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eisse！Chinese KungFu。 」
沃夫用德語辱罵功夫，現場觀眾有懂得德語的人，知道他公然開口操幹，激憤地回罵。
「你以為沒人聽的懂嗎？操你媽的G。」
英文德國German以G開頭，一語雙關捍衛國粹。
「不要在這邊逞口舌之利，在台上見真章。」
柳雄軍壓抑臨近爆發的情緒，向沃夫叫戰。
裁判、全場觀眾同仇敵慨，恨不得柳雄軍快點將沃夫打成肉泥，只有我一個人想阻止這場
拳賽，奮力撥開爆滿亢奮的人群，在鐘聲響起時，好不容易走到一樓通往二樓的出入口，
又跑又跳從樓梯縱下，才預備進入擂臺所在的中央區，一路上激昂鼓譟的觀眾喧嘩聲，突
然從吵雜變得死寂，然後女人的尖叫、哭喊聲劃破靜寂。
「不要再打了。」
聽到觀眾出聲制止，我已知道大事不妙，擠進場中，映入眼簾的是柳雄軍支離破碎的殘破
模樣，他的雙手手骨被打斷，裂骨穿透皮膚外露，腹部的肋骨腹部的像是被老虎鉗一根根
剪斷，下巴被打歪脫臼，鼻梁斷裂，像是被一輛坦克迎面撞上碾過，全身癱軟跪倒在地，
沃夫一臉無趣站在柳雄軍面前冷笑，才短短的一瞬間，他便被破壞解體不成人樣。
裁判揮手宣布終止比賽，醫護人員趕緊抬來擔架，因為不知該從何處下手才能不傷及柳雄
軍的身體，遲疑站在台上一分多鐘，最後在醫生指示下將柳雄軍抬走，緊急送醫。
我怒視著惡意凌虐對手的沃夫，不單是我，在我對角線的位置，師父不約而同出現，和我
一樣偷偷前來觀戰，為了來不及阻止這場悲劇發生，而悲憤不已。
應該是強者之間存在著某種神秘氣場連結，沃夫順著戰鬥本能，從散發的殺氣，戰意大小
、強弱，自然而然回頭盯住師父的眼睛不放。
「你是教他鐵拳的人嗎？姓洪？」
沃夫似乎對懂得運用這身技法的人士存著難以言喻的敵意，柳雄軍不過是代罪羔羊，是他
用來引出洪家後人的誘餌。
「我姓石。」
師父淡淡地回答。
「你很強，但不過是強而已，功夫不單單只是強，還有仁、還有義、還有你永遠無法理解
，不屈不折的浩然正氣。」
說完，掛心柳雄軍不戀棧，頭也不回循著醫護人員走的路線步出體育館，我跟隨在他後頭
，問了柳雄軍被送往的醫院，和師父同坐一輛計程車趕往探望。
經過醫生急救，一連串馬拉松式的外科手術，柳雄軍僥倖撿回一條小命，卻因為腦部受到
重創，隔天醫生正式宣告他腦死，柳雄軍雙親在病床旁哭斷肝腸，揚言要派人幹掉沃夫報
仇，他舅舅帶領大批人馬殺到沃夫一行人居住的飯店，沃夫有外交人員及警衛隨扈保護，
非但無法近身，還被警方以違反槍砲彈藥管制條例當場逮捕。
中午電視新聞播放一段由飯店攝影機拍攝下來的監視器畫面，柳雄軍的舅舅朝沃夫胸膛開
了一槍，他不閃不躲正面挺擋住，子彈穿破衣服嵌在他如黑色如鐵的胸肌上，留下一道印
子，除了擦破表皮流下的丁點血液，其他部分完好無缺，公然展示刀槍不入，匪夷所思的
駭人能耐。
主播稱呼他為超人，他不發表意見，不回答問題，看似禮貌地說對這次遭襲表示遺憾，諷
刺台灣人沒有運動家精神，輸不起，避免他偏激的言論在台灣引發更大規模的暴動，在外
交部與德國駐台辦事處的安排下，搭乘晚上的專機離境。
師父始終在病房一角，沈默望著仍得靠呼吸器維生的柳雄軍，當新聞直播沃夫在大批人士
抗議下，從飯店坐上巴士前往機場，突然臉色一沈，握拳走了出去，可雅覺得不對勁，催
促我追過去，在他上了一台計程車後，我趕緊攔了另一輛車尾隨在他後頭。
車子上了高速公路，直奔桃園中正國際機場，顯然地，師父是為了替柳雄軍討回公道而來
。
我下車拉住正要進入機場大廳堵人的師父。
「放手。」
師父運用巧勁想甩開我的束縛，今日不同往昔，我有自信能絆住他一時半會兒。
「師父你冷靜一點，你年紀大了，不要輕易動氣，要打，我來。」
有事弟子服其勞，即便要送死，也是年輕的先上，沒道理讓師父打頭陣。
「在旁邊看著，到目前為止你還沒看過我全力以赴的樣子。」
「你不是常說忍一時氣，海闊天空。」
我不是對師父沒信心，沃夫的強悍已經達到人類所不及的層次，宛如傳說中的鬼神，更不
諱言，受到震攝，一心想避而遠之。
能勸退師父最好，不能也要拖延住他的腳步，等沃夫等人通過海關，師父不至於冒著犯法
的風險強行闖關。
沒想到，載送沃夫一行人的巴士竟然比我們晚抵達機場，一看見警方的前導車，師父屈肘
一推，將我頂開衝向巴士，警察發現他企圖接近，兩個人組成人牆橫擋住去路，僅受過基
本防身擒拿術訓練的普通員警，剛碰觸到師父，就像是兩顆並排的子球，被來勢洶洶的母
球一撞，分飛到左右兩旁。
我親眼見到師父攔腰撞入巴士裡，一輛德國VOLVO的大型遊覽車車體中央凹陷，應聲被撞
倒。
師父的上衣因為衝擊而繃裂，外露的肌肉群陵角分明儼然如鋼刻銅鑄的雕像，暗沈隱約透
著繡紅的皮膚，與沃夫並無二致。
「出來吧！這點小傷奈何不了你。」
師父對著巴士內叫囂，果不其然，沃夫一腳踹開車門，渾身鐵繡斑斑，和師父如出一轍，
運功於全身，處在最高的備戰狀態。
「這世上只能有一雙鐵拳，一個金剛不壞之身，就是我，高貴的亞利安人種獨有。」
沃夫不容天底下有其他人擁有和他相同的功夫。
如殲滅戰似地，抱著毀滅師父的殺意，在地上踏出一個個腳印向師父衝刺，師父搶在沃夫
前頭，身子俯低，右肩斜頂住沃夫的前胸破壞他的平衡，轉身以正個背部正衝連推帶沖打
，師父今日的境界，已能做到隨心所欲，用身體各個部位發出震轉，一陣低悶的鐵擊聲大
響，沃夫被撞開到半空，跌到放置在機場周邊供旅客取用的推車堆上，鐵製的推車被壓成
廢鐵，沃夫擦拭從嘴邊流出黑血，不再冒進，擺好架式，策劃第二波的攻勢。
「八極拳的起手式，你不是說，中國功夫都是屁，瞧不起功夫，你就沒資格用。」
看見沃夫左拳以直拳前伸，右拳收於腰間，下盤以虛步站立，拳、鼻、腳在同一平面上，
三尖相照為八極拳基本守勢，言語間展現出師父對他門武功素有涉獵，並非一昧閉門造車
，土法煉鋼。
「在我祖父一手開創的武技中，這叫做三位一體，或許與八極拳有異曲同工之妙，內涵深
度卻天差地遠，德拳更快、更重、更兇。」
沃夫不做辯解，一聲長喝，步隨聲動，縮短與師父間的距離，右拳像是砲擊爆衝擊向師父
的心臟。
師父從中攔截抓住他的手腕，腳頂住沃夫膝蓋時，沃夫同時回頂，兩人定點僵持住。
沃夫手腕一轉用師父的虎口作突破點，掙脫箝制之際，左拳趕上，雙拳震轉齊吐，師父的
雙肩中招，一路退到建築物大門，撞碎玻璃門還不止，直到牆面才止住衝擊，堅固的水泥
牆龜裂，沃夫正逢少壯，拳力盈滿，略勝師父一籌。
初接觸，看似試探的招式已經是威力萬鈞，接著拳招更是叫人眼花撩亂，師父直拳，肘頂
、肩衝，從點、到線、至面，精密將震轉分為長、中、短三階段運用，短震用來拉開敵我
距離，中震搖憾麻痺、鎖住對方行動，長震專司貫體破壞。
無須拳拳到肉，那怕是擦肩、劃膚而過，強大的震力便能影響傷及對方。
如果對手是普通人，早就五臟俱裂，沃夫卻以最高段的硬固一一承接下來，化震卸勁，連
消帶打，除了招式不同外，攻擊、防禦上之力與勢絲毫不亞於師父。
「少林金剛勁、詠春長橋發力、大小八極，你用的全部是剛猛絕倫的招式，一心想取人性
命，這種人、這個拳不能留。」
越是纏鬥，親身體會，師父從沃夫拳中感受到只有源源不斷的殺戮之氣，宛如厲鬼充滿仇
怨、惡念。
「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等我倒下，你才資格說這篇大道理。」
沃夫篤信力量，加催拳勁，化繁為簡，拿硬固後的左手為鎖，夾住師父的右拳，震轉一拳
接一拳朝上臂與肩匣處猛擊，像是打石工人般地敲毀磚牆，要廢掉師父的右拳，只見師父
鐵的膚色褪至像是石頭般地灰槁，肉眼就能看出，硬固從頂端與鐵同級的硬度下降一級。
「看來你不能維持硬鐵太久。」
沃夫笑了，一臉的勝券在握。
難道最後竟是體力上懸殊導致師父落敗，依沃夫的狠毒，一敗就是死亡，我不敢想像這個
畫面。
「想的美。」
師父全力咆哮，將剩餘的氣力全集中雙拳之上，除了拳頭成鐵色，其他部分回到正常膚色
，不再設防，孤注一擲，將勝負寄託到最後的一擊。
沃夫整個身體被一隻手臂抬起摔到地面，背部著地，正當師父鐵亮般拳頭要揮向沃夫的延
腦時，趕來的航警局數十名的員警，持著長短槍械團團將師父包圍，對空鳴槍，喝令他放
下拳頭。
只差最後一步，功敗垂成，師父落寞垂下手臂。
沃夫一行人在警方戒護下以被害者的姿態被請進航警局內作筆錄，我和師父被押到用來扣
押搜索可疑份子的房間，等候訊問，這一戰師父耗盡心力，油盡燈枯，像是老了十歲般，
原本不輸年輕人的黑亮頭髮，一瞬間白了頭，疲軟地倒在牆壁上對我說：
「洪玬不是騙子，我姓洪，我爸他不是騙子，你也看到了，不止是他，今天我也做到了，
為什麼我不能早一點領悟，我才是洪家鐵拳正統繼承人，不是他，不該是他。」
似乎受到沃夫搶先一步實現，石爸口中鐵拳最高境界，以及那段塵封，不為人知的秘辛所
刺激，師父跨越了長年以來的障礙，與沃夫齊肩並進，懊惱著，家傳絕學被外人竊取修練
，鳩佔鵲巢便罷了，連同家門、國族被當眾羞辱踐踏。
「鐵拳真的存在，小其你要向全世界證明，我們洪家鐵拳才是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功夫
，記住，只有鋼的意志，才能揮出鐵一般的拳頭。」
師父用最後一口氣在我耳邊留下了這麼一段話後，悄然地閉上眼睛再也沒醒來。
「幹。」
承受不住喪師之痛，我狠狠地咒罵，打向牆壁的拳頭像是被一層鐵皮包住，渾然不知痛覺
，穿牆而過，正中一個運毒闖關被逮捕，被銬在牆邊鐵桿的犯人。
他被打到騰空，要不是有手銬，早不知道飛到哪裡去。
我超越了自身的極限卻忍不住淚流滿面，我寧願花上十倍、百倍的時間去修悟，也不願靠
著悲憤的力量突飛猛進，只要能喚回師父消逝的魂魄，那怕得庸俗一生亦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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