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繁省都有其文化背景因素,一些經濟觀點的
看法未必就是擁有「決定性」的因子。比如說埃及
的象形文字,到了後來就有了簡寫的字體,但在官
方記功碑刻上使用的就不見得是簡化字。社會功能
的對應關係往往會讓各種字體都同時流行很長的時
段。對於漢字的使用,韓國、日本、越南以至於中
國本身都發生了簡化、減量,甚至廢棄的狀況發生。
但是在中國和日本,這種漢字簡化與減量的程度相
對於越南、北朝鮮算是輕得多了,其中的原因一定
有超出於「經濟因素」(筆劃多、難學習、識字率低)
的理由。
在北韓和越南,政治因素是遠超過於經濟因素的,
因為受到民族自主思潮、共產國際分裂的影響,所
考量的絕不是只有筆畫少而已。日本則是美國欲以
政治因素廢除漢字,但卻被日本人以學術普查給扳
回一城。因此,單純用經濟因素來說明字體非得簡
化不可,是極不合適的。因為寫字除了要簡單、筆
畫少、容易學之外,也需要字跟字之間容易識別(筆
劃多的好處)、適應社會階層化的不同用運需要。
尤其是美術上的理由──讓字顯得雅觀而富有生活
逸趣──反而讓字有繁體化的情況發生。
把識字率強行與文字的繁簡程度作連結,很明顯就
不適用於日本的例子。所以字好不好寫,跟好不好
學那根本就是兩回事。反倒與政治因素、社會功能
需求有關。對於方塊字的漢語來說,字體的簡化一
直是老問題。同樣的問題對應到拼音語言來說,則
文法的簡化與拼字的簡化則是類似的問題。古英語
演變到今日的英語,發生過許多詞性的減省、變形
規則的單調化;另外,英語的一些不發音的字母是
否也在生活用法中(如fb、youtube的留言)被自動
剔除了呢? 並不是只有漢語有簡化的問題,外語也
有。同樣地,一些菁英人士則堅持一定要用標準英
語、標準文法才能保持語言的純正性和文明的優越
感。所以,漢語堅持繁體化就該是被批判的,那何
以外語堅持要走回標準語式就反而是典雅的呢?
可以試著想想看,學倫敦腔跟學新加坡腔、澳洲腔
的英語,在各種場合上的社會功能是否有所不同?
誰會因為澳洲腔的英語聽起來比較不像是上流社會
的口氣,就在商場上硬要使用倫敦腔的標準辭令?
但這並不影響倫敦腔的生存空間,因為還是有相對
應的社會功能需求存在。因此,漢字簡化並不代表
非得消滅掉繁體字,因為繁體字確實有他的社會功
能需求存在。
對於土耳其來說,廢除掉阿拉伯字的影響,就是要
切回傳統文化的時候,會遇到巨大的介面障礙。同
樣的情況也發生在越南,從字喃要跳接回古代越南
(使用漢字)是有困難的。日本的舊日語跟新日語之
間的介面差異較小,相形就不那麼嚴重。一個無法
跟古代傳統對話的國家是會缺乏很多文化資源的,
並不是每個國家都可以跟美國一樣直接找一塊新天
地全部重練。貿然全面廢除繁體漢字會造成非常多
的文化斷層,讓整個社會同時擁有新舊字體的識別
能力才是更為洽當的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