀入鞘，抱拳道：「承讓了，我只是想
去帶慶兒回來，別無他意，還請兩位別再阻攔。」
趙風在一旁看著，知道書陽有意容讓，拚起命來即便在場所有人一起上也不知攔
不攔得住他，把人逼得急了定會落個兩敗俱傷，不禁嘆氣道：「既然你有這番身手，
我想馮兄弟的憂慮是多餘的，你就去罷。潮庄離此處不遠，往東北方走，晚上危險，
走大路，別抄林子的近路，若腳程快半日就到了，千里也在那一帶，有什麼需要就找
他。」書陽向趙風一揖，道：「是，多謝趙頭領成全！」他轉身，會眾紛紛讓路，目
瞪口呆地望著這少年人離開。
折騰一番過後，夜幕已然降臨，書陽一出刺竹籬，遙望滿天星斗，辨明方位後逕
直向林子裡奔去。
夜氣冷冽，朔風呼嘯，書陽並未帶著行囊，沒什麼衣物好添，好在一路奔跑倒也
不覺寒氣侵人，他只盼馮慶衣衫有帶夠，不會凍著。進了林子裡書陽才真切明白為何
方才趙風警告他別走，白日下蒼鬱的森林入夜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枝葉藤蔓
打到臉上，僅能倚賴幾點星光勉強別一頭撞上樹幹，即使如此書陽仍不打算回到大路
上，只是早半刻也好，他想盡快到潮庄。
在全然的漆黑中飛奔，耳邊聽得風聲和腳下枝葉窸窣，書陽不時仰望星辰以確保
方位正確，半月隨著他前進，星辰不動，無論跑到何處一草一木看起來都無改變，他
開始錯覺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轉，想轉時出林子，卻想不起路在何方……
正當他想緩一緩腳步，平定思緒，他腳下一絆，差點沒跌跤，饒是他反應快，也
要順著跌出去的勢頭在地上打滾一圈才又站起，本以為是被樹根絆著，野獸的低吼聲
卻告訴他這猜測錯得離譜。
他感覺龐然巨物人立起來，伴隨一股野獸腥味，在他面前亮出一叢白毛如月牙升
起，和寒空中那彎月娘相互輝映，書陽聽那些伐木工提過在山裡遇到月熊，但月熊畏
人，不曾出現在村里附近，書陽在山邊生活了幾年，好歹明白野獸在育幼時會多麼凶
狠，方才踢著的恐怕是其巢穴，要逃已太遲了，他的武藝是否足以對付野獸，看來只
能賭上一賭，書陽抽出刀，一步一步拉開距離。
月熊大聲咆哮揮出爪子，書陽立刻看準方位擋架，誰知月熊力量不是常人能比，
他整個人飛出去，撞在樹上，幸好月熊直接以手爪就刀刃，也是鮮血直流，沒能立刻
追擊，不幸的是熊沒受到驚嚇而逃跑，反而更加怒不可扼，書陽擺好架勢，重新思考
對策，為抵擋方才的那一擊，刀差點沒有斷成兩截，他已用出七成內力抵擋仍是如此，
顯然加把勁用十成內力和野獸的蠻力硬碰硬亦佔不到上風，那麼就只有以靈活取勝。
托被打得飛出去的福，他和月熊之間拉開了距離，趁月熊舔舐傷口的當兒，使出
一招左右逢源，他萬萬沒料到月熊身形巨大行動卻敏捷，加以根本不識得什麼招式，
管你從左邊來還右邊來，直直朝書陽衝過來就是一爪，書陽眼見要腦袋開花，趕緊就
地滾開，這一下避得極險，來不及重整勢態，月熊已來到他身邊，他顧不得什麼招式、
武學原理，提起一口氣往樹幹後面撲過去，月熊這一下打在樹上，留下怵目驚心的爪
痕，書陽忍不住想到，若是以血肉之軀挨這麼一下，哪裡還有命在？
連滾帶爬地避過數次攻擊，氣喘吁吁，狼狽至極，不求勝利，只求有一條命在，
書陽跌坐到地上，這時感覺掌風從頭頂罩下來，連忙舉刀，賭看看是否再擋得一回，
他瞧見星光稀疏映在刀身。
──「爹、娘，請保佑慶兒和阿義叔平安無事。」
──「守住這柄刀，才不算對不起你父親，懂不懂？」
書陽一咬牙，手腕回轉，將柳葉刀帶到身側，用左手臂挨了這一下。
他耳邊依稀聽見「喀剌」聲響，左手與其說是痛，不如說一瞬間就沒了知覺，他
不敢察看傷勢，更無暇思考，月熊又步步近逼，只剩一條手臂能動的現下沒辦法使刀，
他將刀丟到身後，索性主動迎向前，他想起馮義說過「你雖知方，卻不夠剛猛，一切
毛病皆本於此」，恍惚感覺自己切身明白了那句話的意義，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思考「該
怎麼贏過牠」，只管猛烈進招就是，月熊不是刀槍不入，挨了幾下之後攻勢自然會遲
緩下來，到兵刃形同無用的此刻才領悟到這一點已然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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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心裡：月熊＝台灣黑熊，比起狗熊，聽起來比較帥（欸）
武打戲果然很難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