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我是茶館老闆,白毫
我冷眼看著他們上演著一齣小小鬧劇,沒打算出面調解。還不是時候揭穿
我的身份,當一個跑堂的,要觀察路人方便得多。
公主畢竟還是公主,而且是一位還年輕的公主,哈!
我幾乎忍不住逸出唇邊的冷笑。
我看若不是那個叫千忍的侍衛低聲提醒,這位公主差點兒就忘了身在何處
,大聲招人來替那些有眼不識泰山的女人們掌嘴。
至於那個小牛鼻子,似乎並不願與民眾爭辯,眼看眾人都走開了,也慢慢
踱步,想找一個好位子,坐著聽藍衫天花亂墜胡扯大氣。
藍衫很懂得幽默,開開別人玩笑會知道適可而止,也會拿自身的例子說笑
。他真的很適合當說書人。
岔題了。這會兒小牛鼻子想保持低調,公主卻不可能放他閃邊。
「喂!你要去哪裡?站住!」
小術士不知道是沒聽見,或是不認為她在叫他,步伐一頓卻沒停下,接著
慢慢走向了角落。
他正要坐下的時候,我眼前一花,卻是千忍從我眼前晃過、瞬間到了小術
士面前。
「我家小姐請你留步。」
千忍說著還算客氣的話,小術士大概聽出了裡面的不容拒絕,於是放棄坐
下,站著回答道:
「什麼事?」
公主趁這時候跑了過來,「我幫了你呢!連聲謝也沒有麼?」
「幫了我?」
她語氣好像他犯了什麼不被容許的過錯一樣啊。皇家的人就是這樣莫名其
妙,成天說別人放肆呢,最沒禮貌的卻是他們自己。
「幫你解圍了不是?」公主昂起小巧的下巴,驕傲自己做了好事。
小術士停了停,擺起笑容。「多謝。」
不是我在說,那笑容我一眼就看得出是敷衍。
但公主笑了。
我就知道她看不出來!
小術士笑僵了,還等著公主的下一句話,她卻只是笑著,好像聽到他一聲
謝真的很開心。
小術士大約懵了,杵在原地不知怎地有些發窘,畢竟陰陽閣內沒有女孩子
,我想自他入師門之後,應該不曾跟女孩子說過話。
黑衣侍衛千忍默默地看著。他模樣看來就沉默,多話不符合他的氣質。
只是我看見公主的笑容不免有些訝異,那些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們很少笑
,即使笑也多半不是因為開心。
對她來說,幫助小術士,真的很愉快麼?
當小術士正不知所措到一個境界的時候,公主彷彿是滿意了,緩緩地開口
問道:
「你--幾歲了?」
小術士一瞬間被這問題打傻了,想了一想,不太樂意正面給予答覆,於是
拐彎抹角說:
「比妳大就是了。」
公主挑眉。「你知道我幾歲?」
「看妳這樣子,嫩嫩的娃兒臉,一定比我小很多。」
「嫩嫩的娃兒臉」這六字竟似取悅了咱皇朝的公主。「小道士,去年冊封
大典你沒去觀禮麼?祖宗傳下的規矩,及笄那年冊封……」她原本是笑著說的
,說著說著發現說溜了嘴兒,連忙閉口。
「我們在說歲數,妳卻回答測風?」小術士卻聽不懂。「測風向還要有典
禮?這是哪來的規矩!」
公主大大鬆了口氣。「我有說及笄呀,及笄你聽不懂麼?」
「……不。」小術士猶豫了一下。
「及笄就是十五歲。」突然覺得自己懂得好多,公主心情頗佳。「本……
我今年十六啦!同你差不多吧?」
小術士揚起的笑容藏了點勝利感。「我就要二十了。」
「呀?!你……」
公主還想再問,千忍卻選在這時插口,「小姐,時候不早,該回去了。」
公主警覺地往窗外看,驕陽已斜。「小法師,你叫什麼名字?」
小術士馬上回答道:
「李唐岳。」臉上卻也立刻浮現了懊惱。
「李唐岳。」她緩緩地複誦,白皙容顏平靜而冷然,像尊瓷娃娃,「我是
正月生的,國師說,我代表了一年之始,象徵新生。記住了,我叫元月。」話
說完後,她便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轉身時長衫下襬勾了個弧。「千忍,走了。」
小術士怔怔目送她走。
看哪,那就是公主的氣質。冷然,高傲。--就算她不具有當一個公主需
要的美德,她的態度十足十的是個公主。
你想想最後她說話時的神態,再看看她離去的亭亭背影,讓人不禁要懷疑
……
她方才,有笑過嗎?
我轉身踱回掌櫃的身邊。
元月、元月。這名字好熟啊--
「『元月』不就是聖上唯一的親妹、懷仁長公主的閨名嗎?」悠閒揮扇的
藍衫悄悄對我說。
「你確定她是本人?」我笑了。
「是不是又何妨呢……」藍衫跟著笑,笑得曖昧不明。「我要繼續說書了
,替我沏壺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