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誰是兇手
交鬥之間,木桶中浪動澎湧,一陣陣嘩然有聲,並惹得水花四濺向外。
不消多時,二人拆過了四十餘招,許斐英對洪玫瑰的身手已有掌握,知曉對方武風毒辣,
但整體實力略在自己之下,只是礙於種種顧忌,自己一時竟取對方不下。
許斐英智計陡生,決定變走奇招,雖然這奇招會有些逾越規矩,卻也顧不得這麼多。
於是許斐英左臂一提,使出一式「霜飛凌湖」,飛霜氣勁便激射向洪玫瑰的心口,這是許
斐英第一次朝洪玫瑰的要害出手。
洪玫瑰知許斐英是仁正之士,絕不致對自己痛下殺手,所以一路打下來有恃無恐,總將攻
擊重心擺在誅殺許斐英上,對於自己要害的防護反而有疏漏,於是這當頭竟見許斐英出了
兇招,好似要取自己性命一般,不禁也有些驚惶,本能反應,縮手護心,並急往側退。
許斐英便看準那一瞬間,洪玫瑰那反應上的失據,倏將右臂一伸,攬往洪玫瑰的腰際,用
一橫手緊抱的方式,將洪玫瑰連腰帶人給壓制住,讓洪玫瑰的整片背心,都倚靠在自己的
胸膛上,再用右大臂緊密攬住洪玫瑰的腰際,並以左臂強推,將洪玫瑰雙手逼往高舉過肩
的方向。
如此,洪玫瑰由後受制,幾乎是整個貼躺在許斐英的胸膛上,雙臂也處在一個難以施力的
方位。
洪玫瑰又羞又怒,斥道:「許斐英,你敢冒犯我?」
許斐英哼了一聲道:「冒犯絕不敢,像妳這種帶刺的玫瑰,隨時可以要了我性命。」左腕
一個反扣,卸了洪玫瑰右掌所持的那只「髮釵兵器」,再一發勁,使出一式「冰晶破血」
,讓玄冰勁擊在洪玫瑰的左前臂,損傷了她的「心包經」穴,最後是個折扭的動作,將洪
玫瑰兩臂轉向,被壓制在肩後,更是動彈不得。
洪玫瑰連續遭制,兩臂吃疼,「唉呦」呼喊了幾聲,已給許斐英制伏在懷中,她難以動彈
,長髮散亂,原本身上沾附著的泡沫漸褪逝,露出她一絲不掛的胴體來。
洪玫瑰又羞又怒,喝斥道:「許斐英,還以為你是正人君子,居然這樣輕薄女子?」
方才武鬥激烈,瞬息萬變,許斐英只為取勝,並無心思顧慮太多,如今制敵在手,大勢抵
定,他可稍微鬆懈下來,卻也因此而正視到,自己正將一個裸女抱摟在懷中的事實。
許斐英過去專注於武藝,未曾貪圖過女色,如今這等曖昧處境,他自是生平頭一遭遇上,
其實內心也是尷尬非常,卻得強作鎮定,冷然答道:「在我眼裡,妳不是個普通女子,卻
是個殺人兇手!」隨即臂力一施,將洪玫瑰拖曳往旁邊,又在她腰際兩脅點穴了幾道,方
才將她放開,雙手朝木桶裡撈尋了一陣子,先後拿出一件黑衣裳、及一只尖銳的短刃。
許斐英眼芒透亮,說道:「哼,果然將夜行衣藏在水下!還有這柄鋒銳的短刃,妳一開始
攻擊我就是用這短刃,只怕方才殺人的兇器也是這把。」
洪玫瑰咬牙切齒,恨恨說道:「許斐英,你有種就立刻殺了我,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
許斐英道:「我知道妳不會放過我,可惜我和妳不同,並不喜歡隨便就殺人。至少也得把
事情問清楚,快說,妳是誰派來的?又為什麼要殺人。」
洪玫瑰哼了一聲,將頭別過,閉口而不答。
許斐英待欲再問,卻聞外頭有人高聲吶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有人死了!」
「『嘯風堂』的門主、副門主都死了!大夥兒快出來捉兇手阿!」
許斐英聽之一驚,暗想:「方才我所見到躺有屍體的那間房,死者應該是『駝羚山莊』的
......但現在外頭嚷嚷著的,卻是『嘯風堂』也死了人!所以這狠辣女子,殺了不只一個
門派的人?」怒目瞪去,說道:「妖女!妳到底殺了多少人?」
洪玫瑰又是哼了一聲,依舊不答。
許斐英臂力一施,拖拉洪玫瑰出了浴桶,解開洪玫瑰身上兩處穴,讓她稍微具有行動力,
說道:「妖女,妳先穿些衣服,再跟我走出去,向大家認罪!妳最好不要耍什麼把戲,不
然我會讓妳光著身子見人。」
洪玫瑰雖然動著尋機脫逃的主意,這尋衣穿衣的舉動,倒是老老實實的先完成了,畢竟她
也不希望自己袒胸裸體的,面對外頭那一群男子。
許斐英見洪玫瑰著裝完畢,便推拉著她走出浴間,再朝寢房外走去,此時洪玫瑰身上,尚
有幾個大穴被封鎖著,無法大動作施展拳腳,暫時對許斐英沒威脅,所以許斐英也沒有太
緊迫地壓制著洪玫瑰,以免讓外頭廊道上的人瞧見時,會有「以男欺女之感」。
許斐英捉著洪玫瑰的一臂,將她拉帶到廊道上,遇到「千山飛索門」的一群年輕武師,許
斐英主動開口道:「兇手我已經抓到了,是這個女人!」
卻沒想到,那「千山飛索門」的武師們,一臉狐疑,說道:「你說兇手是這個女人?但我
師兄明明說......他親眼目睹了兇手出現在那命案現場......兇手可是個男人呢!」
許斐英極訝異,愕然問道:「你說什麼?你師兄是不是看錯了?應該是這女人,穿了一身
夜行衣,摸黑潛去犯案的才是!你師兄可能在黑暗中給誤導了視覺,所以誤認為兇手是男
子?」
幾名武師答道:「不,師兄說那兇手,是個年輕男子,沒有穿著特別的衣裳,就是白日的
那套服裝。」「師兄聽聞動靜,進入嘯風堂的房間時,見著兇手正在裡頭,且現場已死了
好幾個嘯風堂的人。」
許斐英疑惑道:「穿著白日的同一套服裝?所以意思是......你師兄認出了對方?他是哪
一個門派的人?」
其中一名武師答道:「他看來沒有門派,當初是一個人進客棧的......啊對,他進了客棧
以後,有找了一桌坐下,是與人共桌的......似乎是你們飛霜門呢!所以許少俠,你應該
識得他!」
這答案實叫許斐英震驚非常,又意外至極,當場瞪大眼睛,問道:「你是說......謝雅然
?『春秋風雨堂』的謝雅然?」
那武師答道:「我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我們千山飛索門的人,都沒機會和那人說過話。
」
洪玫瑰卻在一旁得意笑道:「許斐英,你聽見了沒有?你認錯人了,殺人兇手不是我,是
那個在飯桌上,曾經跟你有說有笑的人呢!哼哼......還不快放開我!」
許斐英思疑未定,說道:「等等......真相還未確定,千山飛索門的人,雖然看到謝雅然
在命案現場,可沒說看到他殺人。」
洪玫瑰質問道:「那你有看到我殺人嗎?親眼看到......清清楚楚地看到嗎?」
許斐英道:「我確實看到一個黑衣服的人,出入『駝羚山莊』的房間,然後我再跟進去時
,即發現裡頭躺滿屍體,我立刻追蹤那兇手而去,發現那兇手朝妳房間所在的方位遁逃。
」
洪玫瑰提高音量道:「你可確定?你敢保證,你敢發誓......你眼睜睜目睹,那兇手逃竄
進我房間?」
「我......」許斐英一時語塞,內心且想:「我上二樓時,其實追丟了那個兇手,只是內
心已經先入為主,洪玫瑰這女子嫌疑重大,所以才直闖她的房間......所以我確實無法篤
定地說,凶手逃入了洪玫瑰的房間。
洪玫瑰看出許斐英的心虛,便趁勝追擊道:「看來你沒親眼目睹啊!單只憑一點兒猜測,
就要冠罪於我麼?」
許斐英提起手上證物,說道:「那這夜行衣及兇刀,又要如何解釋?」
洪玫瑰道:「哼,我孤身女子,日常在外行走,多有不便,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常有需
要換裝遮掩的時候,隨身帶了套黑衣服在身上,以適時掩飾我女人的身份,以及短兵器備
來防身之用,又有什麼古怪或稀罕?」
針對此點,許斐英委實難以爭辯,當代世況,女子終是弱勢,即便身懷武藝,在外行走也
總得提高警覺,於是江湖俠女、巾幗豪傑、女浪人、女武士等,確實常聽說喬裝改扮而行
走於道上的,區區一件夜行衣裳及一把短刃出現在身邊,似乎不足為奇,也似乎什麼都無
法證明。
再說,這兩樣證物上頭的血跡,似乎都已讓洪玫瑰的浴泡水給洗淨。
許斐英並未亂了陣腳,仍是堅持道:「不管如何,先等千山飛索門的目擊者到來再說。妳
的嫌疑未全解除之前,哪兒都不准去。」又看望那幾位武師們,問道:「你們師兄呢?」
其中一名武師答道:「師兄說要去緝拿兇手......就是那個書生模樣的人,你說他叫謝雅
然吧?然後吩咐我們去看顧其他人。所以兩名護堂師兄,都去找姓謝的了,我們就負責提
醒大家注意......許少俠,你方才說『駝羚山莊』也有死人麼?難怪沒見著他們的人出來
......」
隨即便有人向後方招呼道:「喂,你們幾個,快去『駝羚山莊』的房間看看!」
此時廊道上,被混亂聲所驚動的人,愈來愈多,所以除了「千山飛索門」以外,其他門派
的人,也紛紛前來查看,並加入搜索的行列中,多數的人都在關心命案現場的死傷者,另
一部份的人則趕去追緝凶手了。
許斐英一面監管著洪玫瑰,一面內心仍是驚訝難平,暗想:「謝雅然......殺了嘯風堂的
人?這會不會是個誤會?他是春秋文史堂的人,職責所在,必須記錄江湖紛爭事件......
他會不會是猜測到了命案的發生,所以搶先一步趕到嘯風堂的房間,想要記錄一切?若然
如此,他應該會出面替自己澄清,畢竟公事公辦,他只是在執行自己的任務.......他若
不能證明自己清白,派他前來的組織『春秋文史堂』總可以替他證明吧?」
片刻後,千山飛索門的「左右護堂」出現了,他們是方才那群年輕武師們的「師兄」,也
是聲稱自己有目擊到兇手的人。
左護堂是三十初頭的高瘦男子,叫做秦嶽河;右護堂年齡稍長,體型中高而較粗壯,名喚
汪懸谷。
在場眾人急問:「師兄,捉到兇手了沒?」
「左護堂」秦嶽河答道:「沒有,那書生不在房裡,到處都找不到人兒,我們回頭來,就
是要號召更多的人協助,進行全面性的搜索,去將他給找出來。」
許斐英主動上前,暴拳行禮,說道:「在下『飛霜門』許斐英,你們找的那個書生,早先
進入客棧時,曾與我們飛霜門共過桌,他言談中介紹自己,叫做謝雅然,是『春秋文史堂
』的人,所以......會不會有什麼誤會?他只是到命案現場,記錄死傷而已?」
秦嶽河略一思索,說道:「春秋文史堂......既然如此,那又何必鬼鬼祟祟?我看到他出
現在嘯風堂的房間裡,就站在諸多屍體之間,且雙手還沾染著血液,一見到我時,就飛快
地離開了,轉瞬消失無蹤,一句解釋的話也不跟我說,現在也不敢待在自己房裡,藏躲到
不知哪去了?這不是做賊心虛麼?」嘖了幾聲,又道:「不過,那姓謝的,還真是深藏不
露,外表看來斯斯文文,卻能夠一口氣殺掉這麼多人,而且他逃跑時,速度還真快,我居
然沒有辦法追上,還是被遠拋在後啊......這功夫可不簡單。」
許斐英實在無法替謝雅然做辯駁,畢竟他認識這個人才第一天而已,雖然潛意識裡不相信
謝雅然是兇手,卻似乎也提不出任何證明。
各門各派的人,愈湊愈多,幾乎都聚到廊道上來,飛霜門的人也趕了來,先後圍到許斐英
的身周,詢問方才發生的事。
許斐英簡略交代了一切,說自己目睹駝羚山莊的命案現場,因而一路追兇到二樓,並因此
捉住洪玫瑰,且懷疑她就是兇手,但千山飛索門的人另有發現,認為謝雅然的嫌疑最大,
所以打算動員更多人去緝捕他。
但許斐英在交代這段經過時,倒是刻意略過他與洪玫瑰在澡桶裡混戰的部份。
許斐英與飛霜門的人,在廊道上交談幾許,洪玫瑰仍然被許斐英近身監視著,所以也停留
在原地,哪兒都不能去。
不過現在,嫌疑最大的人已不是洪玫瑰,這讓洪玫瑰心情輕鬆了不少,所以也不這麼急著
走了,倒有點想要看好戲的姿態。
此時,又先後有人奔走來報,告知了更多不幸的消息:
「天水一劍的,也有人死了!至少五個人!」
「青鉤銀月刀的,也死了幾個!」
「確定死亡的人,已經超過二十個,還有些昏迷過去了,不知傷勢如何。」
每一道死亡消息傳來時,都讓在場之人的心頭更震撼。
許斐英的神情愈嚴肅,腦海中卻浮現了謝雅然的預告句:「天梯吊橋一斷,至少得死二十
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