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Name of Gluttony
柯芬走到陸苡政對面的單人沙發，「不知道警官先生要問我什麼？我跟艾瑞森先生不太熟
……」
「你剛剛說，你還在讀書，對吧？」陸苡政上半身前傾，把手撐在大腿上。
「是的，請問有什麼不妥嗎？還是德國法律有規定，沒有畢業的人不能擔任議員助理？」
「不，沒有這種規定。」陸苡政微笑；他可以感受到柯芬對他的不友善，所以他盡可能讓
自己不要太具攻擊性。「可以請問你在哪裡就讀嗎？」
「在沙冷大學。」
「那麼，你認識麥斯‧貝倫嗎？」
「認識。」柯芬點頭。
「那，你也認識華生‧埃格理嗎？」陸苡政再問，步步逼近。
「認識，他是我系上的同學。」
陸苡政點點頭，似乎是很滿意柯芬知無不答，「我聽你們學校的同學說，你跟麥斯之前有
點過節是嗎？」
柯芬微笑，「也不算是過節吧，只是看不慣他老是欺負女孩子，所以跟他爭執過。他後來
轉學了，聽說是因為有人踢爆他在學校強暴女孩子。」
「嗯，那你跟華生熟嗎？」陸苡政敲邊鼓敲了很久，總算是問到核心，「華生在前幾天死
了。」
「是嗎？新聞上沒有報導……」柯芬歪著頭，「我跟華生不太熟，只有做過幾次分組報告
。」
「這樣啊……」
「請問還有事嗎？」柯芬理理衣服，「如果警官沒事的話，我想我該回去了，否則議員會
不高興的。」
陸苡政站起身，「沒事了，謝謝你的協助。」
「那麼不送了，等等我會來鎖門，兩位就請自己離開吧。」柯芬看了兩人一眼，便離開書
房。
「妳覺得怎樣？」
「我覺得艾瑞森很冷血，柯芬很冷靜。」神無月做出結論。
「有同感。」
「議員。」
「啊，柯芬啊，怎麼去了這麼久。」坎布里啜了一口熱茶，「我今天的行程要去哪呢？」
「是。」柯芬從口袋中拿出筆記本，「接下來要去南錫參加 斯坦尼斯拉廣場落成周年紀
念，05年的時候已經整修、並增加了行人徒步區，今年算是例行性的慶祝，不像當時成立
250周年盛大。」
「嘖！真麻煩，」坎布里一臉興趣缺缺，「當議員就是要應付這種無聊事，這種沒人要去
的小典禮，通常都要議員們去露臉，才顯得重要。」
「就是有議員的到訪才會讓慶祝會蓬蓽生輝的。」柯芬說得誠懇，似乎再諂媚的話從他嘴
裡說出來都會變成金玉良言。
「你知道嗎柯芬，我最喜歡你的一點就是你說話很實在。」坎布里大笑，從口袋裡拿出一
根雪茄點著，「總是戲要做全套，不如你先跟我說說南錫的特色吧，搞不好致詞時還能派
上用場。」
「是，議員。」柯芬鞠躬，「南錫在過去被法國國王路易十五賞賜給自己的岳父斯坦尼斯
拉作為養老之地，但斯坦尼斯拉比較喜歡倫威爾和可梅爾西這兩地，所以沒有留在南錫太
久，不過還是在1738年修建邦斯卡聖母院，做爲他家族的陵墓教堂。之後也陸續修建了新
的圍牆、宗主教堂、聖塞巴斯蒂安教堂、歌劇院等，還有皇家廣場及翻新的賽馬廣場和聯
盟廣場，使得老城與新城結成一體；而皇家廣場就是今日的斯坦尼斯拉廣場。」
「唔，看來這廣場還真有那麼點歷史價值。」坎布里抽了一口雪茄，吐出灰白色的煙圈，
「落成紀念幾點開始？」。
「大概是三小時後，所以我們現在該出發了。」
「好，那就走吧。」
「那個，」柯芬喊住坎布里，「今天司機先生受傷臨時無法出勤，所以由我來送議員到南
錫，可以嗎？」
「當然可以！」
柯芬揚起嘴角，「那麼，我們就啟程吧。」
薩爾布呂肯和南錫距離也不算太遠，柯芬送坎布里到達慶祝會場，市長祕書上前迎接，「
需要上台致詞嗎？」坎布里問。
「當然！當然！如果坎布里議員能為我們致詞的話。」祕書笑瞇瞇的點頭，一面打暗號叫
旁邊的工讀生快去安排。
如果政客想在活動上說點什麼，自然是大家都有獎，如果有人上台說得口沫橫飛、自己在
台下有志難伸，那到時候被釘的就絕對是這些承辦活動的小角色。
「咳、嗯！」坎布里作態的清清喉嚨，「那我就勉強上台說幾句吧。」
祕書領著坎布里到後台準備，台上一名官員正在長篇大論，底下的人昏昏欲睡，司儀很有
技巧打斷了官員，接著讓坎布里上台。
「各位，」坎布里深深吸了一口氣，「南錫，是一個金融和行政中心城市，也是歐洲新藝
術的靈魂！你我都知道，包括加列、多姆和馬卓列爾等藝術大師都是發跡於此，繼05年斯
坦尼斯拉廣場慶祝250周年落成，之後又修建了行人徒步區，讓這座城市更加耀眼！很榮
幸今年獲邀到此參與這個光榮盛事，相信南錫未來也會繼續散發金黃閃耀的光芒！」
「Bravo！」坎布里說得激動，台下的觀眾似乎也感染到這樣的氣氛，紛紛起立拍手致意
。坎布里滿意的點點頭，鞠躬下台，「看到了嗎？多學著點啊柯芬，我對你期望很大。」
「是的，議員。」柯芬微笑躬身，「議員您還要待在現場一下？還是現在要去別的地方？
」
「沒我的事了，走吧。」坎布里對這種場合沒有太大的興趣，這種小慶祝會根本沒什麼值
得交好的生意人會出現。
坎布里跟著柯芬走到停車場，柯芬替坎布里打開了車門，「等一下。」
「嗯？」他正彎身要進去，接著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柯芬費力地把坎布里推進車裡，收起手中的黑帕，「還是真重……不愧是我費心養成的
Gluttony。」
＃ ＃ ＃ ＃
「你們問得如何？」穆特手捧著大牛皮紙袋走進陸苡政的辦公室，看見陸苡政跟神無月兩
人無精打采的癱在椅子上。「我買了一些Berliner跟Brezel，吃點東西吧。」
「有東西吃啊？太好了！」一聽到食物，陸苡政精神都來了，「欸，快去泡咖啡，我要兩
匙奶精三匙糖，謝謝。」他推了神無月一把。
「……你自己不會去泡啊？」神無月斜眼看他，屁股還黏在椅子上。
「論文……」
「我馬上去！」神無月立刻站起身，「穆特警長也要一杯嗎？」漾著神無家的招牌笑容，
簡直與前一秒判若兩人。
「呃，好……麻煩也給我一杯，奶精、糖各一匙。」
大丈夫能屈能伸！神無月這麼安慰自己，要不是為了論文，她才不可能去幫陸苡政泡咖啡
。
神無月哀怨的走出辦公室，「我們問過了艾瑞森，看來是個認真辦學的校長，不過感覺有
點不真誠。」
「不真誠？」
「嗯，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就有這種感覺，尤其是她講到雪莉的時候。」
「說到雪莉，」穆特從袋裡拿出一個Brezel啃了一口，「我要跟你說，貝倫議長……」
「議長怎麼了？」神無月問，剛好拿著托盤和三個咖啡杯進來，「有什麼爆炸性宣言嗎？
」
「爆炸性宣言沒有，但議長是知道、並默許雪莉跟艾瑞森的戀情。」
「是這樣嗎？」陸苡政皺眉，天底下有哪個男人這麼喜歡戴綠帽啊？「喔！這個好好吃！
裡面的果醬是橘子色的？什麼口味啊？吃起來又不像橘子果醬。」
「那是Hiffemark，用野薔薇最外層的皮製成的，是我們傳統口味的Berliner。」穆特喀
滋喀滋的嚼著Brezel，看陸苡政已經入口第二個Berliner，他突然很慶幸，還好剛店員問
他「真的要買這麼多嗎？」的時候，自己沒有接受店員的好言相勸。
陸苡政的胃，根本是黑洞啊！他下次應該跟上級建議，如果Interpol要派人來，一定要先
問食量大不大……
「原來如此……」陸苡政伸手再拿了一個Brezel，「喔，好硬……回歸正題，所以等於是
議長放任夫人跟外人亂搞，他也不過問了？」
「……呃、喔！我不知道有沒有到亂搞的地步，」穆特看著陸苡政吃東西看到出神，他很
想知道這傢伙的食量跟速度怎麼可以這麼驚為天人，「但議長的說法是他無法給雪莉愛情
，所以讓艾瑞森給她愛吧。」
「那議長跟艾瑞森是有簽約的？還是有私下默契的？屬於雪莉的……自由意志？」神無月
開口，她啜了一口幫自己泡的奶茶。
穆特皺眉低吟了會，「這個……應該是吧，聽議長的說法，並沒有什麼利益交換的問題。
」
「說到利益交換，我覺得校長反而跟那個叫坎布里的議員很有問題。」陸苡政已經嗑完了
手上的Brezel，喝了一口咖啡，「聽說他最近在建新的學校，坎布里有捐錢給他們蓋一棟
大樓，不知道有沒有拿回扣。」
「這我想應該不太可能，」穆特回答，「『坎布里』在德國西南一帶算是非常大的姓，
據說15世紀以前是坎布里公爵的領地，後來19世界的法國七月革命掀起一陣反對舊貴族的
浪潮，領地自然也被解放、成為平民的土地，但坎布里一族因為過去對待平民良善、沒受
到太大的折磨，之後也持續的服務社會、回饋公益，捐錢建校這種事情，對坎布里家族來
說基本上算是例行性支出，並不是什麼大錢。」
「是這樣啊？」吃完第三個Berliner，陸苡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沒想到坎布里也算好
人。」
「應該也不能說是好人啦，只是光靠『坎布里』這個姓，在政商界就已經橫行無阻了，那
點小錢他們不看在眼裡，」穆特頓了頓，「坎布里是商人，他們追求的，是更大的利益。
」
「是說，你好像還忘了一個人。」神無月慢條斯理的吃完第一個入手的Berliner，又喝了
一口奶茶，「那個議員的助理。」
「啊！」陸苡政差點給忘了，「我找到一個看起來是有點關鍵的人物，是坎布里議員的助
理，叫做柯芬。」
「柯芬？」穆特歪著頭，「開玩笑的吧？柯芬不是棺材嗎？」
「他真的叫柯芬，我也覺得很怪。還記得我說我到沙冷大學去的事嗎？」
穆特點頭。
「當時我們問了一些可能跟麥斯有過關係、或者怨恨他的人，但有些人沒有被問到，其中
一個是華生、一個是柯芬，這兩個人都是麥斯還在沙冷時的同系同學。」
「那柯芬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嗎？」
「沒有關係。」陸苡政一口氣喝掉杯中剩下的咖啡，「我問他是否認是華生跟麥斯，他都
說認識，但不是很熟。」
「那這樣我們還需要浪費時間在他身上嗎？」穆特不解。
「我不知道，但在我問他的過程中，他的反應一直都相當冷靜，就連我告訴他同學死了，
他都沒有太大的反應，竟然只反問說『新聞沒有播』。」陸苡政皺著眉頭，「我跟神無月
都覺得他太過冷靜的，冷靜到有點不太正常。」
「是啊，一般聽到聽到別人的死訊，還是跟自己同系的同學，就算再怎麼不熟，也會表達
一下哀傷吧？」神無月伸手進紙袋，「陸苡政你是豬啊？剛買回來的麵包我跟穆特警長都
吃沒幾個，現在已經空了是怎麼回事？」
女人最討厭吃不停的男人，而且還吃不胖，簡直罪大惡極。
「是妳自己吃太慢了。」
「……以後絕不跟你同桌吃飯。」
※※
深夜，一陣寒風劃過，坎布里不自覺打了個冷顫，他睜開眼睛，自己像是在一個又黑又濕
的地方，「柯、柯芬……我怎麼……怎麼會在這裡？」坎布里問，他覺得腦袋昏昏沈沈，
頭好暈好重，身體也動彈不得。
有點……奇怪？
「當然是，為了贖罪。」
※※
「陸苡政快起床！坎布里被殺了！」
一大早，神無月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原本還在跟周公下最後一手棋的陸苡政頓時睡意全
消，「什麼？妳再說一次？」
「坎布里議員，被殺了。」
約莫過了20分鐘，陸苡政用最快的時間梳洗完畢、奔到警局，穆特跟神無月早就在警局裡
恭候大駕。
「為什麼神無月比我還早到？」陸苡政不敢相信。
穆特嘆了口氣，「沒辦法，叫你不醒，只好請神無月小姐幫忙。」
神無月之前不知道在他手機裡裝了什麼鬼程式，只要辨識到是神無月的來電，竟然就能自
動接聽，傑克都沒有這麼神奇啊！
「坎布里在哪裡被殺？誰報的案？」陸苡政決定忽略神無月在一旁得意的眼神。
「在法國南錫，是他的助理，就是你說的柯芬報的案。」
Please to remember,
The fifth of November,
Gunpowder treason and plot.
I know no reason,
Why gunpowder treason,
Should ever be forgot.
坎布里裸身陳屍在旅館內，雙膝跪地、手掌合握，雙眼圓睜、滿口稠紅的嘴張得老大、像
條離水死魚，仰著頭的表情有著說不出的驚恐；腹部像燙蕃茄那樣，先劃了刀十字、再把
皮掀開，裡頭的腸、胃全都不在該在的位置上，其他的器官則受不了地心引力的拖曳往下
垂墜。
腸子，被纏在坎布里的雙手，就像神父手捲著十字鍊般，一路從手掌往手臂的方向纏，最
後蛇繞在頸部；坎布里的胃則被放在一旁，切開的胃囊留了被縫到一半的針線，從縫裡可
以看到沒有任何食物殘留、異常乾淨，只放了一條舌頭。
而這次，現場沒再留下任何的報應解說，只有背上一個斗大的「Gluttony」。
註：
Brezel：德國扭結餅，屬於鹹口味、外脆內軟、口感扎實。麵糰浸泡過小蘇打水後，塗以
海鹽烘烤、最後灑上粗鹽粒而成。
Berliner：德國傳統點心，味道類似甜圈圈，屬油炸麵點。異於甜甜圈的地方在於傳統的
Berliner沒有像甜甜圈中空，而是中間有一個圓圓洞並置入果醬（有點像是Mr. Dount的
巧貝，但不是一樣的食物），並在外頭灑上糖粉。傳統的果醬是用野薔薇做的Hiffemark
，現在則有很多種不同的醬當餡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