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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我說最佩服丹麥導演Lars von Trier的是什麼，大概就是他『反骨』的性格。今年
的坎城影展，他於宣傳記者會上公然宣稱自己同情希特勒，後見情況無法收拾，更脫口說
出「好吧，我是納粹」這樣的話。而這番言論也使他自己遭受到坎城影展史無前例的驅逐
對待，先不論二戰希特勒、納粹在歷史上該如何被詮釋，其一向站在反方立場來討論事情
的角度，卻也值得鼓勵一番才是。
這樣的性格，也充分反映在其電影作品上，『歐洲特快車Europa』、『破浪而出
Breaking the Wave』『在黑暗中漫舞』、『狗村Dogville』以及去年的大作『撒旦的情
與慾Antichrist』都是如此；如果故事是講述現實的人生，他便要用卡夫卡式的荒謬乖誕
去詮釋。而劇情明明是個大悲劇，他卻要用充滿光明面的攝影與敘事手法去描寫。2011年
其最新力作『驚悚末日Melancholia』，其焦點放在憂鬱症、以及世界末日這兩個主題，
事實上以此題材為主軸的電影已經為數不少，但導演還是能夠以其特有的反骨觀點，帶給
觀眾一種屬於他自己的世界末日、以及憂鬱症的味道。
電影分成兩大章節，章節名稱分別以一對姐妹的名字「Justine」以及「Claire」為名，
前半章描述患有憂鬱症的妹妹Justine在自己的婚宴當天，如何因其性格而令自己及在場
賓客都尷尬萬分。後半章則在描述有一顆名為「憂鬱症」的行星即將撞上地球之際，姐姐
、妹妹、姊夫以及姐姐的小孩四種不同的性格所引發出的各種微妙反應。
前半章看似雜亂無章，有許多瑣事發生，但在這些過程當中，姊姊的冷靜睿智，姊夫的大
男人性格(由Kiefer Sutherla飾演，好久沒見到他)，以及妹妹的無病呻吟，還有一位獨
立又難以親近的老媽，以及到老還十分風流的老爸，(飾演父母親的兩位演員分別是老牌
演員John Hurt以及Charlotte Rampling，演技真讓人難以忘懷。)每一個角色個性都能在
有限的篇幅當中切入重點的帶出，由此可看見導演的敘事功力。而後半章進入主題，憂鬱
症行星即將撞上地球，對比前半段，此章簡直是一大諷刺；看似最豪爽無憂的姐夫，卻是
在知曉地球末日來臨之時，最承受不住壓力而率先選擇脫逃的一個。姊姊的睿智，在末日
來臨也完全消失殆盡，只能無助的咆嘯大哭，就連年少不懂事的小小孩，也會因為大人的
影響而感到害怕。反倒是最憂鬱的妹妹，在這個時候卻最為沉靜，冷眼的旁觀週遭人事物
的改變，導演前後兩段將各個人物性格巧妙「倒轉」敘述的安排，讓人不得不讚嘆。
我從小就一直在想，到底精神病、憂鬱症這些病徵，是由誰來定的，為什麼要由世俗這些
主觀 (說是主觀也不過是多數人) 的眼光，來判定誰有精神病、誰有憂鬱症。如果從我們
所定義的精神病人的世界再回過頭來看我們自己，其實我們也都應該有精神病才是。同樣
地，為什麼當一個人對所有事情都感到不耐、厭惡、找尋不到自我、充滿想死的念頭，我
們就要定義他是憂鬱「症」。如果有一天，世界上得到憂鬱症的人佔大多數，是不是那些
看似沒得病的人反而會是一種病了。而所謂的沒病，是不是就是要在同樣的時空、環境之
下，表現出相同的反應；在世界末日時我們就一定要恐懼，如果不恐懼反而是一種病？到
底在什麼時候我們該表現出什麼樣的態度才是正常？導演本身早前曾被受憂鬱症折磨，我
想此部作品也算是他為自己的病情，以及大眾所看待他的病情，所做的一番告解與定義。
這種辯證思維，讓我想到坎城影展在60週年紀念時，邀請眾多導演所拍攝的3分鐘短片當
中，導演自己所拍的一段：劇情描述一名觀眾在電影院看戲時，因為前方的觀眾太吵，憤
而把他揍死；看電影時，如果有觀眾講手機，為什麼我們只能默默忍受，而不能出拳攻擊
，為什麼我們只能用世俗的觀點(有禮貌的告知；有禮貌的忍受)來思考一切，不能跳脫框
框，用自身的想法來詮釋。同系列短片當中，英國導演肯洛區的作品更是一絕：描述一對
父子很愛看電影而前往電影院買票，最後卻因人太多買不到票，而決定去踢足球；愛看電
影為什麼就一定要天天看電影，不能去做其它事、喜愛電影就一定要用電影本身來思考，
這樣難道不會被綁手綁腳？雖說這樣的觀點可能會讓這個穩定的世界引起混亂，但卻也在
無形當中被框框絆住、受限、甚至可能抹殺掉許多創意，因此我十分佩服這群導演，能夠
跳脫框架，從不同的角度來看憂鬱。
本片雖是描述世界末日，畫面卻是拉斯馮提爾作品中最美的一部，似乎也在暗喻，世界末
日未必就應該是天災人禍與醜陋 (又跳脫了世俗框框？) ，特別是開頭幾段畫面，美的讓
我開始懷疑起拉斯馮提爾是不是忘記逗馬九五的約定了，所幸進入正片後還是看的出他的
手持搖晃攝影風格(不過還是有打燈就是了)。而片頭的迷幻，也讓我想起導演自己的作品
「歐洲特快車」中開場的那段火車倒數，同樣具有讓靈魂進入到影片的催眠效果。電影最
後一幕憂鬱行星整個靠近地球，天空中掛著巨大行星的一幕，畫面美不勝收卻又讓人驚恐
的寒毛直豎，也讓我想到他的「瘟疫Epidemic」，看似平淡的劇情卻在最後一場戲來個回
馬槍，讓人嚇到跌落座位。而名為「憂鬱症Melancholia」的行星撞到地球導致毀滅，是
否也是得過相同病徵的導演對這個世界的呼籲呢(憂鬱症會毀掉地球？)，不得而知，但整
部片的確是充滿濃濃的拉斯馮提爾味道，更重要的是，還有兩位同樣也是美不勝收的女主
角Charlotte Gainsbourg與Kirsten Dunst，喜愛他的影迷不妨入場觀賞那在大銀幕才能
體會到的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