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子不語
時間：清代
作者：袁枚
來源：開放文學
第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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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 木箍頸 ║║9-09 狐仙知科舉 ║║9-17 裹足作俑之報 ║
║9-02 掘塚奇報 ║║9-10 鬼爭替身人因得脫 ║║9-18 判官答問 ║
║9-03 一目五先生 ║║9-11 城隍神酗酒 ║║9-19 蔣太史 ║
║9-04 夢乞兒煮狗 ║║9-12 地藏王接客 ║║9-20 李敏達公扶乩 ║
║9-05 一棺藏十八人 ║║9-13 治鬼二妙 ║║9-21 呂道人驅龍 ║
║9-06 真龍圖變假龍圖 ║║9-14 狐讀時文 ║║9-22 盤古以前天 ║
║9-07 莆田冤獄 ║║9-15 何翁傾家 ║║ ║
║9-08 水鬼畏囂字 ║║9-16 江軼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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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6 真龍圖變假龍圖 akoumedi
嘉興出身的宋某，當上了仙游縣的縣令，他向來個性嚴謹、品格高潔，他常說自己簡
直可以媲美包青天。
某村有一個王監生，搞上了某佃戶的老婆，兩人姦情打得火熱，這佃戶的老婆嫌自己
老公在家礙眼，所以就賄賂算命仙跟她老公說「在家流年不利，要到遠方，才能避開災難
」，這佃戶傻傻的相信了。
*監生: 明清兩代稱在國子監讀書或取得進國子監讀書資格的人
沒幾天，佃戶就告訴王監生這件事，王監生很大方地借給佃戶一些錢，讓佃戶去四川
做生意。
佃戶去四川做生意，整整三年完全沒消息，村裡的人都在傳：那個佃戶被王監生謀殺
死掉了。
宋縣令聽說了這事，就打算要幫佃戶洗刷冤屈。
一天，宋縣令經過某村，突然有股旋風盤旋在轎子前。
找了下來源，風居然是從古井中出來的。
宋縣令就派人去井裡打撈，結果撈到一具男腐屍，宋縣令以為這具屍體就是那個佃戶
，於是就拘捕王監生與佃妻，並加以嚴刑拷訊。
王監生與佃妻被屈打成招，承認犯下謀殺罪，沒多久兩個人就都被處死。
縣裡的人認為宋縣令像包公一樣地幫人沉冤得雪，所以就稱宋縣令為「宋龍圖」，而
這段事蹟也被演成戲本，沿村彈唱流傳著。
*宋龍圖: 因為包公又被叫做“包龍圖”。
又過了一年，佃戶從四川回來家鄉。
剛進城，就看到戲台上在演王監生的事，他就過去湊湊熱鬧看個戲，看完才知道他自
己的老婆被冤枉處死。
當下大哭得不能自己，直接跑去向省城的長官控訴。
某臬司受理這個案件，審判結果: 宋縣令誤判平民導致冤死，因此判宋縣令死刑來抵
罪。
*臬司: 元代肅政廉訪使司、明清提刑按察使司的別稱。
主管一省司法。也藉稱廉訪使或按察使。
仙遊縣的人為這件事做了一首歌：「瞎說姦夫害本夫，真龍圖變假龍圖。寄言人世司
民者，莫恃官清膽氣粗。」
9-06 真龍圖變假龍圖
嘉興宋某，為仙游令，平素峭潔，以「包老」自命。某村有王監生者，奸佃戶之妻，
兩情相得，嫌其本夫在家，乃賄算命者告其夫以「在家流年不利，必遠遊他方，才免於難
」，本夫信之。告王監生，王遂借本錢，令貿易四川。三年不歸，村人相傳：某佃戶被王
監生謀死矣。宋素聞此事，欲雪其冤。一日，過某村，有旋風起於轎前。跡之，風從井中
出。差人撩井，得男子腐屍，信為某佃，遂拘王監生與佃妻，嚴刑拷訊。俱自認謀害本夫
，置之於法。邑人稱為「宋龍圖」，演成戲本，沿村彈唱。
又一年，其夫從四川歸。甫入城，見戲台上演王監生事，就觀之，方知己妻業已冤死
。登時大慟，號控於省城。臬司某為之審理，宋令以故勘平人致死抵罪。仙遊人為之歌曰
：「瞎說姦夫害本夫，真龍圖變假龍圖。寄言人世司民者，莫恃官清膽氣粗。」
9-07 莆田冤獄 akoumedi
福建莆田有個王監生，個性凶暴蠻橫，肖想隔壁張婆婆的五畝田，想要把田地搶過來
和自己的田地合併成大方形，所以王監生做了一個假地契，賄賂縣令，將那塊田地判為自
己所有。
*監生: 明清兩代稱在國子監讀書或取得進國子監讀書資格的人。
張婆婆在告不贏的無奈狀態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田地變成別人所有，張婆婆心
中充滿憤恨和不甘願，因此天天到王監生家門口大罵。
王監生受不了張婆婆一直鬧，所以就買通鄰居打死張婆婆，而且還故意叫她兒子回來
探望；等她兒子一回到家，就把他綁起來，然後誣賴他殺害了自己的母親並把他抓到官府
。
因為所有的罪證都指向張婆婆的兒子，雖然明明不是他，但最後被屈打成招，還是認
了殺人罪。
就在這件事要上報給皇上，將犯人凌遲處死的時候。
總督蘇昌聽說了此事，認為這個案子疑點重重，他認為兒子再怎麼不孝，打母親也應
該會在家裡打，怎麼可能會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在打，太不合理了。
而且這兒子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兒子毆打母親，應該是一面倒的勝利，怎麼可能弄到
全身是傷。
於是傳公文給福州、泉州二位知府，聯合在省中的城隍廟會審。
兩位知府雖然各有成見，不過大致上還是按照之前的判決結果來定罪。
張婆婆的兒子被綁縛要押出廟門的時候，忽然對著神像大叫：「城隍！城隍！我全家
人被冤枉成這樣，而祢們神明一點神蹟都沒有出現，憑什麼享用人間的祭祀？」話說完，
寺廟西側的廂房突然傾倒。
在場當事人都以為是廟柱破舊的自然倒塌現象，所以沒放在心上。
當差役繼續要將張婆婆的兒子押出廟外時，廟門附近的泥塑差役忽然往前移動，兩根
梃棍交叉擋住出口、讓人無法通過。
一時之間，圍觀的群眾都鼓譟起來，兩位知府也整個毛骨悚然，將犯人重新帶回審問
，這才還了張婆婆的兒子清白，然後將王監生依法處死。
從此，城隍廟的香火變得更加旺盛了。
9-07 莆田冤獄
福建莆田王監生，素豪橫，見田鄰張嫗田五畝，欲取成方，造偽契，賄縣令某，斷為
己有。張嫗無奈何，以田與之，然中心忿然，日罵其門。王不能堪，買囑鄰人毆殺嫗，而
召其子視之；即縛之，誣為子殺其母，擒以鳴官。眾證確鑿，子不勝毒刑，遂誣伏。將請
王命，登時凌遲矣。
總督蘇昌聞而疑之，以為子縱不孝，毆母當在其家，不當在田野間眾人屬目之地。且
遍體鱗傷，子毆母，必不至此。乃檄福、泉二知府，會鞫於省中城隍廟。兩知府各有成見
，仍照前擬定罪。其子受綁將出廟門，大呼曰：「城隍！城隍！我一家奇冤極枉，而神全
無靈響，何以享人間血食哉？」語畢，廟之西廂突然傾倒。當事者猶以廟柱素朽，不甚介
意。甫牽出廟，則兩泥皂隸忽移而前，以兩梃夾叉之，人不能過。於是觀者大噪，兩府亦
悚然重鞫，始白其子冤，而置王監生於法。從此，城隍廟之香火亦較盛焉。
9-08 水鬼畏囂字 akoumedi
趙衣吉說：「鬼的身上有味道：淹死的鬼帶有羊騷味，在陸地上死掉的鬼有燒金紙的
味道。凡人聞到這兩種味道，最好迴避一下。」
趙衣吉又說：「河水鬼最怕『囂』這個字，如果有人在船上聞到羊騷味，就趕快寫一
個『囂』字，就可以免去災害。」
9-08 水鬼畏囂字
趙衣吉云：「鬼有氣息：水死之鬼羊臊氣，岸死之鬼紙灰氣。凡人聞此二氣，皆須避
之。」又云：「河水鬼最畏『囂』字，如人在舟中聞羊臊氣，則急寫一『囂』字，可以遠
害。」
9-09 狐仙知科舉 akoumedi
布政司錢琦和道台蔡應彪在還沒當官時，有一次他們的朋友吳某請喝酒。
*方伯: 明清之布政使均稱“方伯”。
*觀察: 官名。清代作為對道台的尊稱，省以下、府以上一級的官員。
吳某他家向來供奉狐仙。
當錢琦、蔡應彪和多位客人應邀來到吳家，這時天色已暗，大家的肚子餓得咕嚕叫，
桌上卻沒看到酒和菜肴，正想是怎麼回事時。
沒多久，主人帶著慚愧的臉色出來，說：「今天請大家來我家喝酒，原本酒菜都已經
準備好，沒想到不知道怎樣卻突然被狐仙全拿走了。」
在場的客人認為根本就是吳某小氣，故意拿狐仙當藉口。
蔡應彪說：「主人若真的有準備過酒菜，那麼廚房一定會有湯湯水水的痕跡，不如我
們現在就到廚房一探究竟？」大家移往廚房查驗，發現柴火還沒熄滅，碗盤裡只剩下蔭豉
之類的佐料還在，大家這才相信吳某沒有說謊。
*姜豉: 蔭豉。
正當客人們要解散回家時，蔡應彪突然對著空中大喊：「如果狐仙在這裡的話，我有
一個問題要請教：今年的乙卯年秋季鄉試，我們全部人都有報考，如果有一個人上榜的話
，就請狐仙還我們酒菜；如果我們全都落榜，就請狐仙將酒菜全嗑了。我們這些人也沒興
致在這裡喝酒。」話說完，蔡應彪就跟著眾人走出吳家。
沒多久，主人大笑著將客人們追回，說：「恭喜各位先生，酒菜都全好好地出現在桌
上，今年一定會有人上榜。」
於是，大家歡歡喜喜地大喝一場才滿足地回家。
這一年，錢琦先生上榜了，蔡應彪先生則晚他一屆上榜。
9-09 狐仙知科舉
錢方伯琦、蔡觀察應彪未第時，有友吳某招飲。其家素奉狐仙。二人與群客至其家，
候至日晚，腹已枵矣，不見酒肴，心以為疑。少頃，主出，有愧色，曰：「今日飲諸公，
肴已全備，忽為狐仙攝去，奈何？」眾客疑吳惜費，以狐為推。蔡公曰：「主人若果治具
，必有水漿痕跡，盍往廚房視之？」往驗，則餘火未熄，盤碗姜豉之物尚在，始知吳非誑
言。眾客欲散，獨蔡公大呼曰：「果狐仙在此，我有一言奉問：今年乙卯秋闈，我輩皆下
場人，如有一個中者，狐仙還我酒肴；如無一人中者，狐仙竟全啖之。我等亦沒興在此飲
酒。」言畢，出。未久，主人大笑來曰：「恭喜諸公，酒肴都全還在案矣，今年必有中者
。」於是群客歡飲而罷。是年，錢公登第，蔡遲一科。
9-10 鬼爭替身人因得脫 akoumedi
會稽有個王二，是個裁縫師傅，一天晚上拿著幾件女子裙衫經過吼山，走到河水附近
時，水中跳出二個裸體黑臉人，牽王二下水。
王二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這樣跟著慢慢進入水裡。
這時，山頂松樹間飛下來一個垂眉吐舌的人，手裡拿著一條大繩子，套住王二的腰，
要把王二拖曳上山，持繩鬼與黑面鬼彼此爭奪著王二。
黑面鬼說：「王二是我的替身，你幹嘛來跟我搶？」
持繩鬼說：「王二是裁縫師傅，你們水鬼在水中都光屁股活動，並不需要製作衣服來
穿，你們抓他又沒有額外的用處，不如讓給我。」
王二昏迷之中，聽著持繩鬼與黑面鬼在互相拉扯；當意識漸漸清楚，王二卻只想到如
果遺失那幾件女子裙衫，自己一定是賠不起的，所以就使盡力氣把那幾件裙衫先掛到旁邊
的樹上。
剛好王二的叔叔回家經過這裡，在月光的映照下看到樹上有紅綠女衣，叔叔好奇過來
河邊察看，三隻鬼此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王二嘴巴耳朵被塞滿了青苔爛泥虛弱地趴在地上，叔叔一看，急忙將王二攙扶
回家，王二就這樣從災難中脫逃了。
9-10 鬼爭替身人因得脫
會稽王二，以縫衣為業，手挈女裙衫數件，夜過吼山，見水中跳出二人，倮身黑面，
牽之入河。王不能自主，隨行數步。忽山頂松樹間飛下一人，垂眉吐舌，手持大繩，套其
腰，曳之上山，與黑面鬼彼此爭奪。黑面鬼曰：「王二是我替身，汝何得奪之？」持繩鬼
曰：「王二是成衣師父，汝等河水鬼赤屁股在水中，並無衣服要做，何所用之？不如讓我
。」王亦昏迷，聽其互拉；然心中略有微明，私念倘遺失女裙衫，則力不能賠，因掛之樹
上。適其叔自他路歸，月下望見樹有紅綠女衣，疑而近前視之，三鬼遂散。王二口耳中全
是青泥填塞，扶之歸，竟脫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