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封信會寄丟嗎?」
「有可能,畢竟這一類的信件很多。」
最後我還是寄了平信。秤重後貼十塊錢郵票,比過去的平信足足貴上一倍。
前幾天打掃房間時,在書堆裡翻出一封信。我一直以為自己寄出了,但並沒有。感覺上像
開了瓶啤酒卻忘記喝它,等再看到的時候它已經完全消氣了。沒氣的啤酒不過就是杯苦麥
汁、不過就是要被丟棄的物事。現在拆開那封信細讀內容,也只是好奇地伸出舌尖舔一下
早已走味的酒,然後再嫌棄地扁嘴,試著再一次忘掉它的苦澀罷了。
我不知道我房間裡還有多少像這樣的信。但該給你的,我都寄出去了。你給我的地址是我
去過的房間,曾收到我的信的地址我沒有一個真正抵達。只有你。我確定我去到那裡了。
約莫三四坪大小的房間,你就住在裡面,作息紊亂、屋室不整。
我是那麼喜歡你的房間。你知道嗎,你的房間充滿你生活的氣味。我好喜歡融入你生活的
感覺,像是我們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一樣。我像破門而入的入侵者,每一道目光都在捕捉你
房間的細節。地上放著幾瓶你愛喝的飲料、你床上散落的衣物、你桌上少了盞檯燈、你書
櫃裡放了本英美文學史。我只恨自己不能待在那座房間更久一些。這樣我就能儲存更多,
也能記得更多。
朋友問我為什麼你總穿長袖襯衫,我總吞吞吐吐,不敢替你妄下斷言。但當我看見你浴室
裡擺的刮鬍刀,似乎就更確定了一些。你不想被人看見你臂上的疤痕,對嗎?我並不想當
面問你,你也不需要回答我的問題。權當是我的揣測,但我卻只想撫過你每一道傷痕,告
訴你其實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根本沒好。但我也不會要你一定要好,因為我也壞了、
早就壞了。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看到這篇文章。理論上明天我寄給你的信就該到了,否則就是丟了。我
已經竭盡所能地把收件資訊寫上去了。你給我的地址、外加我自己上網查的五碼郵遞區號
。我從來不知道那串數列究竟有何意義,但我仍然填上去,期冀能加速信件作業程序,讓
它們能更快抵達你。但這樣盲目的期待其實很愚昧吧,就像自己永遠不會知道下一期樂透
的中獎號碼會開出幾號,卻還是固執地買下一張張從未回本的彩券一樣。
寫郵遞區號就是這麼徒勞無功的事情啊。就像我寫信給你,明知道你可能不會收到,卻還
是把期待放得好高。
我不知道你明天會不會收到信,反正我是寄了。不是投郵筒,而是臨櫃寄的。郵政人員跟
我說不一定會寄到,那我們就等吧。等它抵達你之後,我們再來談以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