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是有意無意,這幾年總會在團練前到附近的咖啡廳去稍坐。
頭幾年,因為交通的選擇,總會比團練時間還早個三四小時抵達,很自然地就近尋間感覺
舒服的店家進去消磨剩下的時間。讀讀當週進度剩下的書目,或是寫寫東西。那陣子很多
字都是在那段時間裡完成的。
當時那間位於醫院附近二樓的咖啡廳,猶記得光度偏暗,裝潢色調是暗棕色透點暗紅,我
不太清楚那種顏色叫什麼,可能查過後來也忘了。背景總是放著搞不清選擇邏輯的古典樂
,久了,我私以為比較適合室內樂那種重奏曲目的,在那空間。
店鋪老闆自己有在烘豆子,咖啡的選擇也相當多樣,不過我不常在那遇見老闆,大多時候
都是老闆的女兒在營運著那個二樓店舖。
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又是怎麼開始,偶爾會跟老闆女兒有一句沒一句的瞎聊,印象比較深
刻的,好像當時我在看某本俄國作家的書,然後女兒問起,說道最近正在讀《罪與罰》,
而剛好那陣子我剛讀完它,就開了話題。
地理位置的關係,那兒經常有外國客人,有個胖老白人是這兒的常客,他跟我一樣都是獨
自前往,因此我們經常在吧台比鄰。他或讀英文日報或跟吧台女兒聊天,聊台灣的政治聊
各種事情。我則利用那個時候假裝看書,實際上專心練英聽。
這裡的吧添德人數不多,我印象中忙的時候加上女兒最多也就三個人,但三人在狹小空間
裡的技術跟流暢動作的表演,卻是我那時的私房劇場,非常好看。那成了我後來到不同的
咖啡廳或有吧台的店家時,會不覺停下手邊動作靜靜觀賞的演出。
去那的日子除非樂團加練,不然時間總是固定的。歲月推移,除了女兒,也漸漸地跟另一
位熟識起來,後來也借了對方一本書。當然,那也是沒有再回來了。
印象中,是女兒跑去澳洲看大滿貫的那陣子開始跟羅有些來往。相較於女兒,也許是後來
發現彼此都是苗栗客家人,老家其實就在隔壁村,又是相同星座等等的相似,漸漸地她把
我當成自己人,偶爾還會幫我續杯,或乾脆請我喝另一杯完全不一樣的,或者她覺得她今
天在泡的時候「心情沒有很好,所以一定泡得很難喝」等這樣的理由為由,賠償我另一杯
。
後來聊的一些事情,還有這間咖啡廳的各種記憶,成了我學生時的一部作品裡頭的細節。
我以為於我來說,那是記得這個地方最好的方式。
後來不是學生了之後便沒有再參與那個樂團。
當然,咖啡廳那也是沒有再踏進去了。
會想起來或許是從去年開始,我又在目前參與的樂團附近找了間咖啡廳,又開始了那種團
練前的獨處模式。
這間咖啡廳跟前面描述的所有一切完全倒反, 廳裡几淨明亮,極簡裝潢米白色調,背景
是文青軟綿綿音樂,但通常小聲到你聽不到,只有在你上廁所時你才會在廁所裡聽到現在
放的音樂。那時私想,這也太日本美感,是有讀谷崎潤一郎的《陰翳禮讚》還是《刺蝟的
優雅》?才會懂得如廁時該這麼搞?另外,他們的飲料選擇雖多,不過咖啡品項很單純,
它們好像沒有自己烘豆,但卻賣著許多日本米,供餐選項還是日式飯糰,甜點師傅也是個
法國人。
這中間的巧合穿插實在讓人不能不與之聯想!
不過當我懷著這樣驚喜的心情回到座位上,冷靜下來之後......嗯,這一切肯定都是我的
錯覺。
美好的幻想是好,但過度期待還是太危險。
吧添德的人數超多,媲美麥當勞,相似的是,都只有一個男的,其餘全是文青妹子,或現
場氛圍讓她們看起來像文青妹子。而因為女孩多,所以像極初學會飛翔的麻雀,一聚一聚
黏膩,倒不吵雜,卻顯青春。擺設餐點時猶如作畫,仔細優雅,相比過去在客量龐大的咖
啡廳工作時的出餐手速回憶,女孩們簡直像在對待琉璃精品般動作輕柔易碎。
那像是能劇了。
待在這的時間還沒有以往二樓來得長,記憶也不悠遠,還沒想到要細細觀察它們,但還是
斷斷續續開始了某些工作。
向晚時帶上如果放手便會嚇人一跳的廳門,與那有時眼神深邃得好像經歷過一些什麼的女
孩微笑道別(或我自以為我微笑但也許她不這麼想),抬眼望見高樓層的住家,一整面牆
的原木書架,柔和的鵝黃光度,極簡的空間裝潢,圓潤的照明設計,色調統一,陽台僅側
一盆觀賞矮木。
那些原本預計完成而又未完成的落後,也蓋不了此刻的舒暢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