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飄絮 8 破局瞬間
妘渟喝聲方出，南霄門在李天杰、李天哲的呼召下，倏地向妘渟身後聚攏
。錚錚兩聲，李氏兄弟瘦劍出鞘。他二人拔劍時使了巧勁，錚響悠然，竄上山
間。
這拔劍之聲，有如決戰號角，南岸黑潮頓時湧動。北霆門雖僅廿多人，但
人人震怒，自四面八方向橋頭縱躍，衣袍帶風，煞是壯觀。黑袍鼓動的波瀾裡
，刀光一道又一道地迸現，瞬息之間，廿六把彎刀已向北岸挺出，蘆絮被刀風
帶得一片亂舞。
康浩陵被妘渟喝得心中一震，一股莫名的憤激之氣湧了上來，更加大聲地
道：「……你親率弟子，截住北霆門西征，刻意點檢了五六十人之數，預備親
手殺了黎紹之，然後以二敵一，令本門弟子盡殺此處的北霆奧支門人，是也不
是？」
他話剛剛說完，肩膀被猛地一推，卻是黎紹之搶上前來，要通過狹窄木橋
，將他順手撥在一邊，驚怒之下用力過猛，使出了北霆門拳法，他連忙轉腰卸
力。黎紹之刀尖已指著南霄門眾，喝道：「他說的可真？」
妘渟的如火目光投向木橋上的兩人，並不答言。
李天哲叫道：「話已叫破，毋須多說，上來罷！」
黎紹之念頭急轉，此時情勢分明，最該做的便是即刻帶著師弟妹掉轉頭，
飛奔北霆莊，內外夾擊，破了蔣勁虎等人的火攻之計。但大敵緊貼在背，偏偏
絕難甩脫，一旦被妘渟領人追上，便是毀滅性的一戰。他不由自主轉向康浩陵
，康浩陵也正轉過來，低喝：「快回去！」
黎紹之恨恨地低聲道：「行不通！我們打算出關再買關外好馬，攜來的馬
匹全寄在山外騾馬站，至少要過了汶川縣，才能上馬奔馳。這中間妘老兒一追
上來－－」
康浩陵叫聲不好：「山間交戰，你們難以遠避，一味向東南跑，一定給我
師父追上。況且本門還有樹索一類的群戰之技。」
黎紹之怒道：「死也罷了，這般逃到半路被圍殺，死得毫無顏面。老子現
下便跟他們五十幾人幹上了，讓師弟妹走。」他氣得面皮紫紅，頭腦昏沉，彎
刀一揮，就要衝向妘渟，竟決意把性命捨在白花灘上，換取同門脫身的餘裕。
康浩陵用力拽著他手臂，只感掌中肌肉似鐵，黎紹之已是谷起最高戰意，
要隻身抵抗此地的南霄門菁英。康浩陵喝道：「聽我說！我當先趕去北霆莊，
你們能快走便快走。我待過赤派，猜得到火攻路線，蔣師兄又跟我有交情，讓
我去！」
此舉仍有極大不妥，他若順利去到北霆莊，突破南霄門的埋伏，定然驚動
冷雲痴，屆時雙方均將視他為敵。凶險之處，絕不下於黎紹之留在白花灘上。
那一夜王陵事變，他與黎紹之身處雙方之間，竭力調處，已然領教過九死一生
的厲害；而今日的事態，則只可說是有死無生！
黎紹之自然明瞭這一切，兩人橋上一別，極有可能分別在兩地粉身碎骨，
當下亦不多說，慨然道：「交給你了。我能拖住南霄門多久是多久，讓師弟妹
儘早南歸。」突然向南岸厲聲大喝：「你們聽著！」
北霆門人全神防備南霄門衝鋒，執著刀微微抬頭，望向木橋。
黎紹之道：「你們追上康浩陵之後，記著他是去北霆莊救咱們的，不可傷
他，給老子護著他性命！」
北霆門規之嚴苛，頗勝於南霄門，加上冷雲痴、風渺月近年甚少親自傳武
，黎紹之等如在場半數人的師父，這刻敵愾之下，廿六人心意激動，聽見黎紹
之這般驚人的號令，竟無一人過問因由，齊聲喝答：「遵師兄令！」
康浩陵與黎紹之各自伸手，匆匆一握，康浩陵當即躍向南岸。
驀地裡，妘渟高聲說道：「康浩陵，你若離去，我立刻親自出手，斃『奧
支第一』於當場，其餘北霆門眾，依然受戮。」
康浩陵本已衝到北霆門眾身後，即將奔上棧道，聞言心頭一震，知道師父
言出必行，忍不住停下腳步。
卻聽黎紹之大笑三聲，道：「兄弟爽快走罷！他要斃我於當場，也要問問
老子手底的旦夕篇答不答應。」
他這幾句信口而出，豪氣干雲，聽在敵人耳裡，本應百般刺耳，然而南霄
門眾一聽此言，驀地起了一片奇異的動靜。大戰在即，他們誰也不曾出聲，連
表情亦不動上一動，可是他們手中的瘦劍，不約而同地，突然輕輕震顫一下。
北岸之上，這片劍光原本寧定如一片靜湖，驟然起了一陣漣漪。
康浩陵知道同門赫然聽見黎紹之也練了旦夕篇，定是大受震動，但此時再
也無暇顧及，心想：「師父這般威脅我，便是擔憂我會當真去破了他的火攻之
計。不錯，師父既然擔憂，我便要做出師父最不願見到的事來！」再度邁步，
加緊奔跑。眼前的棧道已被地震所斷，所幸旁邊並非斷崖，尚有踏足的空地，
他攀住棧道木板，腰部用力，倒翻上了裸露的山路，踩著支離破碎的木板前奔。
妘渟在他加速奔跑時，目光已回到黎紹之身上，將其周身要害迅速掃視了
幾遍。他旁觀黎紹之與自己弟子交手，早已有把握看出此人武技的弱點，眼角
餘光一見康浩陵身影在山壁後隱沒，昂首斷喝：「今日白花灘上，不留北霆門
活口！」
李天杰等南霄門眾高呼響應，卻並不衝鋒。只有隊伍中掠出十五人，右手
執劍，忽然在岸邊草叢旁蹲下身子，同聲呼喊，十五隻左手齊在草叢裡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