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犯，之子＞
有一種人死亡，幾乎不會擁有一個讓親友弔念的葬禮。
就是殺人者，尤其是分屍變態。
天依然灰灰的，但沒有雨，令人難受的低壓壟罩在台北上空，似乎連老天也有點悲傷，今
天是廖文龍出獄的日子，距離他第一步踏進牢裡已經過了二十二年。
說很長也不會很長，說短也絕對不短的日子。
但絕對足夠讓人放棄勇氣，喪失還能夠出獄的希望。茫茫無期的恐懼加上痛徹心扉的懊悔
，使那天深夜的廖文龍一頭撞死在獨居房牆上，撞了兩下隨即斃命，應該沒太多痛苦。
最直接、最單純的自殺方式……卻也要有最堅定的死意。
屍體由跟政府合作的殯葬業者處理，因為獄方打了無數通電話，沒有廖文龍的親戚願意淌
這渾水。
辰德監獄的地下出口，一台黑色的廂型車帶著廖文龍出獄，沒任何的興高采烈，連運送司
機也面無表情，因為做政府的生意，接收這無人認領的屍體，完全沒任何額外的好處，連
家屬為表達謝意的紅包都沒有。
廖文龍直挺挺的出獄、直挺挺的上車、直挺挺的到達火葬場、直挺挺的被推進焚化爐……
然後變成一堆灰，裝進甕裡，送到專門祭拜無主死者的廟宇和眾孤魂一起享受那微乎其微
的香火。
這就是人生的最後，意想不到的結局。
一處半山腰的寧靜廟宇，廟宇佔地不大，祭堂內煙霧裊裊，牆上幾十個用檀木隔出來的架
子，都放滿了統一整齊的木牌，上面寫著各種姓名，每個姓名都代表一段生命，一股靈魂
。
此廟除了一個七老八十的廟公，平常這罕無人煙，被列入陰廟範疇裡，自然會比較不受到
一般百姓的歡迎，就算它為無主之魂留一處歸宿，積大功德，依然生人勿近，冷冷清清。
今天不同。
廟裡有一個年約半百的女子，半頭和年紀相稱的銀髮，坐在輪椅之上，看著一片孤伶的木
牌，廖文龍最後的家。
她看著，面無表情，無喜無悲，就像一個看破紅塵的修道者，在這人世間已經找不到值得
留戀之處。
不過今天很不同，因為不只一個訪客。
一位少女，二十幾歲，正春意盎然的年紀，一抹似柳的細眉俏然，她上身穿了件純白色的
女性襯衫，但只有扣了中間的一粒鈕扣，裡面包覆胸部的黑色內衣毫不保留，下半身更簡
單只有一件短到只要彎腰就會露出內褲的牛仔短裙。
毫無節制的展現自己的身體。
會穿著這樣的服飾，只有兩種人……
一種是妓女。
另一種是不用錢的妓女。
坐在輪椅上的女人微微一笑，對那女人深藏在眉間裡的憤世忌俗，竟然感到有些親切。
「阿姨，認識廖文龍？」妓女蹲在輪椅旁，黑色的內褲在細緻的雙腿間若隱若現。
阿姨搖搖頭，沒有說話。
「廖文龍的牌位上午剛放上去，妳下午就來了，不認識才有鬼。」
阿姨笑出聲，她喜歡直接的女孩。
妓女也跟著笑了幾聲，問：「向妳打聽一個人。」
今天心情真的是特別不錯，不必再多說甚麼，阿姨直接拿出一本黑色的筆記本和一隻筆。
接著在紙上寫下一串地址，撕下，遞給一旁好奇的妓女，然後離開。
「我都還沒說找誰……」充滿疑惑的妓女，看著輪椅緩緩得走出祭堂，話只說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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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安公園分屍案就此正式結案，雖然到直到最後都沒有定讞，但獄方給的說法是廖文龍悲
憤愧疚、了無生念導致自殺，這樣幾乎是變相的強調這是一起畏罪自殺。
反正時間拖了太久，也沒人在乎，廢死團體又讓一個犯人不用死在槍下而沾沾自喜、檢調
單位也終於脫手如同鬼擋牆的案件而喜不自禁，最終還算個皆大歡喜。
這樣也對廖文龍僅剩不多的親屬是件好事，包括我，他的長子……
看著報紙上那不大不小的報導，說廖文龍在獄中自殺身亡的消息後，我望了幾眼就好像是
看著一篇毫無營養的廣告一般，然後翻頁，繼續關心昨晚旅美投手洪亞民對決紐約大都會
隊的表現到底如何。
古井無波。
這一點都不能影響我的心緒，雖然還是希望他早點死一死比較好，以免浪費我辛苦工作的
納稅錢……這位在生命中早就與我脫節的男人其實是死是活都無所謂。
吸了一口桌上的柳橙汁，也順便咬了一口每天為自己準備早餐的女友。
「幹嘛咬我手啦。」她右眼皺眉，微微嗔怒的樣子，我好愛。
「因為妳最好吃啊。」
「都三十幾歲的人了，還這樣幼稚。」
「那媽嘛我要抱抱……」我作勢要撲，雙手抱住女友豐滿的胸部，她笑著躲開，催促我趕
緊吃完早餐滾去上班。
但我還是鬧了一會，才飄飄然去把昨晚熬夜寫的教學大綱從印表機上拿出來塞到背包裡然
後出門。開了門，子婷在背包塞了一瓶礦泉水，吻了我一口，千交代萬交代不准再喝任何
垃圾飲料，我只好傻笑，說了掰掰，關上門。
電梯一路向下。
今天運氣很好，在這上班上學的顛峰時間沒有遇到任何一位鄰居，我個性並不愛與人接觸
，並不是好交朋友的人，每每和不太熟的人關在一個密閉空間，大家裝模作樣的看著樓層
數字，在短短一、兩分鐘卻要絞盡腦汁想想有啥廢話可以聊聊，那真的太痛苦了。
電梯門開了，地下一樓。
我沒有走很久就到達一個摩托車車位，上面停了一台白色的捷安特T-Mobile環法車隊版，
這是我的第二生命，整台弄好大約十萬多，不過我騙子婷這台只要四千五，反正這種男人
的浪漫就不必太誠實以免讓她亂發脾氣。
車重六點六公斤，屬公路自由車，長距離遠征專用，最高時速摧到五十公里沒有問題，騎
在上面的遨翔感自然難以形容，不過時間急迫，今天是開學第一天，第一節課老師就遲到
也未免太難看了
新北市私立義衡中學，國中部。
我工作的地方。
我爬上三樓的國文科教師辦公室放下我的背包，拿起課本、講義、課程大綱，坐隔壁的女
老師向我打了聲招呼，我笑著點頭。
「李淵，睡過頭啊。」已婚的年輕老師嬌艷的歪著頭，帶有一點責備的語氣，可惜我無福
消受，只好趕緊鬼扯。
「堵車。」
「騙人，你就那台破腳踏車還堵甚麼車啊。」
我當然不能跟她說是打情罵俏太久才差點遲到，只好繼續笑著帶過。又急急忙忙爬上四樓
，途中在樓梯間又投了一瓶飲料，然後小跑步到達八年四班。
一進教室，班長大喊起立，我把東西放在講桌上，揮揮手說了聲不必，看著眼前三十位左
右的小孩，吐出一口長長的二氧化碳，做好心理建設，因為今年的工作，正式在這秒鐘開
始。
讓班長發下去，這學年的課程大綱，順便點個名認識認識一下新同學，他們已經同班一年
，而我卻是很陌生。
一一開始唱名，從一號開始，一路點到最後，大家沒人缺課，很好，老師很欣慰，我笑了
一聲，看著最後被我點到的女學生。
「轉學生嗎？」
她點點頭。
我能從她的學號判斷出來。
又看了眼點名簿：「施靜杉？」
她又點點頭，看來這個新環境讓她有點不自在，原本我還想跟她聊聊，但我沒有，為難學
生我並不喜歡。
看起來施靜杉是很文靜的女孩，要融入新環境會比較吃力，不過她嬌小卻又不是過瘦的身
材，綁了一個小馬尾再加上可愛的臉龐，應該會有很多男生喜歡。
我沒有繼續多想，開始講解這學期要學習的課程，要繳交的作業，讓學生有心理準備，我
的課並不好混，但是也絕對不會枯燥乏味。
之後立了一些規則，劃下我的底線，時間也剩下不多，我開始和同學打屁哈拉，藉此讓我
更了解他們，也拉近彼此距離，大家說說笑笑，在這師生同歡的過程之中，就有一人特別
顯眼。
王翰，這學生的名子，他很特別。
在班上人緣非常好，有一呼百應的程度，但是我在跟他的對談當中，卻感到他應對有點失
當，似乎有點詞不達意，不像一般的國中生。
我並沒有放在心上，那只是一瞬而逝的疑惑。
回到課堂上我笑著詢問大家：「之後我用Powerpoint來上課如何？」
沒人反對，學生們也情願看新細明體，也不願意看我的醜字在黑板上肆虐。
「那我得買一台筆記型電腦了，班上有沒有同學家裡賣電腦或者有認識門路的？」我笑著
說。
放下身段偶而讓學生幫助自己，不要裝出一副高高在上，對師生關係有利無害。
「我有！」王翰興高采烈站了起來外加舉起雙手，有點洋洋得意。我這時才發現他長得好
壯碩，一百七十上下的身高，八十公斤左右的體重。
在略帶驚訝的感受之中，我還是誠懇的提出邀請：「那中餐時間找老師一下，老師請你飲
料。」
「老師，我推薦你華碩最近出了……」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也舉手。
「好，你等等也來。」
「我、我、我……」
「好，好……想推薦給我的等等都一起來。」
我沒再繼續環繞這個話題，現在時代進步，連國中生隨便出手都是IPad5、IPhoen7，比我
先進超多，雖然講到３Ｃ產品有幾位同學顯得興致勃勃，不過我怕之後一發不可收拾，還
是乖乖轉移話題。
下課鐘響起。
非常快的四十五分鐘，學生如同被判終身監禁的犯人遇到特赦一樣，逃命似的離開教室。
第一次接觸八年四班，感覺良好，沒有特別的問題……
之後雖然我有點感到奇怪，為何整個午餐時間都沒有人要來找我，三個小時前明明還很熱
絡，害我叫了一堆清心飲料，而且自尊有點受傷。
不過後來想想小孩子都嘛是一頭熱而已，說過就忘了，釋懷之後把飲料發給其他同事，也
沒再多想。
直到了隔天……
我在教師辦公室的桌上，一個不小的長方紙盒。
裡面裝著SONY的筆記型電腦，還是價格不斐的旗艦機種。
我愣在桌前，遲遲沒有拉開椅子坐下，一旁的柔瑤老師笑咪咪的告訴我，我才驚覺這事情
沒有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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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新星文創
這是
anny（女演員之死）、啞鳴（冥婚交友中心）、張三（張三系列）
、鐵雄（太多寫不完） 我們四位一起築的一個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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