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的是，飛蛾撲向了危險的火光，妳見證的是，燦爛的炙焰賦予了微弱的粉蛾從
未擁有的熱情。
或許即便再怎麼留念，不需要連對方的時間都偷走，畢竟青春揮霍已盡，時光不再珍
貴，我們更情願將時間留給記憶裡的彼此，延續更圓滿的虛構故事。然而，在我如此思量
，一度陷入昏沉迷濛的摸索之後，彷彿隱密的出口處浮現閃滅的熒火，聽見一群歡歌的隊
伍圍繞著乾柴的烈火嬉鬧，以草原似新翠的童音，重現當年風靡街頭的金曲。我頓時知曉
亦受感應，總有生命的奼火在絕望的幽谷微微發亮，不知從何誕生，亦難以預測消逝，若
是黯然旁觀，只能徒然等待光芒殆盡的一天，唯獨往前奮力擁抱，才能將生命燃燒的熱度
永遠牢牢記住在身上，泛老的黃葉上，當冰清的眼淚灑落在蒼茫的天空上。
不過，我當時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勇敢，由幸福與美麗製構的精緻畫面竟讓我本能地
瑟縮，並非出於畏懼，反而是因為歡喜過度以致於忘我，把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收起來，
就為了不願毀壞對方的幸福。或許，對方的美麗使我退卻，徹底看見自己的卑微，可是我
依然擁有被疼惜過的喜悅，即便必須犧牲多麼遙遠的距離去觀望，穿透於千萬人海之中，
妳仍能匆匆瞥過我滿足的笑容。那真的是純粹的快樂嗎，當時我曾如此捫心扣問，彷彿置
身於幽閉的空室，正在臆測門外的另一個我會以哪種聲音回應，而徘徊門前的我，也正在
被空間以外的多重自我所殷勤探問，漸漸地，我開始容易對自己的反應產生猶疑，同時巧
妙地回答自己，欺瞞自己。
或許我曾想成為奮不顧身的飛蛾，選擇飛去殆盡一切的路上，而當飛蛾興起欲飛的渴
望時，想必早已準備赴死的覺悟，那麼，欲求為何在外人眼裡就顯得毫無意義，以自身之
不幸成全他人之幸福，沒有人因此被受成全且反倒負傷。我也曾經輕信眾人之言為真而放
棄追求，並且視之險境，不過，我沒有被完全信服，也難以去相信，所以在每樁不容推翻
的現實裡保留想像的空間遠離現實，我得以在此裝飾謊言，虛構愛情的文法，或許對妳而
言極其溫柔，但終究也是對自己的殘忍，儘管我們不曾為敵，卻在各自的感情留下遺憾的
疤痕。
我終究沒有撲向那份憧憬的火光，繼續以黑暗為唯一歸宿，等待最炙亮的光芒接受我
，讓我知道何謂溫暖。妳坦然告訴我，像一盞通明的大燈，把心裡隱晦的角落大方地照亮
，我也終於不得不褪下微笑，以憔悴的姿容面對妳。雖然妳無法成為輝映的烈火，讓我未
來可以與最美麗的風景化作唯一，我看著妳的內部，同時等於望見自己。但妳要我別心灰
意冷，因為妳從中過程目睹前所未見的我，不是最欣喜的，卻是最單純的，那朵挨不到的
火花並未熄滅，而是因為在我體內熊熊綻放，所以僅用肉眼是體會不到的，無法看穿自己
，深知自己。妳最後如此註解了我，而我兩年後趁著溫度依舊，把剩餘的記憶燒完。