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 作者：黃雍嘉
人生七十古來稀。
風華山莊第四代的莊主風不息，為人俠義，廣結善緣，有乃祖之風。七十大壽時，武
林異人「刀老大」贈送了一頁華陀遺譜和一支千年何首烏做為賀禮。
遺譜上，記載著大還陽和小還陽兩帖藥方，只可惜，年代久遠的關係，大還陽的內容
模糊不清。
風不息得到這賀禮後，耗盡無數心力、金錢，由各地蒐集小還陽所需的珍貴藥材。
天山雪蓮、龍涎果、火靈芝、百年淮山等各種傳說中的天材地寶，歷經了三代，才
收集十之八九。
風滿樓接任莊主後再接再勵，投入山莊全部人力，變賣大半祖傳田產，不惜一切代
價下，一年後，終於集齊全部藥材。
接著，他親上摩雲山的摩天教，禮聘教內長老、同時也是江湖第一神醫的莫自在，前
來山莊煉製，許以千兩酬勞。
莫自在提出一個條件：用華陀遺譜和十粒小還陽做為酬金。風滿樓苦思一刻，忍痛答
應。
一年後，莫自在共煉製成六十粒呈晶藍色澤的小還陽。
大功告成後，莫自在拿著華陀遺譜和各藏五粒靈丹的兩瓶玉瓷告別。
風滿樓特地在山莊內室建立一座藥庫，將小還陽珍重收藏其中，並立下第二條新門規
：
「不管何人，未經莊主許可，擅入藥庫者，一律處死。」
風莫言受到祖父突然逝去的打擊，開始沉默寡言，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風滿樓整天
忙得團團轉，也無暇安慰這個獨子。
雷似水遠嫁至唐門不久，唐門家主唐靜就在睡夢中走了。
蜀中唐門，這千年的家族，源自唐朝皇室旁支，卻因黃巢之亂，不得不搬至川邊。
黃巢之亂，是唐末民變中，歷時最久，遍及最大，影響最深遠的一次，禍延大唐半壁
江山，長達十年，國力因此大衰。
川邊少數民族，善用毒箭狩獵與自衛，唐門由此得到靈感，千方百計，甚至不惜結親
，企圖取得毒藥配方。
得到毒藥配方後，唐門結合暗器，歷經千年，漸漸，膨脹成一頭巨獸。
暗器講究冷靜、輕功與手法，也因此，歷代唐門家主，大多由女性當家。
唐門分三大系。
「五味」精研毒藥與解藥的配方並保管。
「六識」專注於暗器手法和輕功。
「七色」負責製造各式新暗器。
三大系，共有十八個長老，這十八人的意見，代表了唐門上千人，連家主也要禮讓三
分。
唐門在蜀中的產業龐大，如老樹盤根，各行各業都有涉獵。這十八位長老因為身處要
位，分散在川蜀各地，負責各項要務，每逢半年，眾長老才齊聚一堂，開會商討唐門未來
走向，決定重大策略，協調利益分配。
這次，因為家主突然走了，十八長老會議，破天荒地提早三個月舉行。
十八長老，在內堂商議了半天，才一齊走出到大廳。
十八長老之首，也是「六識」之首的唐白，舉著拐杖踏出一步，咳了一聲，面對數百
唐門弟子，咳了幾聲，才當眾宣佈：
「唉，我們這些老頭，在裡頭吵了半天，終於，達成共識，決定推舉唐人傑為第二十
任門主。」
底下頓時吵成一片。
「安靜。」
底下更吵了，更有不少人出聲反對。
「安靜。」
「我反對。」有個挺拔的青年排眾而出，「比唐人傑還傑出的，沒十個也有八個，更
何況，唐人傑是私生子，眾人皆知，他混入別家家主之血。
唐門與別家互爭五十年，怎可以讓混血兒繼承我唐門大位。唐門諸多菁英中，唐義薄
最好，我們選他當唐門家主，你們說，好不好！」
「好！」不少人高舉拳頭贊同。
「我說安靜，你們是聽不懂人話，造反嗎！」
唐白說話，一直輕聲細語的，直到話語的尾端，半瞇的眼突然圓睜，最後那句，更運
起獅子吼，立刻鎮住了全場。
唐白歎息，又輕聲說話：「我知道，我們都知道，唐義薄，是前家主唐靜的關門弟子
，也是她最賞識的人。但，做人，可以忘恩嗎？ 」
眾人愣住。
「唐門，遭別家打壓了多少年，那些年，年紀大點的，都知道有多苦。」唐白頓一下
，那對鷹眼放光，由左而右，瞄過全場。
不少人低首。
「是誰，扭轉這一切，說！」
「唐靜！」
人群中有個大漢激動大喊。
「唐門，有如今的盛望，是誰造成的？」
「唐靜！」
更多人大喊。
「感念唐靜對唐家的貢獻，立唐靜獨子唐人傑為門主，可以嗎？」
「可以！」
「贊成我的六識弟子，上前一步。」唐白將拐杖插地，雙臂高舉。
人群中，立刻有大半弟子站出。
「贊成唐白長老提議的五色弟子，上前一步。」
隨著五色之首唐鴻輕的大喊，人群中，又有五十多人站出來。
「贊成唐白長老提議的七味弟子，上前一步。」
隨著七味之首唐無道的大喊，人群中，又有三十多人站出來。
剩下的，就是奉唐義薄為首的十多個游離份子。
「走吧。」唐義薄歎息，「唐門，已經沒希望了。」
唐義薄抬頭挺胸，離開了唐門大門，沒一人跟隨。
他有點鼻酸，還是大步走。
他深知，十八長老不顧唐靜生前立他為門主的遺命，任命唐人傑為門主，就是為了將
這笨蛋當成牽線木偶，好掏空唐門的根基。
為此，他籌謀許久，不料，還是鬥不過這群老妖怪。
人老成精，一點也不錯。
「師傅，我已經盡力了……」
唐義薄遠望天邊捲來的烏雲，喃喃自語。
十多日後，唐義薄浮屍閩江。
這一切，雷似水都看在眼內。她感覺自己的時機到了。
在唐人傑的日夜恩寵之下，雷似水很快有孕，懷胎十月，產下一個女嬰。
產後的她，可說死過了一回。產婆洗好了嬰兒，遞給她，她小心地接過，低頭看那胖
嘟嘟的紅潤臉頰，咬著她奶頭熟睡的模樣，內心充斥無法言喻的喜悅。
雖然我不愛她爹，但這孩子比我的性命還重要。
她用臉頰輕輕磨蹭著女兒的睡容。
「我的寶貝...... 」
雷似水親手在手帕上刺下女兒的面容，貼身收藏。
女兒的出生讓唐人傑大喜過望，大宴了三天三夜，並重金聘請姓名學泰斗「一柱大師
」趙止風取名。
趙止風武功屬於末流，卻深究玄學，專愛幫他人取江湖渾號，但是，凡被他取過外號
之武人，不論正邪，日後都在江湖掀起波浪，領一時風騷。
江湖中人，過的是刀頭上舔血的日子，沒人知道，是否能活到明天。也因此，混江湖
的通常迷信，普遍拜關公。
多少人，千方百計，想得到趙止風為自己親口許下外號，卻無一成功。
他不慕名利，千金擺在眼前，也難動其舌，他，只為看上眼的人取渾號。
因為唐人傑之母唐靜對其有救命之恩，所以他破例為其取名。
沉思三天三夜後，他依照女嬰的生辰八字，取名為唐小築，並留下一段話，就飄然遠
去。
「逢李則旺，遇廟莫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