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莊明漢，蔡怡然仍然感覺得到那股尚未止息的亢奮。她嘆了口氣，「看來今天晚上
又不必睡了。」她把店鋪收拾好，拉上鐵門，走進社區大廳搭電梯上樓。她就住在自己店
鋪樓上，三房兩廳的公寓。進屋開燈開冷氣，冷氣調到22度，最強風，然後進浴室沖澡，
把腎上腺素逼出來的汗洗掉。她長期都有失眠的困擾，久病成良醫，發現把自己搞得很冷
，冷到發抖，睡意就會慢慢降臨。擦乾頭髮，她窩進沙發，拿起茶几上的「鋼之鍊金術師
」，一邊讀一邊等待身體冷卻，不帶期望地，期待見到天光之前，能夠去和周公下盤棋。
「啊！」她突然想起有一件事要處理。打開電腦寫了一封email，
志娟，
不好意思有一個case要麻煩你。單親家庭，母喪，中年失業的父親帶著二個孩子，小學生
一女一男。他們戶籍地在哪尚不清楚，明天應該可以知道。我想各縣市法規應該差不多吧
？如果你有空，明天下午五點到我店裏一下，一家三口應該都會到。如果沒空，可以在五
點到五點半之間留時間讓我電話諮詢嗎？又給你增加工作量了，不好意思，下次請你吃大
餐喔。感謝再感謝。
怡然
關上電腦再坐回沙發，腦袋又熱了起來。「唉，看來今天要跟周公約會很難。」蔡怡然嘆
口氣，繼續看她的漫畫。
第二天下午四點五十分，莊明漢帶著他的兩個小孩走進「彩虹」。聽到「歡迎光臨」四個
字，他趨前走近櫃檯，卻發現站在櫃檯前的，是一個嬌小的妹妹頭女孩，年紀看起來比昨
天晚上的「肖查某」小一點。他不知道怎麼辦，是因為自己遲到，工作人員換班了嗎？他
真的不是故意的，四點零五分接到小孩從三重出發，四點半就到附近了。問題是，昨天晚
上他只是隨便在附近繞來繞去，想說這大安區住著比較多有錢人，可能比較容易搶到錢。
挑上這家店，也只是因為半夜二點它還開著。
第一次搶劫已經夠緊張了，還被那個瘋女人嚇得半死。剛開始莊明漢真以為自己會被那女
人捅上幾刀，被她搞得心情像坐雲霄飛車一樣忽高忽低，差點沒心臟病發作，到最後根本
是拖著腿走出去的。所以他其實不太記得這家店在哪裏，花了很久時間和小孩一起尋找門
口有庭院的店鋪，最後是靠著院子裏那棵大龍眼樹才找對位置。對那棵樹有印象，是因為
故鄉的村口，也有一棵高大的龍眼，是自他出生前就存在的老樹。每年仲夏，那細細粒的
黃褐色果實，蜜般滋味，總引得他猴似地往樹上爬。昨天晚上在黑暗中發現這棵樹時，莊
明漢心裏還想著：「可惜已經過了季節。」暫時忘了自己的目的。可是，櫃檯邊的女孩不
是昨天那個人，到底是不是這家店啊？他很疑惑。其實有點想就這樣離開算了，但是昨天
那女人說可能有工作可以接，他不想放棄。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問問看。
「呃…，請問一下。」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請問有什麼需要嗎？」妹妹頭女孩微笑著回應。
「我想問一下，你們店有一個短頭髮，個子很高的小姐嗎？」
「啊，你說的是我家店長。有事找她嗎？」
「我…，我昨天晚上算是有跟她約好啦，我本來應該四點半的時候到，可是因為迷路了，
所以有點遲到。她不在嗎？」
「啊！你是莊先生嗎？」
「是，我是莊明漢。」
「店長現在不在，不過她有交待我先請你們坐一下，讓你們先點東西吃。她等下就會來。
你們先找個位子坐。」
莊明漢把店裏掃視一遍，光線很明亮，店裏有一面落地窗透進來一點西曬的太陽，已經用
淺色窗簾把刺眼隔在外面，只留下柔和的光線。數量不多的座位已經快滿了，只剩下一張
桌子。他站著不動，不知道怎麼辦？自己走過去嗎？還是要那個妹妹頭女孩帶位？
「怎麼了嗎？」看出他的猶豫，妹妹頭女孩問。
「請問，我就自己去坐嗎？」
「對呀，請自己到座位坐，不好意思，現在只剩一張空桌，請吧。」
莊明漢帶著二個孩子坐到那張小方桌。孩子們開心地坐到沙發上，他自己在對面的木頭椅
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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