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魔途振劍錄 136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4-22 09:59:32
第十九章 敷藥 4 難解噩訊
  殷遲聽母親說到一半便不語,也不追問。母子十餘年中雖是清冷共對,卻
也連心,他知道母親不說的事,定是難以觸碰的傷疤。靜靜抽出短劍,在地下
劃動,不知不覺便勾勒起仇人的位置來,心想:
  「斷霞池必有劇毒,天留門中各類毒藥一下子均可以做翻一群人,但『斷
霞散』份量若下得輕些,便可令他們為了解癮而聽命於我、自相殘殺。」那日
他初入天留門地道,已有此意,這將近一年的察看,更感到頗為可行,「這豈
非比一個一個去殺,還要解氣?」
  「之前我拚命練劍,始終不知斷霞散煉製之方。這趟回去,得要起始留心
天留門收藏藥物的房間何在。是了,我還可假意服藥,向他們討藥,漸漸將藥
劑收集起來。馮宿雪自己只在十多年前服過一次,要騙過她,或許沒有我想像
起來那麼難。餘人服了藥後亂七八糟,哪個會來察看我服藥是真是假?」
  方才一腔慘酷,慢慢化成了無以名狀的興奮。他怕母親發現不對而動問,
瞥了應雙緹一眼,「娘雖報仇心切,但她是姨婆教出來的,姨婆一生有女俠之
名,娘或者不喜歡這等陰毒手段。我不能讓她知道我的盤算,以免被責罵手法
下流。」
  應雙緹望著地面,彷彿目光要透過泥土和瓦罈,分辨一個化灰多年的身影
。那日她在門前,也是這麼樣的神色,呆呆看了懺悔的錢六臂一眼,又去看那
血人,渾然不覺自己已跪坐在地。妘苓見她搖搖欲暈,忙伸手將嬰兒接抱過去
,一手牽著浩兒,轉身走進屋裡安頓兩個孩子。
  應雙緹對一切麻木無覺,「是你麼?若真是你,便像往常那樣向我笑一笑
罷?」
  無寧門之人生死無畏,原是慣見同僚慘死,然而這回事情震撼至極。殷衡
與錢六臂臨去時,未提及半分可能的風險,倒像是回中原採買貨物順便遊山玩
水似地,如何料到是這般收場?眾人靜待錢六臂說話。錢六臂知道兄弟們想聽
的是甚麼,道:「我說了兇手出來,大夥兒決計想不到。但咱們這個仇是報定
了。」
  錢九命見兄長有點遲疑,心知那仇人若非武功絕高,便是行事極厲害,又
或者是位高權重,悲慨地高聲大叫:「好,一日報不了仇,有第二日;一年報
不了,有第二年,只要咱們沒死絕,只要還有阿衡留下的孩子、有咱們的孩子
,仇人再強大也不怕。哥哥,你說!」
  錢六臂憶起昨日的草原驚變,氣血翻湧,掃視眾人一眼,道:「是江璟害
的。」
  他這一句沒有引發眾人的驚呼,各人甚至沒有駭異之色,只懷疑地望定了
錢六臂,認為他虛脫之下腦子昏了,因為誰也不信自己聽到的名字是對的。
  這世上誰都有可能殺害殷衡。甚至若錢六臂說是李繼徽從鳳翔派人追蹤到
了他倆,將殷衡這個反出西旌之人正法,或哪個藩鎮捉住了他,為報復他以往
的刺殺作為,將他處決,眾人亦會相信。誰也可能殺他,就是江璟不會!
一剎那,眾人心頭無不浮現,過往在西旌的院子裡,殷衡怎樣替大夥兒擺
出一道道下酒美饌,而江璟那老饕兼酒徒,怎樣一面品菜一面縱飲。
  江璟初入西旌,如何受眾人冷落歧視,而殷衡如何挺身撐持這位新的兄弟
。殷衡某次陷險,江璟如何違抗李繼徽按兵不動的命令,執意要同僚留守,以
免壞了佈局,自己親身涉險去搭救。這九年下來,不該問他們的交情有哪些鐵
證,而是要問,倆人一生之中豈有任何情義動搖的時刻?
  錢六臂素來口才極拙,知道兄弟們懷疑他糊塗了,也不說甚麼「大夥兒要
信我」的分辯之辭,只使勁撐著身子,肅然道:「我親眼見的。他與阿衡爭執
,出劍挑戰,而後一群詭異的敵人包圍了他們,江璟趁著混戰,一劍殺了阿衡
。」
  霍齡問:「只一劍?」
  錢六臂沉痛地回答:「一劍。阿衡有舊傷。」
  霍齡問那一句,意思是江璟「迴空訣」雖是深不可測,但殷衡「靈蛾翻飛
」輕功乃是世間頂級身法,縱使不能靠廓石掌及暗器勝了江璟,混戰中要閃身
避劍,一定做得到。若說傷了手腳,還有可能,一劍致命,未免離奇。但隨即
錢六臂一句話提醒了大夥,殷衡曾為了保護江璟而身受重傷,然則輕功的確有
所折損。
  霍齡為人精細些,再問:「既是混戰,便或者是誤傷?」
  錢六臂道:「是他倆聯手對敵,除非阿衡要自殺。」這是說,以江殷二人
並肩作戰的默契,誤傷是十分之荒謬的。
  眾人的眼光全轉向了雙緹,這個才為阿衡生下可愛娃娃的新婚媳婦。說一
個人在這樣美滿的當兒會去自殺,更是匪夷所思。
  無寧門的莊園之中,死寂了很久很久,直至夕陽越來越偏,沉入了西面的
雪頂高山,錢九命突然撕心裂肺地發出一聲野狼悲嚎般的吼叫,跪了下去,捧
著屍體的頭臉,指著屍體額上的舊疤叫著:「這條疤,你們都看看這條疤,還
記得這條疤怎麼來的?」
  那是上一年眾人反出西旌時,江殷二人在鳳翔府近郊被岐軍圍困所留下的
,是他們深厚情誼的證據,殷衡的舊傷便是在當時所種。可以說,江璟殺害兄
弟,是趁了對方曾捨命保護他留下的舊傷之危。卻見應雙緹伸出了手,似要去
觸摸屍體,她手才碰到殷衡臉上冰冷的皮膚,便一陣顫慄,暈了過去。
  應雙緹覺得奇怪,十五年後,為何仍記得暈去之前飛快掠過的二幅景象。
一幅色澤嫩綠,是在岳陽派附近的山谷,她攜著自己的琴,要找大狗哥哥聽她
彈奏新曲,這是她做慣了的,卻在樹蔭下發現江殷二人神情正經八百,似正商
量甚麼要事。她也不理,就地坐下,便彈了起來。江璟忙趕小妹子離開:「我
沒心緒聽。」
  殷衡卻坐到了她身前,微笑道:「一個人彈琴,未免寂寞,我來搗亂。」
伸手拗下樹枝,折了片樹葉,放在唇邊吹奏。應雙緹見他吹奏時亦自若有所思
,為他風采所傾,竟錯亂了指法。
  江璟聽得琴音不對,回過神來,忽然「嗤」的一聲笑。應雙緹抬眼偷瞧,
只見江璟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又看殷衡一眼,像是抓到了她甚麼把柄。她窘
迫異常,把琴推開,江璟故意逗她:「生甚麼氣?」
  第二幅景象,是紅彤彤的正月十六深宵,那是「元夜」的連日狂歡,長安
城按例解除宵禁,坊門徹夜大開,滿城是四海的珍奇玩物,任遊人攬賞。但狂
歡已到了盡頭,喧嘩之聲漸息,滿城輝煌,終是一處一處地暗了下去。
  雙緹坐在長安鼓樓之下,很是惆悵:「不久便要天明,這些燈就要撤了,
節慶也就完了。若能一直賞著燈,可有多好?」江璟知她脾氣,催道:「走罷
!明年還不是有燈可看?」
  殷衡卻叫:「等等!」一翻身便縱了出去,從幾落圍牆上奔過,悄沒聲息
地翻上一座燈樓,將正要被拆下的花燈給偷摘了兩串下來。
  應雙緹又驚又喜,眼見殷衡笑吟吟回到身前,雙手伸出,兩串精緻玲瓏的
花燈遞了過來。這一路動作輕盈已極,燈中燭火未滅,城裡的喜氣彷彿都堆到
自己面前了。她向江璟撇嘴道:「看看,你一點用也沒有。」
  江璟指著她笑道:「有了心上人便嫌棄大哥。我就輸在不會使『靈蛾翻飛
』。」應雙緹花燈抱了滿懷,將羞得如燈色般紅的臉藏在了花燈之後。
  大狗哥是凶手?大狗哥怎能是凶手!她盼望醒來便發現一切弄錯了。但醒
來之後,錢六臂將過去數月的經歷鉅細靡遺地說了,加上妘苓作證,道出殷衡
從康妘夫婦身上奪令、江璟在北霆門外插手等情,她於是知道:這噩夢,永遠
不會醒的了。
  夫郎之死已是絕大的打擊,可是,視如親人的「大狗哥哥」瞬間變了喪心
病狂的仇敵,她連親人也失去,整個世界盡已毀滅,自此,心智深纏病魔,經
年難以痊癒。
  應雙緹在墳地中眨了眨眼,那一紅一綠的二幅回憶便消逝了。她見兒子短
劍出鞘,正沉思著不知甚麼,心想:「變故發生之前、我三人少年時的事,我
這一生也不能對阿遲說。他知道了,徒亂心意,報仇時說不定會猶疑。」
  忽聽殷遲道:「阿娘,我都長大了,所有的壞人、仇人,不出幾年便能伏
誅,我一定讓娘過上好日子。為甚麼娘總想著過去,讓自己傷心?」
  應雙緹不答,心中那個總對心上人耍性子的小姑娘在說:「我知道這不對
,但便是不由自主,一遍一遍地想,醒著想,夢裡也想。我越是傷心,越是歡
喜。」淡淡地道:「這一年的遭遇,還有甚麼要稟報娘的?」
作者: ghed (ghed)   2016-04-22 11:50:00
人帥真好,宅男吃草(疑?)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6-04-22 14:13:00
大狗的心裡只有二寶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4-23 13:47:00
反之亦然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6-04-23 14:09:00
果然是官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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