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連作 彩虹 第五章 本篇可視為獨立故事
---------------------------------------
曉盈不太喜歡「天生我才必有用」這句話。她依稀記得老師對這句話的解釋是:每個人都
有優點,只要好好發揮這些比別人突出的特點,就可以成為有用的人。接著又舉了幾個例
子,像烏龜雖然爬得慢,可是殼很硬呀,又例如企鵝雖然走起路來很笨拙,可是在水裏游
泳可是像飛一樣快呢。
從小學第一次聽到這句話開始,曉盈就一個人默默煩惱了許多年。她反應比較慢,來不及
問老師:「和別種動物比起來,烏龜有硬殼沒錯,問題是還有一大堆烏龜也有硬殼啊?那
有什麼了不起?這樣『有硬殼』這件事還算是優點嗎?」
曉盈從小就是個什麼都排在中間的人。身高體重長相中等,考試排名由前往後、由後往前
數來位置差不多,大隊接力每次都跑中間棒次。歌唱得還可以,節拍抓得準但偶爾會小走
音。可惜幾乎沒有繪畫天份,畫出來的老虎像狗,豆豆龍像青蛙,最誇張的是有一次畫了
貓結果朋友說是老鼠。在學校有幾個一起上廁所的女生朋友,不算太「閉俗」,可是也稱
不上活潑外向。每學期的操行評語,老師給她的大概都是「安份守己」四個字,連任勞任
怨都談不上,更不要說什麼表現優異、積極樂觀了。她的德智體群美五育算是均衡發展的
,就什麼都中等,不冷不熱不上不下。
這樣的她,每次填學生資料表的「專長」那一欄都很苦惱。她真的好羨慕不假思索就可以
寫出鋼琴、書法、籃球這種專長的人,她沒學過什麼才藝,也找不到自己比別人特出的優
點。什麼「天生我才必有用」?曉盈覺得自己普通到連找到自己的那個「才」都有困難了
,又怎麼能夠「必有用」?這件事困擾曉盈很多年,解決她疑惑的,是老闆蔡怡然。
認識蔡怡然的時候曉盈在漫畫店當全職工讀生,一個星期至少會遇到她二次。曉盈覺得這
個每次都借十幾本男生漫畫的漂亮姐姐很神祕,偶爾她們會針對漫畫聊個一兩句,她聊起
喜歡的漫畫笑起來好美。常常兩個人聊天的時候,在店裏內閱的某些臭男人會一直把眼睛
瞥過來,如果被蔡怡然發現,她會翻個白眼馬上閃人。雖然曉盈很想跟這個漂亮姐姐多講
幾句,卻總是沒機會。
第一次真正聊開來,是某個上班日的午後。那天蔡怡然走進店裏的時候,臉色蒼白到恐怖
,大眼睛旁的黑眼圈超明顯,真的快跟貓熊一樣了。她走近櫃檯問曉盈:「你有什麼爆笑
漫畫可以推薦的?愈好笑愈讚。」
曉盈想了一下,「有一套有點老的極道鮮師,超白痴,可是很好笑。」
「在哪裏?我去找。」
「我幫你拿啦,還有同一個作者的另一套『刑警小汪』要不要一起租?」
「好啊,那就麻煩你了。」
曉盈把漫畫搬到櫃檯,開始刷條碼作借閱登錄。她一邊刷條碼一邊跟漂亮姐姐閒聊,「最
近心情不好喔,要看爆笑漫畫。」
蔡怡然懶懶地回答:「對,最近需要下猛藥。」
「你是說漫畫是你的藥喔。」
蔡怡然又隨口說道:「是啊,漫畫是我的百憂解。」
「百憂解?什麼是百憂解?」
蔡怡然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說這麼多根本自找麻煩,「是一種藥。」
「治什麼的藥?」
她沒有馬上回答。曉盈真的很想知道答案,怕她就這樣走掉,所以故意把條碼刷得很慢,
還一邊觀察有沒有人在注意他們。Lucky!今天沒有煩人的蒼蠅盯著他們看。曉盈等了很久
,書本的條碼快刷完了,好不容易蔡怡然才撇撇嘴說道:「治憂鬱症的藥。」
正在低頭刷條碼的曉盈,驚訝地抬起頭看著蔡怡然,她說不出話來,應該說,她不知道該
不該說話。其實她好奇死了,可是好歹也活到快二十歲,沒有白目到去追問人家:「你得
了憂鬱症嗎?」呆滯了一下,她終於決定回一個沒有意義的「喔。」她不小心碰觸到別人
的隱私,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快手快腳把漫畫裝袋遞給蔡怡然。她有點怕這個漂亮姐姐生
氣,不過蔡怡然沒說什麼,拿過漫畫就走了。
http://www.popo.tw/books/5768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