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故事真的很精彩,底下看到推文說很日本怪談,忍不住跳出來回應一下:
有些人會聯想到日本都市傳說田間的妖怪くねくね,不過在文中出現的妖怪或是鬼的確
很有日式的氛圍。那是因為在故事裡面的妖怪一直是:
「嘴角看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大笑開來一樣的上揚抽搐著
「他臉上露出很興奮像在憋笑憋到忍不住一樣的表情」
想到山就會想到山鬼,不過在漢族的鬼傳統裡面,其實不太形容鬼是笑著的。
倉頡造字後,「天雨粟,鬼夜哭」多半是聽到鬼的哭泣,很少聽到笑的。
李賀的詩「百年老鴞成木魅,笑聲碧火巢中起」
說的是禍鳥變成木魅這種精怪,笑聲是巢中傳來的精怪聲音。
中國講到鬼在笑多半是在說人很貧窮,窮到鬼都笑。
《南史.劉損傳》之後,陸游也寫了「安貧無鬼笑」「破屋頹垣鬼笑窮」的詩,
其實都不是恐怖的感覺。
鬼不恐怖,沒有錢才最恐怖。「窮到被鬼抓走」、「有錢能使鬼推磨」、「五鬼搬運」
中國的鬼跟錢很有關係,所以宋定伯也才能把鬼給賣掉。
但為什麼我們在讀到這則鬼故事時會覺得鬼笑起來很恐怖呢?那是因為在日本的傳統中,
超自然生物的笑一直都是很詭譎的。民俗學大師柳田國男在〈笑之文學起源〉提到了
在深山中出現的一種特別現象:「天狗笑」
「所謂的天狗狂笑,指的是在人煙罕至的深山中,不經意聽到一種震撼天地的笑聲,
這種笑聲讓人比聽到『我要吃掉你』有更恐怖的感覺。」
在日本的《地獄草紙》裡,也能見到很多鬼在笑的姿態。柳田國男認為笑是一種具有優越
感的行為,跟憤怒一樣,都是恐嚇對方,只是笑聲更恐怖。
另一方面,高橋英夫在探討天宇姬命讓天照大神從天之巖戶出來的神話時,也說到
「笑可以讓神更接近人類,也可以讓怪物和妖怪從另一方面來更接近人類。
……笑是一種人性化的存在。」
也就是說,這種奇怪的山中超自然存在,表現的行為是非常日式妖怪的傾向。
後來的《鬼吹燈》裡寫到的「赤衣凶,笑面屍,鬼笑莫如聽鬼哭。」大概也是
繼承了這樣的笑=優越的威嚇=接近人的恐怖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