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失敗，全體要員被調回指揮中心待命，等候檢討整個護衛過程中暴露的瑕疵，免不了
會受到上級嚴厲的批判，要員們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
我難辭其咎被點名批判。
背負罪惡的人權位再高也不過是名罪人，總理的死，我絲毫不覺得內咎，對一份工作而言
，我盡力了，良心過的去。
換做其他人站在我的崗位上，同樣對哲人出神入化的佈局，詭譎多變的殺人手法束手無策
。
事後彙整從各方回傳的治安情報，一二三歸納整理出哲人之所以能引導整個局面朝他有利
方向走去的原因。
「萬夫所指。」
一二三說出這個成語，直言這就是關鍵。
「哲人先透過受害人家屬的社群網頁傳遞一個消息，請所有人在總理來到威尼斯當天收聽
一個廣播節目，又說動一名當紅的廣播DJ在節目為他發聲，請收聽的群眾，帶著能接收到
調頻的機器，走到外頭來，密切注意周圍的狀況，只要看見總理所在的車子，當場伸手指
認，這樣便能參與實踐正義。」
DJ 遭到逮捕，經過調查，他正是其中一名受害女童的舅舅，面對盤問毫無懼色坦承自己
配合哲人行動，更以此為榮。
再沒有力量也有舉起手指的力氣，叫惡人受盡萬夫所指就是正義。
這是哲人說服DJ干犯法律的原因，不難想像，一路上替他運送屍體的人，家中必然是直接
、間接曾為總理受害。
我可以想見法官的女兒，再度穿上那件染血的白紗為報父仇，聽從哲人安排行事，打開禮
車車門推下被折口之人，將總理推向哲人宛如鯊魚牙口的大手。
一二三擷取了一段DJ播放的哲人錄音，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翻譯成中文是：
「我是哲人，正在對你的良知喊話中，期盼你發自於正義的回應。」
哲人語調誠懇而沈靜，散發出一股叫人審思的力量。
這份言語的搧動力蘊含的力量遠超過他的武力，迷人又極端的危險。
檢討的再多、再仔細，其實於事無補，耐著性子聽完各部門的報告，佯裝在乎，用手邊的
筆電寄了一封郵件給一二三，請他私下替我調查，在總理涉及的案件中，有沒有被害人家
屬從事醫療相關行業。
半小時後，一二三回傳了一份名單，我背了下來後當場刪除，然後等到會議結束輕裝簡行
鎖定一位在名單之中，在大型醫療院所的眼科醫師跟蹤。
這名醫師背著醫療工具和一名同事鬼鬼祟祟地從醫院搭乘私家車離開，不專業在市區瞎繞
了幾圈，自以為這樣便能擺脫有心人士追蹤，卻暴露了他們正要前往的地方有著不可告人
的秘密。
車子停在一處不起眼的民宅外，兩名醫生就在我眼皮底下，緊張地，在門口東張西望一陣
子終於進門，我在車子內等了大約五分鐘，這才動身到屋子前，大門是尋常的家用鎖，用
刀尖插入鑰匙孔用蠻力一撬就開，門一開啟便看見兩名醫生正在替哲人縫合肩上及身上的
傷口。
醫生錯愕看著我，我不並期待能見到哲人慌亂的模樣，他也如我所料，寧危不亂衝著我微
笑。
「來了？等我一下，我處理完傷口再來招待妳。」
知道來者並非哲人的敵人，醫生這才繼續手邊的動作。
「很嚴重嗎？」
因為看見醫生臉上透露著擔憂，我用英文問。
「已經注射強效抗生素，要是沒用，受到感染的部分就得進行切除。」
醫生看著哲人的肩膀說，他肩上有傷還在細菌叢生的運河底潛伏許久，更不顧傷勢，激烈
拉扯，等事成之後一定得找人醫治，想到這一點的人一定能循線找到他。
「跟我走吧。」
我能來到這裡，別人也能，我們所在的地方並不安全，更非久留之地。
哲人懂得我的憂慮，與醫生溝通後，由我帶著必須的醫療用品，在我的攙扶下離開這個暫
時藏身處，我們開車來到一間位於鄉間的教堂，裝作是迷路的旅人，央求修女通融讓我們
借宿一晚。
人才剛躺上床鋪，哲人便癱軟不起，接著馬上發起了高燒，似乎因為肉體上的痛苦而做著
惡夢，不時說著夢話，這一晚我徹夜守在他身旁看顧，怕他熬不過去，一度衝動要將他送
醫，卻被他一把揪住阻止。
「妳跟我一起出現，以後就只能過著被人追殺的日子。」
奄奄一息中，仍關心我的處境。
女人嘛，遇上一個願意捨己保全自己的男人，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
我執意要帶他走，遭到年邁的修女勸阻，雖然沒有足夠的醫學知識支撐，但憑藉多年來的
經驗，她判斷哲人目前的狀況，連移動也禁不起，遑論是長途的舟車勞頓，她端來了一碗
草藥熬成的渾濁不明湯汁，說是修道院流傳百年以上的老方子，死馬當活馬醫讓哲人服下
。
想不到他喝下後，一個小時後，高燒竟緩緩降了下來，到隔天量溫度，已然從40幾度降回
39度，縱然如此，哲人卻昏睡不起。
出發前，我取得醫生的聯絡方式，利用電話告知哲人目前的病況，提供他交給專門醫生診
斷下藥。
醫生遵照我的教導，將藥物、輸液裝置放置在定點，由一二三代為拿取，他再秘密和我碰
頭。
一二三向上級表示，我因為內咎自行前往追擊哲人，組織信以為真，勒令他將我帶回台灣
，於是沒有人質疑追究我這次的神秘失蹤。
哲人是個大男人，包括我在內，修道院清一色是女性，照顧哲人有諸多不便，需要幫手，
我半強迫將一二三帶到哲人身邊。
即便哲人已經手無縛雞之力，先前恐怖印象仍根植在一二三心中，他亦步亦趨地接近，輕
輕戳了一下哲人的手臂，正在閉目養神的哲人開玩笑地，突然睜大眼睛，嚇的他摔倒在地
上。
連日的相處，化解兩人之間的尷尬，一二三對哲人的種種行動有著數之不盡的疑問，哲人
稍有好轉，他立刻著急詢問。
「我不懂，就算你有辦法說動那麼多人幫你，但我們內部的情報你是如何掌握得知？」
一二三精通於資訊保全，從他來看，這次維安網路之嚴密，除非得到授權，連他都難以自
由進出擷取總理的行程情報。
「其實不難，我從一名特勤中心資訊人員口中逼出一組進入伺服器的密碼，當我發現他不
怎麼抵抗便供出，我便想到內情並不單純，一輸入發現，這個密碼不過是打開大門鑰匙之
一，另外一把在你們組織手上。」
「所以你才折返回台灣？」
一二三恍然大悟，為何會在飛機上碰上這名瘟神。
「說來是緣分，你們兩個竟然成為這個行動的負責人，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借用了你的電
腦。」
哲人毫不藏私說出了原委，原來從一開始，我和一二三就成了他暗殺行動的幫凶。
一二三為了自己被利用還不自知感到懊惱。
「不用難過，這次我和你一樣，上了人家的當，走進了陷阱裡。」
哲人和我一樣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
「何必親自動手殺他呢？髒了自己的手。」
我認為總理死有餘辜，心疼哲人為這種人渣而涉險。
「侵犯一個小女孩，死亡是他最輕的罪。」
哲人淡然地說，縱然提前讓他知道，有獵人在暗處埋伏，他仍然會義無反顧出手。
「該死的就要死。」
哲人說。
因為認同，所以我無法反駁，感覺到冷風從外頭灌了進來，此刻的他受不起風寒，我圍著
一條大披肩慢慢走到窗邊，如果在關上窗前，我手上沒有握著槍，銳利地向外窺看，確認
有沒有人在外監視，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個賢慧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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