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監·二中貴命相》
宋朝陳瓘敢於跟蔡京、蔡卞對抗,就算死也不怕,但卻篤信命相,
蔡京能久盯著太陽而不眨眼,陳說這是極為富貴的象徵,
但自恃眼力而與太陽相抗,以後一定成大奸臣;
像他這樣的賢人都對於星象命算篤信到如此程度,
後來搞看星象、算命的人,盛行京城裏,也有些極為靈驗的。
正德初年,太監于喜被選進鐘鼓司,
以往慣例,被選進這單位的以後都調不走,人稱「東衙門」,是最被看不起的單位,
但于因為身材高大而被調走,改當帶著傘、扇的常隨,
但整天都是在皇帝儀駕最後面,也是屬於賤役;
某天休假外出,跟同事玉河橋休息,
當時天氣轉熱,大家都脫了上衣放在欄杆上坐著聊天,
有個人經過,盯著于說「你姓什麼?馬上就要大發達了。」
于大為高興,起身要跟他問清楚,
對方說「你馬上就要得到蟒衣玉帶、掌握內外大權,極為富貴達十年,
但命數只有這樣而已,期限一過,又會回到如今這樣。」
大家一聽嘩然、紛紛罵他,
那人又說「三天內我說的如果應驗,我就來收賞金,各位就是見證人。」
于答應,收假回宮。
正好是端午節,武宗正德皇帝帶著太監到獵場打獵與操演,
擺設出高麗兵陣,派人扮演敵將莫離支,皇帝坐在上方御帳坐著發號、指揮唐兵進攻,
失敗的要受軍令處罰,但能攻入的賜給蟒服玉帶,
幾個勇壯的太監騎馬嘗試,但每個都衝不進去;
皇帝身邊的太監說「于喜身材高大,也許可以成功。」
皇帝回頭看了一下,點頭同意,於是于穿上盔甲、黏上假鬍鬚,打扮成唐太宗,
外形雄壯威武,皇帝看了很滿意,特別把自己的馬借他騎,
于騎上馬後揮鞭,馬一看于的樣子跟原主人大不同、因而受驚狂奔,
結果直衝進敵軍中央主陣,導致所有陣營當場不成隊伍,
皇帝大為高興,按事前所說賜給蟒服玉帶,當時正好是那人說完的第三天;
於是就此開始受皇帝寵信,外派任宣府大同鎮守太監、內調擔任各監主管太監,
作惡多端十年。
武宗駕崩,世宗繼位時,已熟知于的各種罪行只在八大太監之後,
某天偶然問他「你是姓于嗎?」
回答「是。」
又問「是俞、還是余?」
回答「奴婢的姓,是『干』字翹腳才對。」
皇帝大怒「于是干字踢腳,你竟敢胡扯框我!」
馬上褫奪他的蟒服玉帶、收押查辦,查到各種不法罪行,
貶為南京孝陵淨軍、抄沒所有家產,
到嘉靖四年 (1525) 還又進京辯解,結果再被拷打後遣回,最後飢寒而死。
萬曆初年,有個浙江紹興人朱升,略懂些文史,到京師後非常貧困,連一餐都吃不飽,
偶然去算命,算命師看他的八字後覺得奇怪,說「怪了,會受刑但又長久富貴。」
朱笑說「現在又不是天下大亂時,哪可能像漢朝英布受黥刑還封王。」
但實在窮到沒辦法,想到算命師所說,便決定自宮、然後去投靠大太監張大受,
很受張的信任,而張又是馮保的心腹,因此也被馮所器重,
常常掌管各監、受賜蟒服玉帶、提督武英殿,田產房宅當時人人稱羨。
馮保倒台後,他與張一起被趕出宮,但如今仍住在京師熱鬧處,
生活優渥、家財仍很多,還頗為喜歡收藏些書畫古董,
還不自量力,冒認是首輔朱賡的宗親,跟他遠親稱兄道弟,
狡詐卑鄙,搞些荒僻鄉紳胥吏的小把戲;
如今已經老了,我也遇到過,某天跟個武英殿的中書小官同席,
他訝異說「這人以前是我下屬,怎麼還敢跟我行同輩禮?」
我只能偷偷偷笑
太監得志後,大多肆無忌憚亂搞,
像宋朝梁師成自稱是蘇東坡的私生子、童貫自稱是王珪的私生子,
不過蘇、王的後代也受梁、童的接濟資助,甚至還靠他們力量洗刷冤屈,
實在很是奇怪。
最近,進士王繼賢年少時發憤讀書,但頻頻受慾望影響,
結果竟割掉自己懶趴,於是外貌就跟宦官一樣,聲音、面容都跟女的一樣,
萬曆二十九年 (1601) 考中進士後,宮內太監在皇帝面前指著他名字說:
「我們同僚裏也有進士出身的了,可以不再被外朝的人看不起了。」
皇帝問清楚事情後,也不禁笑出來,
之後太監們不斷跑到王的住處去道賀、阿附結黨,王非常不爽,跑到西山去躲;
他當縣令時很清苦,想必是像東漢時欒巴那樣耿直、有性能力的太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