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不知為何,最近總愛用這樣的句式開頭,彷彿能夠代入很多,有時卻又覺得誰都
無從消受),妳知道嗎,最近的我是什麼模樣?必須誠實的是,其實我不知道。時日一長
,逐漸習慣與藥物共處、按時吞服日常,卻感到自己越來越像陶土,變得柔軟、濕黏,可
以被任意捏塑,但都不是我的模樣。妳有想過嗎,陶土原先究竟是什麼形狀?經過攪拌、
擠壓、切割再包裝的陶土,它們的本質究竟是什麼?還是說,其實它們根本不曾擁有自己
?
這些日子我過得萬分疲憊,幾次興起放棄的念頭,倦怠於頻遭再塑的人生、斥責自己沒有
入窯炙燒的勇氣。每當困頓的時候,我總下意識看向妳,而妳始終不在那裡。我無法變得
堅強,沒辦法像以前尖嘴利牙、穿盔戴甲,我知道我是變了,對生活不再飽含熱情,消極
被動地從事單調乏味的工作。我開始被社會馴化成它乖巧的臠寵,明知是錯的卻不想放棄
、明知做不到卻又敵不過我的爭強好勝。我開始面目模糊,忘記自己原先究竟是什麼模樣
,連帶快要忘記妳是什麼模樣。記憶在褪色,一點一點慢慢失去妳的感覺像掬起一捧水,
妳一直從指縫流走,我卻無法挽留。往日都是爛泥,妳在裡邊成為瑩亮的鋯石,我卻為了
重新找到妳泥足深陷。
一直想問妳該怎麼做,才能從泥偶化身成人。妳知道我本來也是人類的,也曾經因身為人
類而打破幾尊娃娃,但我最終還是風化成土。定型的泥偶註定成為易碎的瓷器,但我何其
希望能不再被現實任意揉捏,即便破碎也無所謂。
在荒謬的世界裡,唯有妳是真的。唯有妳還是人。
只有妳可以把我燒乾,只有妳可以把我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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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追逐的都是光年外的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