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po碎碎唸：坦白說在打第二章的時候，只要出現懿貴妃或西太后，腦中不自覺就把邱女
神邱淑貞的臉套上去…整個演起腦中戲啊～～（抱頭）
另，有些錯字或是不順，並非我打錯，而是書上就是用那個字，先說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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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暗任密使
慈禧這幾天心情已相當苦悶焦灼了，偏偏小安子不但不像往常那樣唯細唯謹的侍候主
子，反而愣頭愣腦地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跟慈安太后眼前的宮女雙喜大吵一架。雙喜
本來就是東太后最貼心的宮女，聰明伶俐且做事謹慎，最得東太后信任。小安子那張嘴能
說會道，卻都是些歪理，遇到理路最清楚的雙喜，就不是對手了，一句話說錯，讓雙喜抓
住了短處，問得他張口結舌，小安子惱羞成怒之下，罵出來一句村話。
雙喜的父親是個內務府「包衣」首領，因此，說起來雙喜也算是個「官家小姐」，身
分比凈身投效的安太監不知高出幾許，被他這句侮辱，哪裡受得住，硬是要尋死覓活，還
真的兩天不曾吃飯。平日東太后最寵這個宮女，她這個樣子，十分心疼，但礙於小安子是
西太后的人，又不便逕作處置，便叫雙喜自己到西暖閣去哭訴。
西太后一聽，不禁大怒，把小安子找來質問，安得海也不隱瞞，果然是雙喜受了委屈
。於是吩咐傳敬事房首領太監陳勝文。
陳勝文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但當事的雙方，各有極大的靠山，哪一個他也惹不起，所
以知道了這檔事也故意不聞不問。這時看著躲不過去，心裡便抱定主意：西太后怎麼說，
他怎麼辦，自己不作主張，便無偏袒，也就誰也不得罪了。
「小安子太可惡了！」西太后問道：「你說，按規矩該怎麼著？」「回太后的話，」
陳勝文從容不迫地答道：「懲治太監，原無常法。從前康熙爺、嘉慶爺治得寬，雍正爺、
乾隆爺治得就嚴。小安子在太后跟前當差多年，跟普通的太監不一樣，奴才請懿旨辦理。
」
「什麼當差多年？一點兒都不長進！」西太后沉著臉說：「仗著他那點子小聰明，專
好搬弄是非，也不知惹我生了多少氣！雙喜一個女孩子，人家在自己家裡，丫頭老媽子服
侍，不也是個『格格』嗎？小安子什麼東西？就敢這麼欺侮他！叫他滾回去滾得遠遠兒的
，別讓我看見了生氣！」
陳勝文心裡明白，西太后還是衛護著小安子。要豐他所犯的過錯來說，應該一頓杖責
，斥逐出宮，此刻聽西太后的話鋒，不過「叫他滾回去」，那就好定辦法了。
「奴才請懿旨，奴才的意思，把安得海送回京城，派在『打掃處』當差。」
這是個苦差使，但算來是最輕的處分，「太便宜了他了！」西太后略略沉吟了一下，
又說，「先拉下去掌嘴，替我狠狠打他二十，回來就把他送走。」
聽說要「掌嘴」，又是狠狠打，小安子嚇得臉都白了。但還得給主子磕頭謝恩，西太
后理都不理，站起身來就走。
這個還賴在地上不肯走，意思是巴望著還有「復命」寬免，陳勝文可不耐煩了。
「快走！」陳勝文踢了他一腳，「『發昏當不了死！』還賴在這兒幹什麼？」
「陳大叔！」小安子哭喪著臉哀求：「你替我求一求，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哼！」陳勝文冷笑道：「求一求？我求誰啊？告訴你，主子的恩典，已經便宜你了
！」
說著，（口努）一（口努）嘴，隨即上來兩名太監，一面一個，拉住小安子的膀子，
拖了便走。拖出煙波致爽殿，反綁雙手，暫且押在空屋裡，派人看守。然後敬事房辦了公
文，詳細敘明小安子所犯過失以及懿旨所示處置辦法，當天下午就移送到內務府慎刑司，
一頓皮巴掌，把小安子打得鬼哭神嚎，第二天一早，由慎刑司派出一名「筆帖式」，帶領
兩名護軍校，把小安子押解回京。
安得海被西太后重責的消息，早有人報知載垣、端華、肅順等人。怡、鄭二王認為，
處分一個歹監，毒打一頓也就算了，何必送往內務府，真乃是小題大作。
肅順卻笑道：
「二位王爺，這哪裡是什麼小題大作，這是那拉氏的怒氣無處發洩，趕上小安子倒霉
，這股怒氣才發洩到他身上。」
端華接著說：「西邊上潑婦脾氣是誰都知道。體罰宮女、責罵太監是家常便飯，你們
還記得小安子自己掌自己的嘴巴的事嗎？」
經端華一提醒，肅順他們想起來了，那還是咸豐皇帝病重之際，六歲的阿哥耍主子氣
，害得小安子受罪。
大阿哥載淳是西太后所生，本想「母以子貴」，無奈何肅順等人總是從中作梗，連大
阿哥上學請老師這樣的事都不與她通氣，只和皇后商量。為什麼只跟皇后商量？就是因為
她是皇后？此是懿貴妃最耿耿於懷的一大恨事，論家世，鈕祜祿氏和葉赫那拉氏，一般都
是「上三旗」等貴的大族。論身分選秀女的時節，一般都是三品道員家的女兒，只不過她
早服侍了皇帝兩年，便當上皇后。自己還生了兒子，對得起大清朝的列祖列宗，卻連次皇
后一等的「皇貴妃」的名位都還沒有巴結上，已是天大的冤屈，如今索性連親兒子入學，
都夠不上資格說句話，這口氣怎能叫人咽得下？
為此，懿貴妃氣得發「肝氣」，晚上胸膈之間疼得睡不著，要「坐更」的小安子揉啊
，捶啊的折騰好半天，才能安靜下來。
肝氣平復以後，她很冷靜地想到，當皇后是今生休想了！如今只有在兒子身上下功夫
，非要把大阿哥控制在手裡，叫他聽話孝順不可。於是常常傳話叫奶娘把大阿哥領了來玩
，和顏悅色地哄著他玩。對於主子的一番用心，小安子心領神會，所以每當他們母子絮語
時，小安子總愛在旁邊旁腔，意在開導大阿哥，讓他孝敬母親，讓他知書達禮，大阿哥雖
說只有六步，愛憎之心卻十分強烈，對於平時小安子喜歡對自己指手劃腳地胡亂插嘴的行
為早就恨透了，但拿他無可奈何。
有一天受了人的教唆，當小安子又來插嘴時，大阿哥大吼一聲：「你個放肆的東西，
給我滾！」
這一聲吼，殿內殿外的人，包括懿貴妃在內，無不驚異得發愣，自然，最惶惑的是小
安子，勉強擠出一臉笑容，彎下腰來說：「大阿哥，你，你是怎麼啦？給小安子發這麼大
脾氣！」
皇子似乎忽然長大成人，胸一挺，厲聲申斥：「還敢跟我回嘴！」接著用更大的聲音
，看著一屋的太監和宮女說：「給我把陳勝文找來！」
沒有哪個太監或宮女敢作聲，只偷眼望著懿貴妃，要等她有句話下來，才好行動。
懿貴妃給她這六歲的兒子弄迷糊了，有些困擾，有些不快，但也有些欣悅和得意－－
為了大阿哥的神氣活現，像個身分尊貴的皇長子，她不由得有些高興。
但一看到太監和宮女們的臉色，她從困惑和興奮中醒悟過來，立即沉著臉喝道：「你
這要幹什麼？」
大阿哥一看到母親如此，心裡有些發慌，但視線一落到小安子身上，卻又勇氣忽生，
朗朗答道：「我要叫陳勝文來問，我跟額娘回話，可許『夸蘭達』在旁邊亂插嘴？誰興的
這個規矩？」
居然能如此侃侃而談，懿貴妃心裡明白，不可再用對付一個孩子的辦法，哄哄騙騙，
就能了事，但也絕對不能依他。主子談話，「夸蘭達」－－太監在一旁插嘴，這要在乾隆
年間，立刻就能捆到內務府，活活打死。照此刻的罪名，至少也是一頓板子，斥逐出宮。
小安子縱不足惜，自己的臉面可不能讓人撕破！
於是她略想一想，依舊繃著臉說：「有我在，不用你管！小安子不對，我會處罰他。
」
「那就請額娘處罰小安子！」
竟是如此咄咄逼人，懿貴妃心裡十分氣惱，外面受肅順他們的氣受不夠，還受自己兒
子的氣！這一下，她的胸膈間立刻隱隱作痛，不由得抬起手捂著痛處。
小安子一看這情形，知道禍闖大了！原來還指望著懿貴妃庇護，現在懿貴妃自己都氣
得發了肝氣，她犯病的時候，脾氣最壞，說翻臉就翻臉，絕不容情，真的叫人傳了陳勝文
進來，那就只有「萬歲爺」才能救得了自己這條命。
一想到此，不敢怠慢，撲通一聲，跪在水磨磚地上，雙手左右開弓，自己打自己的嘴
巴，一面打，一面罵：「小安子該死！小安子該死！」
大阿哥這下心裡才舒服了些，逞報復的快意，大聲說道：「給我狠狠地打！」
「是！狠狠地打！」小安子還高聲回答，就像打的不是自己似的。
自己把自己的臉都打腫了，這還不算，大阿哥又說了句：「打一百！」
於是從頭來起，另有個太監「一啊、二啊」地高唱計數打足了一百，小安子還得給懿
貴妃和大阿哥磕頭，謝謝「恩典」。
到了晚上，腫著臉的小安子，跪在懿貴妃面前哭訴，他說大阿哥受了別人的挑唆，無
故拿他羞辱，表示自己這頓嘴巴，打得於心不甘，口口聲聲：「主子替奴才作主！主子替
奴才作主！」意思是懿貴妃出面整治唆使大阿哥整他的人。可是這事過去之後，慈禧心平
氣和地想過，這件事絕不能再提，提了叫人笑話，而且大阿哥責罰一個太監，也實在算不
了一回事。如果像這樣的事，都要主子出頭來管，這個主子也太不明事理、太不顧身份了
。於是順口說：「雞毛蒜皮的事，過去就過去了！」
安得海一聽這話，委屈更深了，心想自己狠狠打了自己一頓，面子都丟完了，卻說是
「雞毛蒜皮的小事！」原想主子設法替自己出氣，沒想到竟是這樣地不體恤人，看來自己
平日一片赤膽忠心，完全白搭。
一想到這裡，不免心寒，從此承應慈禧的差遣，便有些故意裝聾作啞，懶懶地不怎麼
賣勁了。慈禧也知道他受了委屈，姑且容忍。只是一次兩次猶可，老是這樣子還行，她是
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人，奴才竟敢在自己面前使性子，可把她惹惱了。找了安得海一個荏
，當著眾人的面又煽了小安子幾個嘴巴，並且板著臉罵道：「你這個狗奴才有點犯賤！你
要不願意在我這兒當差，你趁早說，我成全你，馬上傳敬事房來把你帶走！」
這一下，嚇得小安子再不敢多說一個字。要是主子真攆自己走，十幾年的努力不是全
白費了，心裡一個勁地責罵自己：「真是犯賤，進宮就是為奴才，侍奉主子，自己縱有千
般萬般理由，也不該惹主子生氣。」他躲在被窩裡整整哭了一夜，這一哭是臉上的紅腫未
消，眼睛倒又腫了。不過從眼淚中流出一個死心塌地來，盡自琢磨著雖說當年懿貴妃當秀
女，自己有引薦之功，但她現在母以子貴，當了貴妃，以後肯定是太后。主僕地位是明擺
著，自己想升官，想發財才進宮，現在身家性命、發展前途都繫在她手裡，可不能得罪她
。可是，怎樣才能重新博得主子的歡心，如何才能贏得主子的誇獎呢？思量透徹之後，第
二天天不亮就跪在慈禧的寢門外向主子「請安」！慈禧念及小安子雖有一時之錯，也還有
千日之好，又有引薦之功，況且如今是用人之際，對小安子才既往不咎了。
肅順他們想起這樁事，以為也們主僕不知由來已久，如今攆小安子回京也就不足為怪
了。「攆小安子走也好，慈禧從此少一個耳目了！」肅順漫不經心地說。
安得海押送到了京城，自然也是先報內務府。照例先訊明性名年籍，然後，問話的一
名主事，拉開嗓子喊道：「來啊！把這個安得海先押起來！」說完，立即起身離座。
「慢著主事老爺！」小安子大聲喊道，「我有話說。」
「啊！」那主事重新坐了下來，「你有什麼話說？」
「當然有話。可是不能跟你說！」
主事大怒，拍案罵道：「混帳東西！你這是什麼意思？」
「主事老爺別生氣！」小安子陪笑道，「我不瘋不癲，不敢拿你老開玩笑。可實在的
，我的話不能跟老爺說，說了，你也辦不了。」
堂上的主事啼笑皆非。但內務府的官員都知道，太監的花樣最多，而且小安子是當年
的「懿貴妃」如今的「西太后」面前的紅人，內務府早就知名。這主事靈機一動，便即揚
著臉吩咐：「都替我退出去！」
左右辦事的「筆帖式」和奔走侍應的「蘇拉」，遵命退出，小安子卻又搖搖頭：「就
讓他們迴避了，我還是不能說。」
「那麼，你要跟誰說呢？」
「快送我去見恭親王，是慈禧太后命我來傳密旨，並有要事相告。」
這位主事是恭親王一派的人，他知道安得海如此而來，必有變故。事情關係重大，不
敢怠慢，便幫著安得海去見在京的軍機大臣寶鋆。約莫過了把時辰，那主事親自帶領小安
子，坐上一輛遮掩得極其嚴密的騾中，由便門出宮而去。
到了一處大宅門下中，小安子被領到一處極其幽靜的院落，寶鋆一個人在書房裡坐等
，見了面磕了頭，他開門見山地問道：「安得海，說你有話，非要見我才能說，是什麼話
？快說！」
「有張字兒，先請寶大人過目。」小安子一面說，一面從貼肉小褂子上，縫在裡面的
一個口袋內，取出來一封信，由於汗水的浸潤，那封信既髒且爛，並有臭汗，寶鋆接在手
裡，大為皺眉。
等把信箋抽了出來，寶鋆才看了一句，頓時肅然改容，站了起來，轉身面北，恭恭敬
敬地把那張信，高捧在手，小聲念完，這不是一封平常的信，是太后的親筆懿旨。原來應
是朱筆，國喪期間，改用墨筆書寫，只是簡簡單單幾句話：
「兩宮皇太后同諭恭親王：著即設法，火速馬來行在，以備籌諮大事。密之！特諭。
」
書法扭劣如蒙童塗鴉，而且「籌」字筆畫不全，「密」字也寫白了，變成了「蜜」字
，但措詞用語，確是詔旨的口氣。小別是有起首和押腳的，鈐用藍印的「御賞」和「同道
堂」兩方圖章，更可確信旨意出自親裁。
可是，「這是那位太后的手筆呢？」寶鋆重新坐了下來，這樣發問。
「是兩位太后商量好了，西面太后親自動手寫的。」小安子一面扣著衣鈕，一面回答
。
「喔！」寶鋆坐了下來，揚一揚手，「你起來，說話。」
「是！」小安子站起來，垂手站在寶鋆身旁，又說，「兩位太后吩咐：到京以後，最
好能見著六王爺，面遞密旨。倘或不能，交給寶大人或者文大人也一樣。如今見著了寶大
人，我就算交差了。」
「好，好。回頭我親自轉交六王爺，你放心好了。」停了一下，寶鋆又說，「我還問
你一句話，這道密旨，為什麼交給你送來？」
這一問，正好回到小安子得意的地方，「回寶大人的話，」他揚著臉侃侃而談：「這
道密旨關係重大，兩位太后得派一個親信妥當的人傳送，可是要公然派這麼個人回京，肅
中堂一定會疑心，誤了大事。為此，西太后，才想了這麼一個苦肉計。寶人大，你看，」
小安子拿手指一指他的張大了的嘴，「慎刑司二十皮巴掌，打得我掉了三個牙，滿嘴是血
。話說回來，這也算不了什麼！安得海赤膽忠心保大清，只要辦成了大事，就把條命賠上
也值。寶大人，你說是不是呢？」
這傢伙又得意忘形，竟以朋輩晤談的語氣了。
寶鋆有啼笑皆非之感但此時還不能不假以詞色。寶鋆年輕時，也是鬥雞走狗，賭酒馳
馬的旗下紈袴，這時便索性出以佻（『人部』達）的姿態，站起來一拍小安子的背：「好
小子，有你的！記上你大功一件，等兩宮回鑾，一名總管太監跑不掉你的！」
「全仗寶大人裁培！」小安子笑嘻嘻地請了個安。
「可有一樣，」寶鋆立刻又放下臉來說，「不准把你這一趟的差使，跟人透露一個字
！」
「我絕不敢！」
「好！你今天就進宮去當差，派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寶鋆再一次提出警告：「
你要自以為立了功勞，不把別人放在眼裡，鬧出事來，我可救不了你！」
等把小安子送走，寶鋆隨即吩咐套車，一徑來訪文祥，密室相晤，出示太后的親筆，
文祥頗感意外，等寶鋆細說了經過，他越覺驚奇，「想不到『西面的』，頗具才幹？」他
點一點頭說，「是位可以事的，那個折子上的正是時候。」
原來咸豐帝駕崩，肅順等人不讓京城的恭王為首的大員到熱河弔喪，而恭親王等為了
摸清虛實，仍不顧阻攔，早幾天又上了一個請求叩謁梓宮的折子。
那是根據曹毓瑛的報告和建議，經過縝密研究以後的決定。曹毓瑛人在熱河行宮，是
軍機處的章京，但屬於恭王一黨，肅順等人雖防備著他，但處在軍機樞紐，肅順一黨的動
靜他是瞭如指掌的。在曹毓瑛的「套格密札」中，對於西太后堅持章奏呈覽，以及用御賜
兩印代替朱筆的經過，曾有所陳述，同時他也概述了熱河行在官員的觀感，認為西太后的
舉止應該刮目相看，肅順，怕的是遇到了一個難惹的對手。因此，他建議恭王，不妨奏請
叩謁梓宮，章奏既由太后親覽，自然就會准奏，相信恭王到了熱河，西太后一定會有指示
，那時見時行事，可進可退，不失為當前唯一可行的途徑。
這個建議經過恭親王的智囊文祥、寶鋆與朱學勤多方研究以後，認為有利無弊，所以
奏請叩謁梓宮的折子，在三天前就用「四百里加緊」的驛遞，專送熱河。原意只是觀望風
色的試探性動作，所以並無準備，而且也不必急著動身，但此刻奉到了機密懿旨，情勢大
變，一切便都要重新估量和安排了。
恭王左右的智囊，有一套極有效率的辦事程序，寶鋆多謀，文祥善斷，機密文件的草
擬和策應聯絡的工作，則歸朱學勤，有時也幫著出主意，而恭王的老丈人，歷任封疆的桂
良，見多識廣，在疑難之際，是個最好的顧問。當時，文祥寫個「乞即顧我一談」的名片
，派人套了車去請朱學勤，朱的家人說主人不在家，於是輾轉追蹤，終於在宣武門外琉璃
廠的一家搶玩店裡，把朱學勤找到了。
等他趕到，文祥與寶鋆，已經將那道密旨，通前徹後地研究過了。西太后想抓權，又
與肅順不睦，召恭王去「籌諮」的「大事」，當然是密議去肅之計，值得重視的是，到底
是西太后一人的意見，東太后的態度如何呢？現在既有「兩宮同諭」的字樣，又鈐有「御
賞」印，則此密旨，自然是東太后所同意的。但疑問也不是沒有，到底是東太后衷心贊成
，還是因為秉性忠厚和平，卻不過西太后的情面，甚至逼壓，勉強蓋了那個「御賞」印呢
？
看起來，還是後者的成分居多，因為大行皇帝剛賓天的那幾天，外間傳言，兩宮為了
禮節細故，不甚和睦，而肅順又極尊敬東太后，依常理來說，她不可能幫著西太后來對付
肅順。
「這一層一定要清楚。」文祥在寶鋆把整個經過情形，跟朱學勤約略說明以後，緊接
著提出了一個辦法：「修伯（指朱學勤）你把小安子找到什麼嚴密的地方，仔細再問一問
，兩宮日常相處的情形。如果兩宮同心，諸事好辦，倘只是『西面的』一頭兒熱，那就得
步步為營，先留下退身的餘地。」說到這裡，他轉臉看著寶鋆，「佩蘅！你覺得我的話如
何？」
「高明之至！」寶鋆隨即向朱學勤說：「事不宜遲，小安子此時大概還在內務府，我
派人陪了你去。」
寶鋆通知內務府主事，將安得海喚到一個秘密的地方，由文祥和朱學勤再次盤問熱河
兩宮的情況，安得海見京官們對他此行，仍存疑慮，就使出渾身解數，把他在熱河所見所
聞，以及兩宮所囑，一古腦兒抖摟出來，他講述了咸豐帝臨終托孤的情形，講了八大顧命
臣急於抓權，議定國號，急製新幣的情形，講了肅順等人掣簽定缺之機網羅黨羽，安插私
人的情形，更將處理董元醇奏折一案，繪聲繪色且添枝加葉地描述了肅順等八位顧命大臣
如何仗著咸豐御封「贊襄一切政務」的權勢，玩弄集體「罷工」、集體「辭職」的勾當，
上演「逼宮」戲！講到傷心處，更是聲淚俱下。
文祥等人聽了，不得不動容。文祥對朱學勤說：「聽小安子一番講述，肅順等人司馬
昭之心已露端倪。小安子此行，是兩宮同心，似無可疑。」
「肅順等人大逆不敬的行為，與熱河密札倒是相吻，只不過『兩宮同心』舉事，何以
見得？」
「聽說宮女雙喜，是東太后的心腹？」文祥說。
「啊！」朱學勤發出輕呼，他領會到這齣「苦肉計」的配角是雙喜，若非東太后同謀
，雙喜是不可能「上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