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蒼山影鬱鬱 花雨亂霏霏 (十)
上官鴻江忍不住搭話道：「再清楚不過了，解鈞早年在飄風武館習武，僅學了一些
入門的拳腳，年紀稍長後流落到長安，被長安名捕藺羽鶴收留，這才學了洛陽甄氏的劍
法，因而有這種兼容兩家的武功。」
上官盛陽聽了，嘴角微微一揚，上官鴻江這才發現上官盛陽早就看出來解鈞武功家
數的來歷，只不過想引上官鴻江說說話，這才故意問的。
上官盛陽道：「許長老的八臂棍法以快取勝，解鈞跟他比快，我看是贏不了。」
上官鴻江明知上官盛陽是要引他說話，但見場上局勢分明不是如此，忍不住反駁道
：「許長老武功不差，八臂棍法也確實奇快無比，但解鈞招式精妙，足以克制許長老的
棍法，加之解鈞工於心計，正在步步引誘許長老踏入他的陷阱，不出二十招，許長老定
要落敗。」
上官盛陽道：「好，我便替你數著！」
解鈞使劍不停撥開許由的熟銅棍，尤其專注防禦下三路，上半身則竭力閃避，能不
擋就不擋，許由心想：「這解鈞的罩門在步法，我若能出其不意，猛攻他下盤，這場比
試必能取勝！」於是暫緩攻擊解鈞下盤，熟銅棍全往解鈞上身招呼，解鈞心想：「老狐
狸，你踏進我的圈套啦！」
許由幾次虛招攻解鈞下盤，解鈞仍全力防禦，許由每出一次虛招，就愈確信解鈞的
弱點在下盤這件事。解鈞突然一個跨步不穩，腳步略顯散亂，許由立即使出「橫掃千軍
」一招猛攻解鈞下盤，解鈞足尖在棍頭上借力躍起，雙腳連環踢出八下，正是「平步青
雲」一招，扎扎實實踢中許由胸口。
許由一口氣轉不過來，吐出一口鮮血，正想舉起熟銅棍再戰時，解鈞已將長劍架在
許由的脖子上，許由雖然感到不甘心，也只能棄棍認輸。
上官盛陽道：「許由這場輸得頗冤，這解鈞也太工心計了，明年再戰，未必會是相
同結果，許由可是很記仇的。」
上官鴻江道：「這可不一定，去年解鈞打敗劉瀚取得長老之位，靠的全是虛張聲勢
，但到今年便能跟許由打得不相上下，武功進境之快，只怕連我都要甘拜下風，許由武
功雖然老練，但已到盡頭，百尺竿頭要再進一步，只怕不大容易；解鈞的武功卻尚未到
達極限，這一年裡也不用進展太快，只要有今年一半的進展，明年再戰，肯定是解鈞大
獲全勝。」上官盛陽哼了一聲，並不多加評論。
其餘長老見解鈞打敗許由，以為許由年老力衰，紛紛向許由挑戰，反倒沒人去向解
鈞挑戰，許由被解鈞踢中胸口，受傷不輕，但仍咬牙撐過孟石頭、洪泊、張全及馮久霖
的挑戰，直到鞠海挑戰時才敗下陣來。最後輪到尤松指名挑戰，尤松心想：「我即便打
贏鞠海，也不過名列次席，何不直接挑戰解鈞？」卻沒想到解鈞的武功確實與許由不相
上下，並非僥倖取勝。兩人纏鬥小半個時辰，仍是由解鈞取勝。
最終的比試結果，今年的瞿陽八長老順位為：解鈞、鞠海、許由、尤松、馮久霖、
張全、洪泊、孟石頭。這一年的端陽武鬥會至此圓滿結束。會後慣例的晚宴中，上官鴻
江借酒澆愁，無論是誰來敬酒，上官鴻江一律酒到杯乾，沒多久便喝得爛醉，倒在桌上
沉沉睡去，嘴裡囈語：「娘……娘……你去哪兒了……娘……」
翌日，上官鴻江在湖中小屋醒過來，宿醉未解，頭痛欲裂，大聲嚷嚷道：「娘……
婉兒……我頭痛得很，你們來幫我瞧瞧……」
上官鴻江叫了一會兒才想起韓霏霏已經去世了，左手按著太陽穴勉強起身走到小廳
，叫道：「婉兒……婉兒……」但叫了老半天也沒見婉兒過來。
上官鴻江心想：「真奇怪，婉兒以往只要聽見我叫喚她，不管在做什麼事，必定會
先將手頭上的事情放下趕過來察看，怎麼今日叫了這麼久還不見人影？」上官鴻江走到
婉兒的房外，用力拍門道：「婉兒、婉兒！妳還在睡嗎？」
沒想到房門未上閂，被上官鴻江用力一拍，猛然敞開，只見一個人影掛在空中，上
官鴻江嚇了一跳，宿醉登時醒了一半，定睛一看，一條長帶掛在房樑上，婉兒的脖子就
掛在上面，一張凳子倒在地上，顯然是婉兒上吊自盡時踢倒的。上官鴻江趕緊將婉兒救
下來，但婉兒的身子早已沒了溫度，顯然死去多時。
上官鴻江心中十分自責：「婉兒自小與娘一起長大，主僕兩人情同姊妹，歷經韓門
破亡，娘被迫下嫁那個臭老頭，到近年來神智混沌，婉兒始終照顧著娘，兩人可說是同
甘共苦、風雨同舟，如今娘去世了，婉兒頓失依靠，若非要告訴我娘身亡前後的情形，
也不會活到這當下。眼下娘的墳墓修築得差不多了，婉兒要尋死，也不是不能料想到，
我怎會這麼不當心……」
上官鴻江把婉兒的遺體擺放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跪拜行禮道：「婉兒姑姑，多謝妳
在我娘身邊，不離不棄地伴隨著她，在我不能陪在我娘身邊時，是你替我看照著她，我
不會辜負你的期望，定會找出毒死我娘的兇手，以慰妳們的在天之靈。」
上官鴻江來到韓璋房外，想讓韓璋派人去張羅婉兒的後事，上官鴻江正要敲門時，
房門卻打開了，解鈞正要從房中出來，見到上官鴻江道：「副幫主怎麼一大早就起來了
？昨日晚宴副幫主喝得爛醉，不省人事，還是我跟韓堂主把副幫主送回湖中小屋的，副
幫主宿醉醒了嗎？」韓璋見是上官鴻江來了，也來到房門口，上官鴻江道：「婉兒上吊
自盡了……」
韓璋驚訝道：「婉兒自盡了？昨晚我們把少主送回湖中小屋時，還是婉兒將少主接
進屋裡的，看上去也沒什麼異狀，怎麼會突然想不開呢？」
上官鴻江道：「我回來那日，婉兒便跟我透露說她想跟我娘一起去，若不是有話要
跟我說，她恐怕早就自盡了……這幾日我娘的墳墓初成，婉兒大約覺得世上再無牽掛，
便趁著我醉得不醒人事時自盡了……」韓璋和解鈞聽了不勝感慨。
韓璋交代幾個幫眾去買棺材，請人來替婉兒入殮。
韓璋問上官鴻江道：「少主打算把婉兒葬在什麼地方？」
上官鴻江道：「我娘跟婉兒一生主僕，她也算是為我娘殉死的，我想將她葬在我娘
身邊，兩個人在地下也好有個伴。」
韓璋道：「也是，這事就由我去辦吧。」
幾日後，韓璋領著幾個親信幫眾為婉兒下葬，他們先將韓霏霏左邊的矮牆拆開，挖
了一個七、八尺深的坑，將婉兒的棺木埋了，再將矮牆重新砌上，將婉兒的墳墓也圈了
進來。上官鴻江全程跟著，墳土填平後，上官鴻江立起一塊青石板，上頭刻著「忠僕婉
兒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