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 作者：黃雍嘉
他急忙靠近她那微微顫抖的身子，輕拉她的肩膀，將她的頭放在自己胸
懷。輕聲細語：
「小築兒，妳，是最乖的竹子。」他輕撫她的背： 「我在這，我永遠
都在這。」
慢慢地，她呼吸平穩下來。
「對不起。」她凝聽著胸膛內的心跳： 「我剛剛反應有點大。」
「不管你做了甚麼，永遠都不用對我說這三個字。」
她抬起脖子，看著他的臉龐，憤恨之心漸去，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感。
「剛剛，一想到你要離開，我突然想到小時，那女人離開我的場景…
…」
南方舟淒然，想不到她此刻氣憤到連母親兩字都不想提，用那女人代
替。
「當時，我大概剛學會走路，對一切記憶都很模糊，只是清楚記得，在
一個深夜，我在睡夢中被人抱起，雖然還沒睡醒，我卻清楚感覺到，對方是
那個女人。直到一陣搖晃弄醒了我，我睜目，發覺處在一個狹窄空間。我想
起身，才發覺被繩索綁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後來才知道，那是馬車車廂。」
「那女人坐在車頭，手上馬鞭不停揮下，正拼命趕車。」
「我害怕起來，大哭，那女人卻只回頭看我一眼，繼續駕車，不再理
會。」
「直到突然的劇烈震動，才嚇到我停止哭泣。震動後回歸平靜，一會
後，一個男子進來車廂，解開繩索，溫柔地抱起我。」
「那次之後，我再也沒見過那個女人……」
說到這，她再也說不下去，飲泣起來。
南方舟只能緊緊抱住了她。
「只要我活著一天，妳都會看到我的身影。」他對她的耳朵細語：
「小築，等我，最多半年，只要此事一了，我馬上秉告師父，讓他老人家為
我們證婚。」
唐小築將臉頰緊貼南方舟的胸口，低頭不語。他見她久久沒回應，正要
開口詢問時，她突然冒出的一句話，讓他渾身僵硬起來。
「我還是要去。」
南方舟頓時頭大起來，他想起師門訓示： 嚴禁門下弟子和「霹靂堂」
與「蜀中唐門」弟子結交，違者逐出門牆。
和唐小築交往期間，他不只一次想起這個問題，但當時兩人正如膠似
蜜，他哪管這麼多，心想只要自己為師門多立功績，再找個恰當時機秉告師
父，憑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讓他老人家破例允許，不是問題。
但不是現在。
讓唐小築跟隨，一個不好，讓師父發現真相，他勃然大怒下，甚麼事情
都可能發生。
這次，換他久久沒有回應。
唐小築發現異狀，抬起脖子朝他望去。
「怎麼了？」
「小築，這次，我真的不能帶你，聽我這一次，好嗎？」他輕聲細語說
著。
唐小築的大小姐脾氣，立刻發作。
她身為唐門前任門主之女，從小養尊處優，要甚麼有甚麼，養成嬌縱
性子，
七歲時，雖然因為父親被母親所弒的噩耗，個性有所收斂，變得孤僻起
來，但與南方舟相處的這段日子，開啟了封閉的心門，雖然不再老掛著冰冷
的面孔，但潛藏的惡劣個性重新浮起。
「不管。」她用力跺腳： 「人家就是要跟！」
那嬌蠻的神情令南方舟心神一蕩。
「小築，我真的不能帶你去。」他收斂心神，正容道。
「為甚麼？」
南方舟語塞，又不想編造謊言欺騙懷中人，腦海中思緒翻滾。雖然才過
幾下眨眼的時間，內心卻閃過無數念頭。
他深吸口氣，所有念頭塵埃落定，心中只剩下一個決定。他抱著懷中佳
人更緊。
「小築，我不是要故意欺瞞你，但是我第一眼看到妳，就忘記一切。」
唐小築嬌軀猛顫，一把推開了他。
「你結婚了？」
換南方舟錯愕，急忙搖手澄清。
「沒有，你誤會了。」他感覺不夠，舉手發誓： 「妳是我最愛的女
人。」
「你對幾個女人說過這句話？ 」唐小築板起臉孔。
這一擊命中紅心。
南方舟尋思，自從十五歲，在田麗的誘惑下，嚐到女人的滋味後，這些
年來，涉足青樓也是家常便飯。這句話，他真的不知對多少女人說過？
只有唐小築，他是真心真意。
他急到滿頭大汗，正要開口解釋時，唐小築噗哧笑出。
「瞧你，急成這副模樣，我故意鬧你的。過去我不管，只要你今後真心
對我好就夠。說吧，為何不讓我跟？」
南方舟鬆口氣，聽到她最後一句，心一橫，說出師門的訓示。
唐小築越聽越火大，尚未聽完就一拳搥去。
「那我們不就不可能在一起。」她破口大駡： 「你是存心欺騙我的感
情嗎？ 」
「不，不是。」南方舟不敢閃躲，咬牙忍受她的拳打腳踢： 「規矩是
死的，我對你的感情是認真的，只要祁縣一事善了，我會找機會秉告師
父。」
「我不聽，我不聽。男人說的話沒一句能聽的。」
唐小築使起性子，轉身就要奔離時，發覺跨不出半步。
她的手被南方舟牢牢抓住。
「我是認真的，就算師父不許，我拼著退出師門，也要和你在一起。」
南方舟將她身子拉近。
「好，我相信你。但是我還是要跟。」
話題又回到原點，南方舟頭大如牛。萬一被師父發現真相，一個不妥就
萬劫不復了。
一個是好言相勸，一個是充耳不聞堅持己見，深夜，就這樣過去。
「叔叔，我走了。」唐小築緊緊擁抱唐小鴨，不捨離開，躍上馬鞍，
「放心，我闖蕩江湖一年了，懂得保護自己，你要好好保重。」
「小築，你也是。」唐小鴨滿臉關切說完，「最近，我得到唐門密報，
別家餘孽別忘唐，又趁此出來作亂，聽說，這傢伙獲得不少反唐門的勢力暗
中幫助，族內不少年輕弟子都受害了，尤其是女弟子，唉，這次遠門，妳千
萬要小心。」
隨即，唐小鴨將眼神轉向馬上的南方舟，語氣轉嚴： 「給我好好保護
小築，她少了一根頭髮，我就唯你是問。」
「是。」南方舟無奈說完，忍不住搔了幾下臉頰。
她瞥了身旁滿臉無奈的他，得意一笑，策馬奔離水雲居。
他連忙一夾馬腹跟上。
兩騎迅速縮小，消失在晨曦下的道路盡頭。唐小鴨嘆息，轉身返回水雲
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