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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下板機，拿著葛拉克對著自己，碉堡外面的槍聲離我越來越近。
我是個義務役少尉軍官，十軍團的步兵排長。原本以為考上預官那一個月一萬八的薪水，
也許可以讓家人好過一些，也許可以在退伍時來段旅行，也許可以讓自己八字都還沒一撇
的老婆過的輕鬆一點。一萬八，能有多少市井小民夢想－廉價的夢想，是那些可以領國務
機要費或是特別費的高官們難以想像的。但是在戰爭時，這樣的夢想卻顯得格外的奢侈，
格外的可笑。
這個據點是守不住了，我向指揮所要求轉進的指示，卻只換來和據點共存亡的最後命令。
看人舉槍自盡是一回是，要人舉槍自盡是另一回是，自己舉槍自盡又是一回是。
舉槍自盡，這樣的橋段好像常常在戰爭片中看到，不論是戰爭片，警匪片，偵探片，科幻
片，黑人片，Ａ片，總之有槍的電影中大概有５０％的機會會看到這樣的老梗。我應該像
國片裡面一樣，對著太陽穴帥氣的開一槍，一附英雄氣短的模樣。但是當我舉起手槍對著
我的太陽穴的時候，我的手劇烈的顫抖著，明明是只有５公分的距離，卻瞄也瞄不準。我
應該要學洋片裡面的老黑，張開嘴巴含著槍管，然後往腦袋開一槍。聰明！這樣就不會晃
了，怪不得老黑都用這種方法自殺，可是在子彈炸爛我的腦部之前，會先穿過我的口腔鼻
腔，雖然只有0.001秒不到的時間，可是這樣的痛苦我一毫秒都不想忍受。於是我拿開槍
，回神....
這裡是財務資訊系統的電腦教室，我只是看著螢幕上的新聞做了個白日夢....還好只是個
白日夢。
新聞的大意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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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光兵推 高層要求：駐地若失守 軍官須飲彈自盡
在上周衡山指揮所連夜進行台海大戰電腦兵推的同時，國軍在全台各作戰區的指揮所和重
要戰鬥單位，也同步進行模擬遭共軍特攻時的「駐地自衛戰鬥演習」。據了解，該演習演
練的科目包括失守的可能性，萬一重要單位遭共軍攻克，軍方高層要求，所有重要軍官都
必須學會如何用配槍飲彈自盡，絕不可投降撤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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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在我考上步排以後第一個禮拜就看到這種鳥新聞。
兩個多月前看了硫磺島的信，裡面最怵目驚心的一段就是日軍集體引手榴彈自爆的那一段
。當時摺缽山要塞失守，雖然總司令小栗下令摺缽山的守軍轉進到司令部繼續作戰，但是
摺缽山的指揮官在日軍的陋習下，拿著手槍逼手底下的官兵一個一個自爆。手榴彈不像是
Ｆ－１６，是一樣連國小畢業的人都會用的武器。你只要拔掉插銷，往鋼盔一撞擊發引信
，然後緊緊的握在胸口等著碰的一聲，這一切就結束了。但是要我拿出這樣的決心和勇氣
，我寧可去修一個航空電子學和大氣力學的雙博士，研發出可以在大氣圈作戰的戰機，或
者是開發出剛彈合金的成分。
在擊發引信到把我腦子炸成一攤爛泥前，腦海會閃過什麼？是家鄉的父母，還是等待的妻
兒，還是最後一次收價前買的那張樂透彩？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自殺過，而自殺成功的
人也不會回來跟我講那是什麼感覺。但是直覺上，這三秒鐘所承受的痛苦將會超過我這２
５年來所承受的。
大四的時候看了”燃燒的島群”，裡面有一段是提到一個海軍陸戰隊隊員的回憶錄：
當美軍剛登陸塔瓦拉群島的時候，每到入夜便害怕的無法入睡，因為日軍總是會在高呼一
聲萬歲之後衝向美軍的陣地。日子久了之後，美軍在陣地四周建立起密集的火力網，但是
日軍仍然是無腦的使用萬歲衝鋒法，宛如飛蛾撲火，等到日軍耗禁了大部分的兵力，美軍
便開始逐一的肅清島上的日軍據點。據說當時日軍據點失陷的時候，日軍朝天空射了兩發
信號火箭，接著島上所有的日軍的地保和機槍巢都傳出了爆炸聲，島上沒有一個日軍投降
的。
有點難過，在南方戰役中陣亡的十幾萬陸軍中，不是死於這種萬歲衝鋒法，就是死於飢餓
和疾病。如果這些人都還活著，也許會多出幾個恰克與飛鳥還是化學超男子，早個幾年發
明ＰＳ－２，或者是讓我們在60年代就看過東京情色派。但是他們沒有，他們選擇或是被
迫成為一聲淒厲的”萬歲”，然後消失在南海的叢林深處，而他們最後的那聲萬歲，不知
道天皇或是東條英磯聽到了沒有。
日本唯一碩果僅存的王牌飛行員板井三郎在回憶錄裡寫到，他在拉包爾創下擊落６０架美
軍的紀錄，但是隨著南方戰役的節節敗退，國家給他的最後命令是駕著零戰撞向美軍巡洋
艦的煙囪。當他飛到美軍艦隊的附近時，他峱了，他和同僚選擇反航去接受長官的責難。
版井失去了英雄的稱號，因為他沒有換化成海軍學校前的櫻花，凋零在南太平洋的海域上
(雖然他在硫磺島上空以零式戰鬥機上演一打三十的帽子戲法)
戰後板井三郎開了家印刷店，並且把戰死同袍的遺族找來印刷店工作，雖然收入不好，但
是大家至少靠著這家印刷店撐過了戰敗後的寒冬。但是他的同袍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們
不是駕駛著落後的零戰 ２－２，在馬里亞納海戰時成為美軍最新射控系統的活靶，不然就
是被逼著坐上特攻用的櫻花戰機，死在太平洋的深海裡。而被人稱為英雄，擁有９２擊落
數的西澤少佐，則悔恨的死在運輸機的機艙裡，而不是自己的戰鬥機上。
每次看到太平洋戰史，當一場戰爭已經沒有勝算時，不停的將年輕生命推入死亡的，是高
貴的國家民族尊嚴，還是領導人的無知與瘋狂？科林伊斯威特說只有沒有經歷過戰爭的人
，才會對戰爭中的英雄事蹟產生響往，這讓我想到我們的總統還沒當過兵？
生命的結束方式有很多種，硫磺島上的英雄們化作煙火在瞬間照亮夜空，但我寧願像板井
中尉一樣，化為微弱的星光為黑暗中的人們指路，畢竟我覺得我們的領導人不大有興趣看
煙火。
我峱了，諸位在總統府和行政院的大人。至少在硫磺島上，我可以不當英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